40、百鬼夜行（上） ...
-
飒爽的夜风流窜过碧绿的湖面，漾起阵阵涟漪。
“安倍晴明，你这个混账！我诅咒你！你去死吧——”我躺在榻榻米上，抱着一大团厚重的棉被在翻滚着，不时对它拳脚相加，俨然把那团可怜的棉被当作晴明的替身在拳打脚踢。。。。。。
“呀，夜羽，你还在生气啊。自从上个月的那夜之后，你每晚睡觉之前都会对这棉被子来一番拳打脚踢，口中好像还念着什么‘混账，你去死吧’之类的话。难道还在生那个的气吗？那人是谁啊？做了什么值得你生气？但无论如何这么诅咒人可不好哦！但说也奇怪，那晚我明明跟你在一起的啊，不知怎么的却突然睡着了！待我醒来时织姬就已经莫名其妙地好了，而你呢，就从那天开始这样了——”和我同宿的月子一进门就滔滔不绝地对我说教，瞥了被发泄完之后就无情丢弃在一旁的棉被，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啦——”我赌气地一把拉过另一张被子，盖住脸，倒头便睡。
“唉，夜羽，那很孩子气呢——”月子浅浅一笑，缓缓摇了摇头，接着在我的身边铺好床铺，再把案几前的灯盏吹灭，整间屋子立即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怎能如此轻易入梦呢？
隔了好久，直至耳边听见月子传来的阵阵沉稳的呼吸声后，我才探出头，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悄悄地起身，拉开房门，在院子中寻了一颗最大的枫树，一跃而上。
一个人静静地凝望着那轮银色的皎月，脑海就不知觉地浮现出一个月前神木上的那一幕。脸上顿即烧得火红火红的，猛地使劲摇头，让自己平静下来。啊，真是的，好端端的自己干嘛要去碰那头发呢？搞得自己悄悄被那头发钻进自己的衣裳内也不知道！这一个月来脑子都处在一种混乱的状态，晴明那家伙，那天晚上被我从树上推落后，匆匆地解释了几下后便飞也似地逃走了——
“那刚刚为什么一声不吭就那样做！”记得我当时的脸时红红的，在掉落到树下之后仍是不放过这个问题。
“形势所逼。”晴明很不自然地回避着。
“那有没有看到什么？”这个是最重要的。
“没有。”
“你脸红了——”我眯起眼，盯着他，一动不动地说道。
“信不信随你——”白皙的脸庞别扭地瞥向一边，一副蠢蠢欲逃的心油然而生。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树上？”
“恰巧。”
“那昨晚为什么不让式神送我回去？”
“你灵力不够——”
“说谎！”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走了，再见——”晴明快速地起身，然后不顾我一脸愕然的神色，竖起他的两只手指，紧贴他的樱唇，轻声地喃喃了几句，再从怀里抽出一张人型的纸张，扬手一抛，一位神色漠然却标致可人的女子就凭空而现。
“送这两位小姐回去吧——”晴明扫了一眼昏睡在草丛中的月子，顺带说道。飘渺的音色就像是海市蜃楼，一闪即逝。待我反应过来时，晴明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那位女子在我的面前晃动。
我当即有种被骗的感觉。
我无聊地往不远处的池塘扔着石头，这一个月来的日子实在过得太平静了，就像那池平静的碧水，要不是我此时朝它扔向石子，它也不会因此而泛起波澜。日子淡得就像水一样，乏味至极。
此时，晴明宅邸——
曲折蜿蜒的长廊四通八达，院子里的樱花早已凋落，取而代之的是满目妖娆的枫叶。一袭如月罗衣单薄地贴在身上，乌黑如桕的发丝刚刚洗净，惬意地披散在肩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修长的晶指持了一只盛满清冽香醇的美酒的晶莹剔透的小酒杯，低头，用秀美如樱的唇轻抿了一口，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令端坐在其对面的另一男子尴尬不已。
“喂，晴明，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你回来了，可是你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浪费了这么好的酒啊！”说话的是便是博雅，俊秀的脸孔上带着几分英武的坚毅。但此时窥见到晴明只穿贴身单衣时，不禁脸颊潮红了。晴明的存在本身就已经够美的了，是平安京公认的美男子，此时穿成这样，免不得让人有非分之想。性格直率的博雅现在把心里所想的完全刻在了脸上，晴明轻扫他发窘的脸色，不由得轻笑。那笑竟比月色更迷人，平添上了一分朦胧美。
博雅心中大呼怪哉，自认识晴明来还没见过他这种朦胧的笑，大多时候晴明笑的原因是因为他自身的愚笨。这一点无论博雅多么不想承认，但事实却是是不可否认的。不仅是博雅这么想，连身在戾桥下的各路由晴明饲养的式神此刻也大呼不解，纷纷向一向照顾晴明饮食起居的蜜虫询问起来。蜜虫哪有可能知道晴明到底在想什么！只得一个劲地说不知道，晴明的宅邸周遭一时式神的气息纷乱不堪。
“你们都别瞎猜了！还有你！太阴，你身为十二式神怎么也和它们胡闹呢？——”晴明稍稍转身，对着匿藏了气息躲在自己身后窃听的太阴难得微嗔。至于看不见式神的博雅就只看见晴明一人自顾自地和空气说话，剩下干瞪眼的份儿了。
“唔，那个，晴明，你这是怎么了嘛，真的好奇怪，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耶——”太阴在半空中漂浮着，指尖不时缠绕着几缕风，一边操纵着玩一边向晴明问，说出了所有式神的心声。
