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发之咒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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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谁？！啊——”起落的风声哗啦啦地擦过耳畔，一被那团黑影拽上树上的我立即问道。但是没说上几个字便突然发觉自己的喉咙已经发不了声了。
“别乱动，是我——”淡定的声音犹如夜间飒爽的清风，让人心神一震。
晴明！我猛地反应了过来。此时那女人已经绕到神木的后面了，正在慌张地四处查看着。晴明立刻把那些较为浓密的枝叶拉过一点，恰好遮住了因拉我上来而腾出的空隙，把我们现在所躲藏的地方遮掩得纹丝不漏。
“什么也没有？难道是我多疑了？”那女人口中自顾自地低声喃呢几句，就又重新返回神木的正面，继续敲起东西来。
整个过程里我没敢动半分，生怕一动之下发出一些声响被发现了就不好了。好不容易终于等到那女人的离去，我才敢稍稍松一口气。继而想转身对着晴明的时候，我才发现晴明的手从刚才那一刻开始就环在我的腰间没有离去，心中顿即泛起异样的感觉，但是却出不了声。一定是晴明那家伙用咒术把我的语言能力封住了，没办法，我只好一动不动盯着他，用眼神示意让他注意一下我现在的状况。
果然，在确定了那女人已经重新归位并且不再起疑时，晴明才解开了对我施的咒术。我连忙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但是他的手却并没有一丝要放开的意向。
“喂，把你的手松开——”我小声地叫道。
“你想掉下去的话你就直说。”意简言骇的回答。这时我才注意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很狭窄，稍微一动的话我们两个其中之一就会有掉下去的可能。而且那掉落的地方还正好是光秃秃的碎石泥地，要是真的砸下去的话一定会疼得要命，我登即不敢乱动，万一到时真的掉下去反而倒错方向砸那女人的那边我就完了。
“晴明，你怎会在树上的？鬼鬼祟祟的刚才差点把我吓死你知不知道？”想起刚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要不是晴明千钧一发把我扯上来，我要怎么面对那女人还是一个大问题。不过这也太不妥了吧，就这么招呼也不打就一把抡起人就往树上窜，那速度简直和风有得媲美。
“我鬼祟？”晴明有点哭笑不得：“那你又算什么？”
“我这是伸张正义，为了被诅咒的‘同伴’而来一探究竟的。哪像某些言而无信的阴阳师，嘴上说一套，暗地里行动上却是另一套与之背道而驰的方法，这实在是令人不敢恭维啊，你说是吗，安倍晴明大人 ？！”
“一无所知的人还真是悲哀啊——”晴明当然知道我是指昨晚的事情，听到这样的评论，他倒是不生气，只是换上一种玩味似的‘叹息’口吻浅浅而道。那神情像极了在不合时间内品尝到不合时期的美酒的哀叹惋惜与嘲讽。
“狂妄自大的人还真是讨厌。”我毫不客气地回敬了一句。听罢，晴明漂亮的眉毛轻佻，完美的唇角突然浮起了一抹诡异的笑。
我突然懂得什么叫‘一笑倾城’，但就在我分神的这么一瞬，晴明那环绕在我腰间的手突地不动声色地松开了。
身体立即失去平衡和支撑，就像是流星一样垂直地往地面上直直坠去。
我心下顿即大惊，好你个安倍晴明，你等着，我有朝一日一定要成为与你匹敌的人！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我先忍你！
“好好，我认输，是我不好！我不该胡说八道，劳烦晴明大人你高抬贵手拉我一把！”从耳边划过的风声越来越快，眼看就要着地了，晴明那家伙还是好端端地坐在树上，一丝要动的迹象都没有！我顿即火起，狠狠地骂道：“你去死吧你，你这见死不救的死狐狸，我要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一团极快的黑影就在我的身体和大地亲密接触的那一瞬间，飞似地从我身边掠过：“你忘了我是会驱鬼的么？”淡淡的犹如樱花般的蛊惑声音传来。一眨眼间，我就重新回到树上了，就像是从来没有掉下去过一样。
“总算说出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了，看样子保宪那家伙还真是有够可怜的。”晴明轻叹一句。
“果然够恶劣。”这是我心里头的想法，没敢说出来。要是再惹这人把我摔下去一次，我不敢保证他是不是会那么好心把我拉上来。对于晴明这种喜怒莫名的人来说，他们的思想就像风一样让人琢磨不透，说变就变的想法真是够变态。
