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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21.无计可回避(1)
      “吧嗒吧嗒——”我坐在马车中听着马蹄不断,街上的热闹我早就无心去看,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转身看看昏迷在一旁的顾景轩,此刻他脸上的青气愈发浓郁起来,看得我更加担心,他会不会有事?
      还想着他直直倒在我身上的时候说得那句话,像是突然扎进心里的一根藤刺,虽然不曾拔出,可是永远留在那里,时不时便会隐隐作痛,这种影响是漫无边际的。他真的很像江远,其实我一直都认为他是的,不然为什么会这么排斥他?因为那一世里江远伤害了我?他的犹豫,他的怀疑,他的指责……所有和他有关的动作都渐渐让我冰冷,像是陷入无边的浩劫,一直持续到如今。所以,顾景轩,你的温柔,未尝不是残酷的。让我想起了他,他的好,他的坏,与你无关却又与你相关。原来我的伤痛从来都没有走远,只要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可以唤醒所有尘封的记忆,然后头痛心痛。
      我满心凄惶地想着无序的念头,听得耳边一声长长的马嘶声,马车终于停了。
      车篷上的门帘被掀起,师傅的脸露出半边:“子芍,快下车!我来扶顾公子回府,他这毒可拖不得。”
      机械地下了马车,木然地看着师傅手脚麻利地扶下顾景轩,无意间瞥见那张昏迷中的俊脸,不知怎地就别开脸去。我让自己不要去想,他是为我受伤的,这样我就可以少去看他去关心他的死活。
      这一回,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
      “还愣着干什么?我的药箱还在车上,赶紧给我拿进来!我先扶他进去了!”师傅的声音有些焦躁,一下子就把我从呆楞中唤回。

      “先生,我大哥怎么了?大哥——大哥——”顾景墨早就在相府的门口嚷开了,师傅也懒得和他多说,背着顾景轩就往里头跑,一边道:“速速带去卧房,吩咐下人准备热水!”
      “哦哦哦——”
      我背着药箱,随师傅跟着顾景墨穿过大大小小的庭院回廊,终于到得一处轩厅。
      顾景墨看着师傅有些紧张道:“这便是大哥的居处了,先生,我大哥到底怎么了?”
      “他中毒了,子芍,针!”师傅说话越是简洁,那事情就越是棘手,我听得出此时事情的紧张。
      师傅伸手,几根金针迅速扎在顾景轩全身几处大穴上,封住了穴道,为了不让经脉乱走。我继续递上玉针,师傅左手一把抓过,接着便像是在顾景轩身体周遭游走一般,每一记扎得又快又狠。我看得眼花缭乱,心都快从胸口跳出来了。
      从来没见师傅用过这么惊险的扎根方法,居然将他全身的经脉也封住了。经脉是要行血气的,若是被封住时间过长,则会直接导致死亡。即使没有那么严重,处理不好落下个气血逆行经脉尽断也很正常。此刻师傅封住他所有的经脉是为了防止毒气沿经脉扩散进行,只是只有一盏茶不到的时间,师傅是否能够做到,便要看是否够快了。

      “嘀嗒——”我看见师傅的汗滴了下来,一下子浸衽了顾景墨的衣裳,留下一点深深的印迹,连忙从一旁递上手绢为他擦了一下。绢丝本就不厚,一下子似乎胀满了水,连我的手指也有些黏黏的。
      “先生,我大哥怎么样了?”顾景墨端着一盆清水进得房来,还未及放下便忙着问顾景轩的情况,对他大哥满是关怀。
      师傅似乎根本未曾听到他说话,手下动作丝毫不见迟缓。那银针似乎自己长了眼睛一般被他随手丢了下去,我知道这是很见功底的,没有师傅这么多年辨穴扎针的眼力,很难这么准确找到位置。
      “我大哥——”
      “嘘——”我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便见顾景墨很听话的闭上了嘴巴。这个时候真的不适宜聒噪打扰。

      “嗬——”师傅手中最后一根银针终于扎完,似乎松了口气般长身而起,却又踉跄了两下,几乎站立不住。我慌忙上前扶住,只觉他身体的重量几乎全部担在了我的肩上,方才这么多针果然不是任何人都能扎得的。
      “先生,我大哥现在如何?”顾景墨急切地上前帮忙搀扶,倒也忘记了刚才叫他噤声了。
      师傅虚弱地摆摆手,闭眼调息片刻方才说道:“暂时是压制住毒性了,只要不妄动经脉气血,短期内还是能维持的。”
      “您的意思是——”
      “唉——”
      房中突然安静下来,师傅的叹气在房中盘旋不去,像是一层巨大的网当头而下,困住了我们,越发束缚紧了。透不过气来,我和顾景墨互相看见对方眼底的表情,一种说不上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是为了替我挡住那妖女的暗器才会中毒的,不然躺在这里的应该是我。

      “呃——”顾景轩蹙着眉头,表情极其痛苦的样子,似乎那毒在体内发作起来了,整个人的脸色是诡异的潮红,额头上泛起点点虚汗。
      “子芍,还不快去照顾着?顾公子这两天怕是要昏迷好久,如果照顾不好,怕是更加严重!”师傅在一旁提醒道。
      我从失神中惊醒:“哦——”话才出口,似乎有些后悔,忙改口道:“师傅,还是让府上的丫头嬷嬷的照顾吧?我还有计策尚未对太子言明,现下要赶着去和太子说了,说不定能教花曌将士在前线少吃一些苦头。”
      “哦?那你修书一封便好,我替你上呈与太子。相府中的丫头嬷嬷只能伺候人,若说照顾病人,怕是你比较在行。”师傅看着我,眼中若有深意浮动,“何况顾公子这回也算是为你中毒的,怎么你也该服侍一番才好。”
      “如此甚好,先生有心了,还请子芍姑娘多多费心!”顾景墨在一旁也急切地答应道。
      “这——”

      “噗——”
      “大哥!”
      “顾公子!”
      我正犹疑,却听得身后一声,接着便是师傅和顾景墨的惊叫声,顾景轩的毒又有了变化?我回头,却见那雪白的蚕丝棉缎上一大摊血迹,完全染了般泛着墨色。顾景轩眼睛不曾睁开,口中的血却是依旧不断涌出,似乎没有止歇。那张脸的潮红也已经退去,隐隐泛出灰白的色泽,似乎还有些透明,瞧来甚是吓人。
      我看着他微皱的眉头,似乎吐血已经是无意识的动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寒意:“他要死了吗?真的要死了?”
      “快!子芍,将为师药囊中的那个玛瑙玉瓶拿来!”
      我慌忙地摸索着药囊,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找出了那个玛瑙玉瓶,发现自己的手居然有些哆嗦。我把瓶子迅速递在师傅手中,一颗心居然吊得老高。顾景轩,你不能死,我绝对不要欠你什么!