“那你说说我是哪一点不妥了？”晴明对太阴的问题忽地感兴趣起来。
“额，这怎么说呢，是感觉吧，晴明你这次回来后好像整天有意无意地走神耶，而且还露出这种朦胧的笑！还有你之前接见博雅时也不会穿成这样——”太阴瞥了晴明的着装一眼，托起小下巴，若有所思地道。
“说来说去是难道是因为衣服的问题？但这是我家啊，人是会变的，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太阴——”晴明望着还在托腮沉思的太阴，淡淡地笑道。
“晴明，晴明，我说晴明啊——”被忽视了好久的博雅在连声呼唤之下，晴明终于注意到他，报以浅浅一笑：
“什么？——”又是这种朦胧的笑。
“晴明，这段日子你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自从你回来之后整整闭门一个月拒绝迎客，连天皇的召见也不予回应，芦屋道满现在可是意气风发得很啊！之前他还让你扣上喇‘逃跑’的恶名呢，难道你真的不在意？”博雅是直肠子，什么话都是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那就由着他吧，反正我也不在意。”晴明一仰脖，把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可是——”博雅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晴明含笑打断了：“我这不就回来了？再说那男人也没说什么，你担心什么呀？！”
“啊，晴明，你又叫天皇为‘那男人’了，说了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这样叫啊——”博雅叫道。
“他都不在意，那在意什么？”晴明笑得很狡猾。
“但是。。。。。。”博雅还想争辩。但面对着对方是晴明，虽然很不甘心，但却很清楚自己说什么都是会被晴明漂亮地反驳回来的。正在心里酝酿着如何才能说服晴明时，却听得见晴明的一声轻叹，像是清风拂过云朵一般，去了便不着痕迹：
“这日子还真是平静呢——”
博雅不懂其中的意思，只是狐疑地望了晴明一眼，略略沉思，蹙眉不语。
夜浓得像泼墨一般，乌云遮蔽了冷月的光华，在这光芒永远无法真正到达的幽暗之地，几簇鬼火不时黯然闪动。
“这日子还真是平静呢——”同样的话语由不同的人说出时，那种意味便截然不同。淡淡的宛如罂粟般的蛊惑人心的声线柔美妖异到极致，比院子中四散飘零的枫叶更艳。一袭幽暗色的金丝交织而成的和服高贵而妖异，火红色的长发披散着，像是触目惊心的血色，绽放着地狱的妖娆。妖魅的脸庞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慵懒地倚在床榻上，身旁，飞缘魔正小心地梳理着他秀美如血的发丝。
“那么，大人你有何想法呢——？”难得听见酒吞童子会感叹，飞缘魔即刻说出了那个想法。幽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仔细注视着眼前这男子的一颦一笑，出神地凝视道。
“呵呵，想必你们心中早有算计，又何必问我？”酒吞童子虽妖媚一笑，但眼光却出神地眺向远方，并不予以飞缘魔炙热的目光答复。飞缘魔心中一颤，看来这男人是洞悉了一切，顿时心下舒了一口气，用娇媚的声音回应道：
“那大人是同意此事了？”
“随他们怎么做都行——”酒吞童子诡异一笑，淡金色的瞳孔中有飞缘魔看不见的狡诈。
“那妾身就立刻传达大人您的意愿，让他们行动吧。”飞缘魔兴致勃勃地喜道，好久没有厮杀了，那种因血液弥漫飘散而令人神智疯狂的快感令她光是想想都兴奋不已。
“咦，慢着，我什么时候允许你那样做了？”飞缘魔刚起身，就被酒吞童子拽住了衣角。飞缘魔大惑不解：“可是刚才大人不是说——”
“你呀——”酒吞童子苦笑，轻声叹了一口气，听起来竟让人觉得比花谢更残忍。不等飞缘魔搞清怎么回事，只见梦靥便已悄然利于酒吞童子的跟前，一股压倒性的妖气让飞缘魔吃不消，也更让自己清楚与梦靥的实力区别。
梦靥恭敬地朝酒吞童子屈身行了一礼，酒吞童子微微颔首，继而用不容质疑的声音道“传令下去，由着那些小魔小妖们去罢，我们大江山和不受那次骚灵影响的鬼怪们一个也不许出动，都给我留在原地不许有任何作动。这次的百鬼夜行光是那些受影响的鬼怪们的数量就已够惊人的了，我们没有受影响的这一部分不要参与。谁要是参与了——”酒吞童子顿了顿，继而扬起手来，白皙的手中拿捏着来自地狱的怨念之火，轻轻一挥，院子里的那棵枫树立即枯萎并化为尘埃。“就这样化为尘埃吧——”冷酷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怜悯。
“是的，大人——”梦靥领命而去，转眼消失不见。
飞缘魔愣愣地呆住在那儿，美丽的脸庞顿时失尽颜色。
“以后不要随意行动和揣测我的意向，这点你最好给我记住——”阴冷的声音传来，不禁使她娇躯一震。
“是的，我知道了，酒吞童子大人——”飞缘魔吓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不敢直视他。
酒吞童子并没有理会飞缘魔的惊恐，只是缓缓起身，移步至中庭，对着遥远的天幕含笑地轻声喃呢：
“不知道你到底成长了多少呢？我拭目以待喔，我亲爱的妹妹——”
与此同时，正在庭院枫树上睡着了的我猛地惊醒，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百鬼夜行（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