“砰砰——”的声音越加清晰地从树下传来，晴明示意噤声，继而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不看还好，一看下一跳。那女人的头发居然是齐肩而断，日本古代尤其以平安时代为重，女子们皆将头发视为生命。凡是过成人礼后头发便不可再作修剪。要是把头发剪掉那对于女子和其家族来说是奇耻大辱。这种观念在日本古代根深蒂固，尤其是贵族的家里，更是命令禁止这类事情的发生。那这位女人的穿着，不难看出是当下的一位王公贵族的小姐，但是是为了什么，使其甘愿断发？原本从树后的角度看不清她的身后头发的样子，但现在这种居高临下的俯视则是将一切情况尽收于眼底。一个干稻草扎成的稻草人正被一颗黑色的大钉紧紧地钉在树上，而那女人就像被吸了魂一般拿着那只黑色的锤子狠命地捶着用以稻草人的那眼钉子，嘴中始终反复喃念着一些恶毒的诅咒人的咒语。
晴明见状不禁微微蹙眉，刚想出手阻止时，就在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那女人像是倾尽全身力气地朝那稻草人吼了一声：
“我诅咒你，你一定想不到吧，我的头发就是索取你命的利器，去死吧！织姬——”然后一锤狠狠地敲在那钉子上。
此时我的身心猛地颤动了一下，一是因为那些头发是这女人的并且她还是诅咒织姬的那人的关系，二是——
我的衣服内此时正有一股冰凉却柔软的东西贴紧我的皮肤在缓缓蠕动。
身体顿时一僵。
晴明正准备阻止那女人继续诅咒下去时，却被我异常的反应滞停了一下。正奇怪我为什么会突然浑身僵硬起来，但在他环住我腰间的手在碰到在我衣内游移的东西那一瞬间时，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接触了那女人剪落的头发了？！”语气里有着少有的焦急。
“晴明，你，你先告诉我，那女人用来诅咒人的头发会变成什么？”
“......蛇。”
“哇啊，不要上来——”听到这话此时我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连话也说不出了。这时，衣服里的东西突地动了一下，像是要往上游移时，我背脊上的汗毛顿即全被惊得竖起。一想到那东西从我的衣服内钻出再爬上脖颈时我当即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不管地猛然转身，扑到晴明的怀里，抓着他的衣服在瑟瑟发抖，双手在不知不觉间握紧了。体内的那股被我下意识地压抑着的灵压又开始骚动。
“你先冷静——”晴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脑子里自行分析现在的状况：要是此时她在这里把灵力释放了，那么在一瞬间受到强烈灵压的那普通的女人一定会在瞬间连灵魂也会被净化殆尽，连周遭的生灵也会遭受其影响，自己也可能会再次变成白狐。但自身的灵力也未曾完全恢复，不能像上次那样与她抗衡啊，该死。晴明第一次觉得拥有强大灵力的星之一族是那么的麻烦。眼见我颤抖得越加厉害，没办法只得先行把我的情绪安抚下来。
“你先冷静下来——”
“我，我冷静不了啊！那种东西在衣服内，贴着自己的皮肤游移，有谁受得了啊，啊——！它要窜上来了，我不要！——”我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膛，全身的感官都随着那东西的移动而变换，哪有什么心思思考冷静不冷静的问题。
“可恶，那现它在哪里了？——”像是下了决心，晴明突然问道。
“在背上！”我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那混蛋的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知道我心里的想法，它倒是只在我的背上移动，就是不出来。我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有苦无处申诉啊。
“那还好。你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等下无论如何都不要动！——”晴明的语气有点不自然。
“你想做什么？！”我奇怪他为什么会这样说时，他突然用一只手把我身后的垂发全都拨开，然后手飞快地滑到我的腰间，把缠住我衣服的腰带松开。继而低下头，将下颚磕在我的肩上，继而在我耳边用轻得宛若蜻蜓点水一般口吻飞快地说了一句：“得罪了——”
“你想干什么？！——”松开我的腰带干什么？
“别动——”他的手一伸，绕到我的后颈，抓着我的衣领猛地向下一扯——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整个的背部完全暴露在空气中，与光洁白皙的肌肤形成强烈对比的是盘绕在腰间的一跳黑色水纹蛇，用恶毒的眼光狠盯着晴明这个突如其来的入侵者，吐着长长的信子。晴明二话没说一瞧见它就立马出手，还没给蛇反应过来的机会就一把打在他的七寸上将其击昏，继而抓起它，手一扬。‘呼’的一声那条蛇就宛如流星一般消失在夜空中。而那树下的女人也感觉到了有人阻碍的气息，猛地大叫：