      21.无计可回避(2)
      师傅接过瓶子,脸上陡然多了点慎重之意。只见他打开瓶塞,口中不知吟唱的是何曲调,低沉的嗓音回旋夹杂着神秘的咒语,整个人的身上居然笼上一层神秘的气场。我们正听得惊疑,便听得瓶中一阵“窸窸窣窣”的怪响,仿若有物事在其中复苏一般,一点一点积聚着扑腾瓶壁的力量。
      “这是——”我和顾景墨互相看了一眼,俱是看见对方眼中的猜测之意,但是连我也不知道瓶中装的是什么。师傅似乎唱的是一首歌谣,婉转低回,时而高潮横生。如此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瓶中突然响起尖锐一声响,一道黑影从瓶口陡然冲出。
      “去——”师傅眼中光芒暴涨,整个人似乎突然凶戾不少,那黑影被他一喝,顺着他手指方向直奔顾景轩面门而去。
      “哎呀——”只听得一声尖叫,是正端水进来的丫头,“哐当” 一声水盆落地,溅得到处都是水。
      我们被吓得都愣住了,此时才看清,那道黑影是一只比蚊蝇还小几分的虫子,细腿薄翅,几乎很难看清。我们惊讶地看着它嗡嗡展翅,朝顾景轩悠悠然而去,最后落在顾景轩的颈间。我们担心它要咬顾景轩还是怎的,几乎就要叫出来,却见到了很奇怪的现象,那虫子触及顾景轩的肌肤随即隐没不见。

      “师傅——它——”
      “无妨,此乃定风蛊,可随血脉运行而动,暂时帮助顾公子压制体内剧毒。”师傅轻轻摆手,随即伸手捋起了顾景轩的袖子。我们顿时被眼前所见骇了一跳,顾景轩身上的肌肤倒也和手指不大一样,很健康的小麦色。我突然意识到之前在轿帘掀起的时候看见的那手的颜色,现在想想,这手指上的白皙该是他之前为防林子玥怀疑故意用药物掩饰出来的,难怪我总觉得不大对劲。
      最让我们骇异的还不是这手指和手臂颜色不一,而是他掌心的那条红线此时已经随着掌纹纵横交错地布满掌心,还有一条红线随血脉缓缓而上。
      “这血莲的毒,会随血气涌动而行,若要克制拔除,便是为师也无能为力。只能靠着这定风蛊缓滞其血脉流速,或许可以稍缓毒素蔓延,但是这种方式无异于扬汤止沸,终究难得长久啊!”师傅轻轻舒口气,接过我手中的毛巾道。
      我心中咯噔一下,道:“师傅,你是说这毒素还是没有祛除干净?”
      “不错,我解不了这毒。要想真正祛除,怕是只有林子玥才行。”

      顾景墨听得我们对话,也压抑不住焦急道:“怎么会这样?不是说都计划好了吗?怎么还会中毒?那我爹的解药呢?是不是也没拿到?”
      师傅似乎被他烦得不耐烦了,皱着眉头道:“说起来还是那个桑榆太子秦穆峰惹出来的,你爹中的毒根本就不重,反倒是连累你哥中了绝毒,便是我也没有办法。唉!好好的一个计划——”
      “先生,你一定要救我大哥啊!”顾景墨言语间满是惊惶道,“先生——你不是那什么门主的师伯吗?她一个小辈下的毒你岂有解不了之理?”
      “唉!顾小公子,你莫要乱了方寸。御离门门规森严,不是掌门,纵使辈分再高,也不得掌握这些绝毒的。”师傅叹气,拍拍顾景墨抓住他袖子的手,示意他冷静。
      顾景墨眼中闪过坚毅的神色,犹不肯放弃道:“但先生是那门主的师伯,问她要,她总要顾及几分长辈颜面吧?”
      “赵某乃是门中叛徒,早就不在门中了。此事无法啊!唉——”师傅一甩袖,彻底断开顾景墨的纠缠,飘然出了门。

      “子芍姑娘——”顾景墨眼中失望沮丧得浓重,看着我似乎就要哭出来。
      “顾小公子,你还是先不要急躁吧!令兄吉人天相,会好起来的。”我知道他心中担心害怕,但是也不知道怎麽说才好,只能安慰道,“说不定明日便要醒来了,你还是先吩咐下人准备清淡饭菜,顾公子昏迷这么久,身体定然虚弱。”
      “哦,好,有劳姑娘在此照顾了。”顾景墨终于知道接下来要干什么了,我看着他忙着出去布置安排,心里总算稍稍松了口气。
      转身看看顾景轩依旧昏睡不起,手臂上一道青线向下与红线接头,这大概就是师傅之前种下的蛊虫起了作用了。那根红线原本势头汹涌,此刻却被牢牢挡住,始终不得寸进。他的衣袖方才被师傅捋起,现在还没有放下。我笑着摇头,忙去帮他将衣袖推下。想起之前的猜测便不禁试着用手帕擦他的手指,果然渐渐恢复成与手臂一样的小麦色。
      顾景轩的手指真的很漂亮,恢复原貌之后不像女人那样细腻白皙,有着很男人的线条轮廓。无意间擦拭到手指关节上一枚绿玉戒指,只见其古朴大方,似乎不是凡品,却隐隐带了点女孩子的脂粉气。顾景轩戴着多少有些别扭了。
      我若有所悟,白天他掀开轿帘时那一抹绿光隐现,便是这戒指?据我所知,顾景轩那一掀帘相当重要,直接让林子玥对他的身份深信不疑,光从那根手指的颜色形状似乎牵强了一些,难道是这个戒指?我顿时想起一人,同样是男人,顾景轩戴着只觉得奇怪,他戴的话,我就不觉得奇怪了。从某种程度说来,这戒指岂不是也成了一种身份的辨认?
      “呵呵——”我想到此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个林子玥记得住秦穆峰手中的戒指,却还是没发现躲在轿中的是另一个人。
      也许是看惯了的东西,谁还会计较那么多其他呢?就如我一看见顾景轩就讨厌他,其实哪里是他不好,只是他长着一张和那人那么相似的脸。想到这里我陡然一惊,他——终究不是那人不是吗?为什么我会这么针对他?

      “你——”我正凝神想着自己的心事,一双若有所思的眼睛却对了上来,原来是顾景轩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一时间无计回避,我窘迫不已。
      “你——你醒了?”
      “你抓着我的手不放呢!”
      我正没话找话,被他一说吓得几乎恨不得晕过去,我的手——居然还抓着他的手!我慌忙放手,甚至是带有些推力地将那只手丢了出去,手忙脚乱的劲儿,估计是丢脸到家了。刚才看那枚戒指想事情太入神了,我居然忘记松手,现在正好被他抓了个正着。这下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他该不会自作多情地以为我对他有什么想法吧?一瞬间千百个念头像走马灯一样在我心头闪过,最后留下来的还是懊悔。
      “呃,子芍姑娘可是有话要对我讲?”顾景轩彬彬有礼地在一旁询问,很有君子风度。
      我那股羞恼的劲儿还没缓过去,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回答道:“我能有什么话对顾公子讲?”
      “哦——”就是傻子也该听得出我语气不善,何况顾景轩不是傻子。似乎是沉默了一下,他犹豫道,“子芍姑娘可是对我有什么成见?”
      “成见?嘿嘿——顾公子想得多了吧?子芍不过是他人身边的小侍婢,哪里敢对公子有什麽成见?”我心里也暗自着急说话怎么就不受掌控,可是面对他我似乎很难冷静。

      22.到底意难平(1)
      “大哥——你醒啦?怎么起身了?”我和顾景轩正僵持到难解难分的时候,顾景墨的出现缓解了他给我带来的压力。
      “我——”
      “哎呀,你还是躺下吧!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使唤家里的丫头便是。”顾景墨站在一旁,放下手中一干杂物道。
      我原本背着顾景轩朝外,此刻见他进得房来,倒也不好意思再摆原来的脸色,只得稍稍转了身子,心里一阵别扭。
      “景墨,你送子芍姑娘回宫去吧?”顾景轩方才还很激动的语气,现在突然又恢复了一贯的平静。我心中一跳,他这是什么意思?逐客?
      顾景墨手中的翻转出案几上一个杯子,倒上水端过去解释道:“大哥,子芍姑娘可不能急着回宫,赵先生特地吩咐她留下来照顾你的呢。”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不需要人照顾。”顾景轩似乎看了我一眼,“何况子芍姑娘也未必有那闲心照顾我,这样留下也不是个事儿。”
      “咦?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顾景墨看他兄长不接自己手中的杯子,也不在意,仰头就将那一杯茶水牛饮而尽。
      我原本以一个外人的身份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听得顾景轩似乎负气的一句“未必有闲心照顾”,心中突然一阵窝火。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哥,你的毒还未清除,还是让子芍姑娘在府上逗留几天吧?”顾景墨一抹唇边的水迹,咂咂嘴道,“有一个通晓医理的在你身边看顾着,我也放心。”
      “你大哥不爱劳烦别人。”
      “顾公子千万别客气,您为了救子芍而受伤。子芍不是不晓事的,照顾你也是应当,权当是对您的报答吧!”我再也忍不住,语气自认够谦卑有礼了,看你还能找出什么岔子来?
      “就是,你看子芍姑娘说得多好。你救了人家,人家照顾你几天,没关系的。”顾景墨拍拍兄长的肩膀。
      我木然地站立一旁,也不管他们再怎么争辩去。要是真不要我伺候,我求之不得!旁边那人的目光极具穿透性地扫过来,其中的怨气我不用看也能感觉。就是这一道眼神,看得我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这种感觉似乎是有什么悬在心头一样,反复思量也得不到结果,偏偏还要无力等待。
      “景墨,你先出去吧!我也累了,想休息一下,先让子芍姑娘照顾一下,少时你还是送她回宫比较稳妥。”过了许久,才发现顾景轩和顾景墨都还在。
      顾景墨似乎微微放心道:“好,我先出去了,你早些歇息。”
      接着顾景墨走了出去,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你一定要这般客气对我吗?”眼见顾景墨终于离去,顾景轩古井不波的脸上突然起了波澜,似乎压抑着自己的愤怒,语气也不怎么温和,。
      我毫不顾忌道:“顾公子是丞相之子,好歹也是有身份的,奴婢自然要客气礼貌些。”
      “为什么我觉着这不是礼貌客气,而是疏远?我究竟有什么让姑娘不满意了?”顾景轩扶着床沿坐下,似乎有些泄气道,“说吧!你不是对我有成见吗?如何还愿意留下?”
      “奴婢对公子并无半点怨怼之意,还请公子不要多想。忧虑伤身,到时候坏了身子可又是子芍的不对了。”有时候真的很想冲他发泄,可是想着自己说的他或许永远也不会明白,就突然止住了所有冲动的念头。难道对他说,我一直以来对你不怎么感冒是因为你长得像我上一世的恋人?难道说我已经两世为人,拥有两世的经历和记忆?匪夷所思不说,弄不好还以为我有病,我又何必吃力不讨好?
      “子芍姑娘愿意照顾我吗?我这毒一时解不了,姑娘就要一直陪伴吗?”
      “对,顾公子是为了子芍去挡住毒镖,要不然也中毒的也该是子芍了。”我不大愿意回忆那个时候的场景,因为会太轻易想起自己对他的亏欠。
      “不用客气,子芍姑娘是太子的人,景轩不过是在保护太子的人。”
      他当我是什么?太子的私有物?我心里一股火儿没处发,便连顾景墨也不知道在哪里。否则或许可以拿他泄愤,现在却是不行了。
      我瞪眼望着顾景轩道:“你什么意思?我愿意照顾谁还得和太子请示不成?”
      “子芍姑娘莫要忘记了,你原本是太子宫中的人,便不该乱跑的。”顾景轩看着我,虽然说得很有道理,但是我总感觉他是故意敷衍搪塞,希望找机会把我送走。