“是谁？——”
“诅咒别人的话，受伤害的最终还是自己，你收手吧。”晴明在树上冷冷地看着她。
“我不要！是那女人不好！你知道吗？原本我和藤原大人在一起是那么的幸福，但她突然出现，把藤原大人的心带走了！她居然还能若无其事地跑来这里当巫女！决不能原谅她！”女人看不见晴明究竟在何处，这能在空旷的夜空下绝望地呐喊着，好像她呐喊的声音够大，上天就会把藤原大人的心还给她似的。
“忘了这事吧，你会幸福一点的。”
“忘了？——”女人发狂地笑：“你以为那么容易就能忘了吗？要是能忘了，我用得着沦落到现在这个样子吗？”
“那你现在真的还只是单纯的爱恋那位藤原大人吗？你这样做他就会回到你的身边来了吗？”
面对晴明的质问，女人的思绪停滞了一下。细细地回忆着自己多年以来对于藤原大人的仰慕和爱恋，那些偷偷把爱埋藏在心底的宛如细水流长一般纯洁美好的日子不知何时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从藤原大人不再对自己微笑，不再来探望她自己开始，还是从连她自己去寻觅藤原大人时也被拒之门外开始呢？不知道，真的不知道。记忆里的那个永远对自己微笑和给予温暖怀抱的藤原大人，不知怎么的此刻回想起来竟然模糊了，那女子惊恐于自己的表现，泪流满面。
自己怎能忘记了？如果连深爱藤原大人的她都忘记了过去的时光，更何况是已经变心的藤原大人？
曾经单纯美好的爱恋，如今已成了不可挽回的寂寞悲凉，剩下的只有嫉妒与怨恨。
“咒太深了。”晴明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子一眼，淡淡道。
“真的能忘记吗。”许久，那女人突地开口道，整个人就像丢了魂的空壳。没有了那些回忆，她的人生一片空白，失去了所有的意义。藤原大人一直以来都是她全部的憧憬和希望，没有了他，一切都变得毫无价值了。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话。”
“那好，如果你能让我忘记，我就停止对那叫织姬的人的诅咒。”或许能这样忘记了也不错吧。
“呵，你口中所说的那位织姬的小姐我并不认识呢。对我来说怎样都无所谓。”晴明嘲讽一笑。
“那么你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刚好遇上麻烦，缠上这件事罢了。”
“哦，这样啊——”女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决定了么？”
“嗯。”倾尽全身的力气，原本想说更多的话的，但却只能发出这么一个音。心底里突然开始期待和担忧那没有藤原大人的世界是如何的。但更多的是对那无名的人的好奇：“你是谁呢？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名字是一个咒，不能轻易与人。”晴明淡淡地道。
“咒啊......”女子自嘲一笑，自己是中了藤原大人的咒呢。一股金色的光芒从晴明的指尖发出，扬手一挥。那道耀眼的光芒立即包围了那女人。在一片灿烂的金色中，恍惚间，那女人仿佛又看到了藤原大人对幼时的自己所展颜的微笑。沉浸在最后的幸福当中，一步一步地迈向回家的道路，纤弱的身影带着晴明幻术而成的最后快乐光景而离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呼——女人的执念还真是恐怖。”晴明望着那女人逐渐远去的身影，刚松了一口气，就猛地忆起一件事情还没解决。不敢低头的他把头扭向一边，对还把头埋在他怀里的我说：“那个，你先把你的衣服穿好——”
“女人的执念可怕？哦呵呵——”我的思绪已经开始混乱，理智在崩溃。
“你怎么了？”晴明被我那阴森诡异的笑弄得浑身不自然。
“怎么了？你说我怎么了——！好端端的突然一把扯开人家的衣服——！”这话吼出来时，我们两个人的脸都是烧得红红的，我的当然是羞愤，晴明那是什么我就不而得知了。朔月的好处之一就是让人看不清自己的表情，所以大家都没注意到各自脸上的变化。
“我无话可说。”意识到此时解释的话只会越来越糟的晴明干脆闭嘴。
“你当然无话可说了！安倍晴明，你这混账——”我猛地推了他一把，他始料不及，没反应过来就拽着我一把从树上掉了下来。
无月之夜在这“咚——”的一声沉重落地声后落下了帷幕。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发之咒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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