      “说得好!景轩能时刻记着子芍是我宫里的人,那子芍自己是不是意识清楚呢?”我们正在无声对峙,却听得一阵鼓掌之声传来,是花望舒推门而入,方才鼓掌的便是他了。他一身便服,依旧是纤尘不染的白衣,身后跟着师傅和暗夜等几个侍卫。暗夜手中挟着的赫然就是桑榆太子秦穆峰。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殿下万福!”
      “微臣见过殿下,给殿下请安。”
      我和顾景轩先是一愣,随即弯腰请安。
      “哼!”
      我心中一紧,又得罪他什么了?怎么我遇见的这些人都一个比一个难伺候?没事就爱阴阳怪气地哼上两声,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不满似的。
      “景轩起来吧!”这一回我更加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花望舒你是想让人知道你刚才是对我哼的?

      “子芍,早就让你在宫里呆着,你不听。说什么代替我前去震慑匪徒,嘿嘿,是想出去看热闹吧?”我正惴惴不安地猜想花望舒要怎么给我难堪,却听着他似乎训斥一般的埋怨道, “你师傅为了照顾你,可是没少花力气吧?这回还连累了景轩为你中毒,唉——”
      身体被人轻轻搀扶起,我惊得欲要跳开,手臂却被紧紧箍住动弹不得。抬眼看见花望舒脸上笑得春风和煦,眼底却闪着莫名的寒光,似乎连牙都是咬着的。分明是恨到牙里的情绪,居然在脸上看不出一点,外人不会明白,恐怕只有我才知道他此时压抑的愤怒。
      “轻寒已经和我说过景轩的毒了,似乎有些棘手呢。”花望舒似乎要给众人都看见一般慢慢扶起了我,说话的时候眼睛也一直看着我,羞得我想要离得远远的,却被他禁锢得脱不开身。
      我不自然地别脸,正看见顾景轩一旁冷冷地看着,面上不带半点表情。瞧见我转头,他脸上似乎更加懒得看,抱拳道:“微臣的毒得赵先生压制已然稳定,太子勿要担心。只是前方军情,怕是还要太子稍作关注。”
      “恩,我此来一则是为了探病,既然得知你暂时无碍,也稍稍放心了。”花望舒此时终于松开了手悠悠道,“二则嘛,便是要带子芍回去。”
      此话一出,周围众人的脸上俱是露出各种神情,似乎都被他一句话惊着了。

      22.到底意难平(2)
      “我——”我咬咬牙,恨他这么当众说出带我回去,搞得莫名其妙的暧昧。别人不知我和他是兄妹,少不得以为我和主子搞出一些龃龉之事,这回却是怎么也说不清了。
      “说来也是赵先生没有把事情考虑得周到,你是我身边的婢女,怎么方便服侍景轩呢?”花望舒转眼看着师傅道,“太医院可还有旁人能使唤,要不明日你便拨几个人来照顾景轩?”
      师傅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道:“此事却是轻寒欠考虑了,太子请放心,今日便将子芍领回,明日一早我自会派人来照顾顾公子。”
      “恩,这样我便放心了。”花望舒似乎很满意地点点头,瞧得我心中恶寒。
      “谢太子为微臣操心!”

      “其实本宫今日来相府还有一事。”花望舒突然转身看向自己身后道,“便是要带秦氏来看看,你们可都安全回来了。看看你耍了多么可笑的把戏,可惜在本宫面前还不够看。现在连大名鼎鼎的御离门门主也重伤在轻寒先生和景轩的手中,你还有何话可说?”
      顺着花望舒所望的方向,我果然看见了桑榆太子秦穆峰。他此刻脸色苍白,嘴唇紧抿,似乎有些倔强地看着一个方向,表情怨愤。如果我没有看错,是顾景轩的方向。陡然间明了,他定是料到顾景轩扮他骗过了林子玥,才得以重创那妖女,这样便几乎断了他脱得樊笼的机会,他哪能不恨呢?
      “哼,你们重伤子玥门主又如何?还不是也中了她的毒?怕是也不好受吧?”到底是骄傲的水仙花,被花望舒气的,就拿顾景轩开刀,说话委实不留情。
      顾景轩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随即冷笑道:“得秦公子洪福庇佑,那妖女倒是没敢取了我性命。只是公子日后——怕是要长留我花曌了。”
      “你——”秦穆峰终究不如顾景轩沉得住气,被他一句反唇相讥之语激得大怒,用手指着顾景轩,连那张倾国倾城的脸蛋也憋得红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半个字来。
      我看着他那根纤细莹白的手指头就这么颤颤巍巍地指着,心里突然觉得有意思,尤物就是尤物,连一根手指头也长得秀丽无比。这手指委实不像男人的手,怪不得足以引起顾景轩和林子玥二人的注意。同样是细心观察吧,结果还大不一样。顾景轩算是因为这个细节占了大便宜,林子玥却因此而吃了大亏。果然是成也水仙花,败也水仙花。

      “便是你这厮?便是你害得我大哥今天中毒?”水仙花正委屈地指着顾景轩,表情楚楚可怜得几乎要落下泪来,便见顾景墨从一旁跳出,一把抓住水仙花的衣领粗声粗气道。
      “呃——咳咳咳——”顾景墨的力气似乎颇大,勒得水仙花面色愈发泛红,痛苦地咳嗽不止,似乎呼吸很困难。顾景墨也不管他是不是难受,一个挺身上前就把他绊倒在地,秦穆峰原本整齐干净的衣裳顿时沾染不少灰泥,头发也微微有些乱了,显得颇为狼狈。
      “哼,你给我交出解药来,不然爷今儿打死你!”顾景墨蹲下身子,一手揪住秦穆峰的衣领,一手抡起拳头就向秦穆峰招呼上去。
      “啪嗒”一声,我再看的时候,却见秦穆峰的头发披散开来,原本束发的玉簪早就不知去向,大概刚才一声脆响便是摔碎的声音。秦穆峰此刻情形很不好,早就没有任何形象可言,原本就有些单薄的身子在顾景墨的任意妄为下显得有些可怜。
      花望舒在一旁看也不看,似乎身边发生的和自己完全不相干,任由顾景轩性子来使。我知道他是借此向秦穆峰示威,顺便挫挫他的锐气,好让他明白自己此刻的处境。阶下之囚,任何人都可以随意辱之。将一个骄傲的骨架狠狠掼摔在尘埃里,任人蹂躏屈辱,这便是对待不听话的俘虏最残酷也是最有效的方式。
      “哈哈哈!活该,桑榆鸟人!”周围的几个侍卫看见顾景墨与他为难,开始还稍微帮忙架住。此刻见得花望舒不做声,皆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也纷纷站开在一旁,谁也不肯上前帮忙拉上一把,反而开始辱骂笑话。
      桑榆国的旗帜上乃是日中金乌,他们深信自己是太阳神的子孙。传说中太阳神乃是一三足金乌,是以桑榆人常被花曌人骂作鸟人,是很侮辱的称呼。我听着心中微微觉得过分了,秦穆峰好歹是一国太子,哪里能忍受这样的侮辱?他们几个一开口,果然见秦穆峰憋得扭曲痛苦的脸上突然散发出不一样的神情,那双泪光盈盈的眼睛陡然红了不少,不仅有委屈,更有暴戾之色。

      只见他将身子一弓,向顾景墨狠狠一撞,却也只是撞开少许。想来他这几天也受了不少私刑,不然也不会这么有气无力,只稍稍挣回一点尊严脸面。我暗叫不好,果然看见顾景墨被他这徒有其形的一撞激得更加暴躁,随即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了下去。他出手本就不留余地,加上此刻怒气也被激起,瞬间便将秦穆峰揍得鼻青脸肿。
      我知道此时矛盾算是到了剑拔弩张的时候,估计花望舒也不会退一步的,但是我依旧很好奇他会怎么对待秦穆峰。是见好就收来日方长,还是彻底将那份尊严荣光破坏个干净,这里头的门道还真是不大容易把握。
      我转眼去看,花望舒此时已经在一旁的座上安然坐下,瞧着身边又瞧瞧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我会看他道:“怎么,主子坐下来了,你连个茶水都不会倒?”
      “是!”我没想到这时候他还能想着折腾我,心里不满也只好收起,连忙很狗腿地上前给他倒水。照这架势看来,他今日是想打个持久战,将那人破坏毁灭个干净彻底了。
      “景墨,算了!”我原本等着看一场玉碎,哪料有人一喝,吓得我手中茶壶一抖,水顿时多了些,从杯中溢了出来,满桌子都是。
      “哎呀——殿下,奴婢失手,恕罪了!”我心中暗喜,这顾景轩喊得真是时候,让我成功地将水撒了出来,看你还有心情喝我倒的水。
      “罢了罢了,喝你倒的水还真是不容易呢!”我原本装腔作势要下拜的身子被一把扶住,居然没有使劲。我一愣,突然明白过来,他早就看穿我的小把戏了?再想想他话里的意思,调笑间却有三分了然,呵呵呵,花望舒果然通透啊!

      我连忙起身,刚才倒个水为了和花望舒对着干,怕是又引得众人朝这里看了。现在主场不是我这里,那边的鼓锣可不能歇。想着这些,我很意味深长地把惊魂甫定的眼神向始作俑者身上投去,同时余光很不可忽略地瞥见一旁似笑非笑的眼神。
      “大哥,你都被他害得这么惨了,还不让我打他为你解气?”顾景墨气急叫道,“这厮不过仗着自己是劳神子的桑榆太子,有什么了不起?到了我花曌,你算个鸟!今日我一定狠狠揍上一顿,为你解气。”说着他又捋了捋袖子,捏着拳头再次向倒在地上的秦穆峰而去。
      “景墨!”那拳头果然还是没有落得下去,被顾景轩一把拽住劝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顾景墨满脸怒气地看着自己的兄长,愕然不解,随即一甩衣袖长叹道:“算了,你是兄长,你说什么便是什么。我只是为你打抱不平罢了,若是再有人欺负你,我定不与他干休!”一语说罢,却是夺门而出。
      他此前还谁都拦不住地去打秦穆峰,都不敢也不愿上前拉住,此刻却被他兄长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劝得调头离去,倒也真是奇怪了。在场众人见了,一时间都面面相觑,似乎谁也难以相信今日见的这一幕。

      “秦公子,舍弟得罪之处,还请大人不计,我这个做兄长的在此赔礼了。”顾景轩朝倒在地上委顿不起的秦穆峰躬身一礼道。
      “景轩,你——”这回便是花望舒也难以理解他了,这人莫不是迂腐到了极点?我暗暗摇头,地上那朵被摧残得不行的水仙花怕是未必会领你的情呢。
      “你——你滚!”水仙花似乎气极,眼睛早就弥漫了水汽,此时说话也带着委屈的呜咽,像一个无助的小孩子。
      花望舒也不管他对自己多凶,伸出手朝他面门而去,却见秦穆峰微微一缩,似乎怕他再上前给自己一个耳光。却见顾景轩帮他将覆面蓬乱的长发一把捋起,和头上披散的拢做一团,另一只手在地上一抄,却是秦穆峰的那根玉簪,方才被顾景墨推搡间摔落在地,早就断成数截,哪里还能再束头发。
      顾景轩微微摇了摇头,却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将秦穆峰那脏乱的头发束住。秦穆峰原本微微有些哆嗦,见他不是打自己,也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便是狠狠一推,怒气冲冲道:“谁要你假好心?给我滚开!”
      “秦公子,今日之辱当让你明白:人在屋檐之下,纵使不愿,亦要学会低头,不然便是头破血流。”顾景轩见他挣扎抗拒,也不再继续,却将系了一半便松开的帕子丢下,起身悠悠道,“若人不得一时之辱,便要忍得时时。究竟是要受得一时还是时时,便请公子自己思量了。”
      几句话却说得秦穆峰一愣,似乎在自我反思这几句,忘记了周围的人。我和花望舒也不自觉对望一眼,俱是敬佩这寥寥数语。再调转目光,却见秦穆峰拾起手帕,将自己的乱发扎得完好。

      “既如此,今日便这样吧!本宫这便要回去了。”花望舒起身往门外而去,听着身后一堆恭送的声音远远撂下了两个字,“勿送!”

      23.烟雨伴寂寥(1)
      “淅沥淅沥——”耳边是急促而轻柔的细雨滴落声,我沿着檐前的走廊踱了几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突然怀疑梅雨时节是不是真的已经过去两三个月了。怎么这些天依旧是淫雨霏霏,没来由地让人心烦。
      天色青灰,周围的一切都迷蒙不少,仿佛什么都在烟雨中隐约了形状,留下一点点轮廓让人辨别猜测。宫廷的檐牙高啄钩心斗角就这么淡淡地掩映其间,似乎不见了往日的巍峨气势,隐隐藏着些许神秘。我伸手去接檐角连续滴落的水滴,溅得掌心一片冰凉,仿佛前些时候火热的天儿早已经被这雨冲刷得踪迹全无。
      “子芍姑娘,天色不早了,娘娘吩咐奴婢来送把伞,好让您回宫。”我正在回廊里兀自愣神,却听得有人在一旁提醒道。说话的是凌妃身边的侍女如瑾。她见我转身,把一把油纸布伞塞在我的手中,另一只手还递来一只精致的盒子。
      接过东西的时候,我道谢,那是娘最爱吃的点心。其实我不爱吃甜食,但是娘爱吃,而且这个就是娘最爱吃的那种。上次和凌妃讨了几个回去的时候,凌妃笑得很开心,似乎那是她亲手做的一样。这个玲珑剔透的如瑾,不知道是记挂着我上次夸她手艺好还是怎么的,每次来都能承她的情。此时她抬头冲我微微一笑,满是温婉的从容,像是殿外青石方砖上蓄积的那一层浅浅积水,不时淡淡溢开几点水圈。
      我点头微笑,撑起那把伞,稍稍踮着脚望皓明殿而去。今日天色不早了,看来是来不及把点心送给娘了,只能留待明天了。

      雨点似乎愈来愈大了,吧嗒吧嗒地打在头顶的这一片伞面上,似乎是带着某种节奏的。我想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真是够丰富了。先是桑榆太子秦穆峰刺杀花望舒未遂被抓,然后是顾景轩和我去为顾相夺解药不成,反而连累顾景轩中了绝毒。接着前方战线谣言漫天,传出来桑榆太子被花曌俘虏的消息,顾相利用这一片混乱的局势布下杀局,将桑榆千万大军引入觳中。最终桑榆大败,桑榆国君也被气得旧伤复发,在战场驾崩,自此花曌大军气势达到恢弘的顶点。桑榆群龙无首,在左相刘之谦的带领下坚守土地,虽然表面看来整齐有度,其实内乱不断,纷争不休,再也对花曌构不成任何威胁。
      花曌就此便要称霸天下了?我突然很想见见我那素未蒙面的父皇,还有那个号称“得之可安天下”的顾相。究竟是怎样的两个男人,就这么一路并肩战斗,将桑榆的雄狮击得七零八落。
      那个散步谣言的计策我倒是很熟悉,有点像是我想出的,但是能在打击对手同时还使己方士气大振,怕是只有那个智相才能想得出。

      雨水下得越发大了,不断从伞的边沿留下,偶尔溅起几滴在我的脸上,冰冰凉凉的,偶尔还有溅起的水花,微微沾湿了裙摆。我知道再这般悠哉游哉,等下回到皓明殿怕是早就全身湿了。
      算了,不管了,我咬咬牙,将身子微微一缩,伞也迎在前头将自己上半身包裹起向前冲。手里的食盒开始晃荡,撞击在伞柄之上,一下一下发出很清脆的声响。
      “慢点——小心!”
      “哎呀——”在我冲刺不过十多米的距离,突然结结实实撞上了一个人。那声音,现在我已经很熟悉,轻易就可以想起:顾景轩。
      我被他撞得几乎摔倒,嘴里都来不及叫唤,只能痛苦闭上眼,想着和地面接触时的那瞬间痛楚,心里就发毛。然而我没有和地面接触,就被一把拉住,微微睁眼,发现自己的衣袖被拉住。伞也摔落在一旁地上的积水中转着圈儿,似乎已经破了。雨水毫无遮拦的从头顶浇下来,虽然已经是七八月的天了,但是还是感觉一个透心凉。
      “你——”我瞪着地上破损的两把伞,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拉起,整个人随即飞奔起来。
      “喂——喂——你——哎呀——喂——”我被他拉住一阵狂奔,似乎忘了要说什么,想叫他慢点,可是被他拖得七荤八素,早就来不及说想要说的。
      “你慢点!”我正被他拖得急了,感觉脚下似乎没那麽吃紧了,注意力也随即恢复集中,怒气冲冲地对他吼道。此时他已经在我面前站定,我一愣,连忙也收住步子,才没有再次撞上。

      “你——淋湿没有?”我正不知道自己该想什么该说什么,耳边传来的是他的问候。我很当然地朝自己全身上下打量,随即又一阵气恼:这是什么问题?淋湿没有,你自己看不到吗?被你一路拖着在雨里这么一溜达,早湿透了,居然还问。
      我拿眼瞪他,心里窝着火,却也懒得说。直到他被我瞪得不好意思了,才没好气道:“你要干什么?拖着我走这么急,你什么时候这么唐突了?”
      “呃——子芍姑娘莫要误会,我是见你我伞都破了,无从挡雨。这才想着找个地方躲躲。”顾景轩俊脸似乎有些窘,不大好意思看我被淋湿的衣服,只是解释道。自从那天他黑着脸拒绝我的照顾,让我回皓明殿,我就一直没再见过他,此刻居然在这里碰见,也真是巧。
      “唉——”我看他见我一直拘礼,心里也觉得自己是过了些,好歹人家中毒也有一半是为了你,你怎么能这么个语气对人家说话呢?
      “子芍姑娘有烦心之事?”他倒是聪明,可是还不够聪明。
      我看看眼前不住滚落的雨水,渐渐融成一道道水幕,看不穿远处是什么风景,只得随口答道:“我只是叹气这天,这么一会子一会子地变,就是没个好的。”
      顾景轩点头一笑,也望向远处的雨帘,不知道他是不是也看见什么。天地间被雨水充塞,淅沥淅沥一片,两人均是听着这声响沉默不语,似乎再也听不到别的。

      23.烟雨伴寂寥(2)
      “你——”很愕然地和他重话了,他似乎有话对我说。
      “还是你先吧!”顾景轩有些不好意思。
      “嗯哼——”我装作清了清嗓子,也不推辞道,“你身上的毒——可有再发作?”
      “呵呵,暂时算是稳定了下来,谢谢子芍姑娘关心。”
      “我可以看看那条红线吗?”我转头,却看见他的脸似乎瞬间变得红了起来,却也不见有任何回应。我一愣,立刻反应过来,他是在害羞。毕竟这个时代,男女还是有别的,我一个女孩子,怎么好随便就去看男人的手臂?
      “这个,就——就不用了吧?”顾景轩的小脸早就不知道该往哪里看了,不小心落入我的视线里,顿时又低了下去。很难得看见他这么不自然的时候,我心中一阵恶趣味的开心,原来他也不是什么时候都那么镇定。
      “看一下啦,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我伸出手去,作势要拉他的衣袖。
      顾景轩吓得几乎要跳了起来,连连摆手道:“呃,那个,那个万万不可,子芍姑娘你一介女子,怎么可以随便看男人的身体?这个——这个——”他似乎有些为难地看着我,说话也是不寻常地吞吐。
      “我是大夫,要对患者的病情有所洞悉,有什么不可以?”我的手已经触及他的衣袖,便不再客气,反正你今天害我淋了一身雨,不整个够本,怎么让你知道以后看见我要避着点。我打定主意,手上一使力,衣袖便被高高撩起,一条醒目的红线顿时无所顾忌地映入眼帘,已经越过手腕一指的界限。顾景轩连挣扎都忘了一般,瞬间石化。
      “喂——你怎么了?不动了?”我的手在他面前晃一晃,心里暗暗笑得想趴下。

      “你你——你——”顾景轩脸上的表情真是丰富,随即指着我,似乎颇为愤懑道,“你可曾习得妇德女贞?怎么——怎么能光天化日之下便看男子的身体?当真——”
      “咦?你忘了?那次在你府中,师傅为了救你,已经掀起过你的衣服了。我早就看过了,嘻嘻嘻!”顾景轩的脸上似乎又红了几分,看得我更加窃喜。
      “你——你——怎么能说得如此随便?”顾景轩看着我,满脸震惊,随即有些愤怒道,“你一个女子,终究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名节,你这般——可曾记得父母教养?”
      “嘿嘿,我从小就没爹,哪里来的父母教养?”我听得他一句“可曾记得父母教养”顿时心中火起,冷笑道,“顾大公子这般轻易便让人看了去,可是要子芍负责?”
      “你——”顾景轩嗔怒得说不出话来,见我又向他手臂上的红线瞥去,连忙将衣袖捋下,手脚慌乱间都可以看见他的耳朵红了。
      “嘿嘿,你装什麽正人君子?有你这么无故撞了女儿家,还拉着往雨里跑的吗?说起来此处还真是偏僻了点,你拉我来此莫不是有什么不轨的念头?”我故作惊讶厌恶地看着他,又是一阵抢白。
      “哼——”顾景轩看着我眼睛都红了。我别过眼,懒得再理会

      “没话说了?”我瞧瞧这外面的雨居然渐渐小了下去,心里莫名地有一丝惆怅,雨要停了吗?身旁的人似乎看着外面连绵不断的细雨出了神。知道他今天被我打击不少,日后也该知难而退,少在我面前出现了。
      我转身,果然看见他在看我。他的脸上瞬间闪过多种表情,却陡然就像泄了所有压抑的火气一般看着我,面无表情道:“子芍姑娘,你当真要这般拒我千里?我知道你只不过讨厌我这个人,虽然不知是何缘由,但是我从未想过要对你如何,你便不能对我也公平一些?”
      “呵呵,子芍愚钝,不知道公子会这么多愁善感。”我像听笑话般道,“顾公子,雨快停了呢!”
      “唉——”似是有一声叹息,轻轻飘了过来,待得回头再看,却见人已不在了。远处一抹青影长身,在雨中踽踽独行,渐行渐远,瞬间便成一豆。
      我凝立阶前,听着雨声似乎已经停歇了,突然想起方才捋起他的袖子,那条红线已经很长了,已经开始发作了吗?
      “一日三次发作,血气翻涌,经脉错乱,痛入骨髓。”师傅的描述犹在耳边,我抬眼看看这头顶偶尔滚落的一滴水珠,闪着晶莹剔透的光,在地上终究摔得碎开来。

      “子芍姑娘——子芍姑娘——”
      我抬头,看见远远一人打着伞从远处狂奔而来,跑过处溅得水花四起。开始还没认出,待走得近了,方知道是花望舒身边的贰儿来寻我了。
      “慢点慢点,地上水多。”我远远冲着他喊着提醒道。
      他似乎没有听到一般,就这么丝毫不改风范地窜到了我跟前,还嘿嘿地喘着粗气,似乎有话要说却又弯下腰去,大口地吸着气。我笑着看他慢慢平复一番折腾后的反应,心里暗暗猜测是师傅还是花望舒叫他来找我的。
      许久,贰儿终于平复了喘息,抬起头看着我傻笑。花望舒在下人面前一向冷冷的,倒是只有我常和贰儿说笑几句,所以他和我更亲近。
      “你呀!早叫你慢点慢点,你就是不听。”我看着他,笑着骂。
      刚下过雨,地面积了很厚的雨水。他这么一路走过来,似乎也没看地上哪里坑洼,哪里积水,只是奔着个方向冲,衣衫的前摆早就被积水浸成了深色,估计等下一挤能挤出好多水来。
      “子芍姑娘,太子差我来唤你回去。”贰儿神秘地眨眼缩头道,“太子今天不知道怎的,发了好大的火呢,姑娘可要小心伺候着,莫要出了岔子!”
      我低下头,心里算着这时辰,花望舒应该是刚从朝堂下了,上朝之前应该是去过书房。我随他去过书房,知道太傅惹毛他不大可能,那应该是在朝堂之上了。
      心中稍稍有了些底子,我笑着看向贰儿道:“不碍事的,我们这便回去吧!”

      24.露从今夜白(1)
      回到皓明殿的时候,雨已经完全停了,贰儿和我都将伞收拢了起来。
      此时天也有些昏沉,傍晚的风吹在身上微微带着寒意,皓明殿门前的两盏灯笼在风中轻轻晃动,映得我眼前一阵明暗的晕眩。我不禁打了个哆嗦,湿衣裹着身体,哪儿都不舒服。刚才被顾景轩拖着在雨中狂奔,现在还在庭前被冷风一吹,也不知道会不会感染风寒。
      我随着贰儿走进庭院中,却见一人长衫临风,额间晶莹一点,在微昏的暮色里映射出朦胧的辉芒。花望舒负手站在庭中,正出神地看着那一丛桂花。中秋已近,这些桂花也开始盛放,绵绵的幽香传来,竟使我精神一振,浑身也觉得轻松不少。

      “回来了?”花望舒看着地上的婆娑的树影,似乎在看一件精美的工艺品。
      我早听贰儿说他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此刻居然有心情在这里赏花。难道是气极了反而失常了?我心中揣测着各种可能,硬着头皮应了声道:“是,奴婢今日去见过贵妃娘娘了。”
      “嘿嘿!本宫几时准你自称奴婢了?”花望舒冷笑着。我知道他火气定然是极大才会这般,心里暗暗叹息,贰儿的提醒果然是对的,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他的枪口之上了,我也真是不幸之至。
      我低下头去不看他的眼睛,不紧不慢地答道:“本就是奴婢,怎么也不能翻了天去?”
      “哼!我再说一遍,日后不得在我面前自称奴婢,若有违背,嘿嘿——”花望舒听着我似真似假的解释也懒得和我再多言,霸道地给我下了命令。
      “子芍遵命。”我微微有些头疼,这人还真是难伺候。我没大没小的时候,可是想着法子的刁难提规矩,现在我学规矩了吧,你又干什么不痛快呢?

      “母妃召你了?”花望舒眉间一挑,我微微抬头正看得清楚,却没看懂这算是什么表情,于是对上了一脸的错愕和点头。
      “都说了什么?”
      我在底下偷偷白眼,这个你也要管,倒是够三八! 嘴上却顺从地回答道:“不过是谈些药补食疗之事,还有便是贵妃夸奖子芍前阵子英勇护主了。”
      “恩,母妃近来又睡得不好?”花望舒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你前阵子为本宫挡了那一下,倒也是不小的功劳,母妃想必是要对你行赏?”
      我心中暗暗不满他这高高在上的口气,嘴里却笑着敷衍道:“是啊!娘娘还命如瑾姑娘为我做了好吃的糕点呢!”
      “恩。”花望舒也懒得再看我,转身面向那一丛桂树,似乎又看得出神了。

      我被他这一下子搅得懵了,这算是个什么反应啊?他又转身去看桂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身上的湿衣还未来得及换下,此刻站在这风露中庭间,顿时觉得寒意沁入肌肤,说不出的难受。想要和花望舒告罪一声退下,但是看他正出神,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脾气,若真如贰儿所说一般,我是万万不敢乱打搅他此时的雅兴。说不定他一个不痛快,直接把气撒在我身上,那就更加得不偿失了。
      “启禀太子殿下,太医院赵先生求见。”我正不知道怎么应付眼前的局面,却听得门外有人报道,心中不禁狂喜。师傅前来必是找花望舒商讨要事,如此我便可以趁机退下了。
      “传!”花望舒一声令下,便有人带着师傅走了进来。我连忙闪着让出一条道来。

      “轻寒见过殿下。”师傅恭谨道。
      “恩,时近入夜,轻寒来我宫中,莫不是有要事?”花望舒点头,似乎也不知道师傅要过来。
      “实不相瞒,轻寒此来,是要找劣徒的。”师傅一句话顿时让我满腹的疑问,这么晚找我能有什么事呢?
      花望舒看看我,微微颔首道:“哦,如果不介意,子芍就在此。”
      “恩,子芍,你今日可曾遇到顾公子?”师傅满脸严肃地走近,一出口,我便吓了一跳。师傅如何会知道我见过顾景轩?居然还来此问我,也不知道这其中又出了什么岔子。
      我想了一下,还是不知道师傅问这话的意思,小心翼翼地绕弯子道:“师傅说的顾公子,是哪个?”
      师傅见我避开了他的问题,不耐烦地看着我,把脸一沉道“为师没有心思和你嘻嘻哈哈,你只说你今日有未见过顾大公子?”
      “见过。”我知道这下是瞒不过去了,他说得那么肯定,分明就已经知道了,我也不用再多作伪装。

      “嘿嘿,既见过,何必如此吞吐?”花望舒原本在一旁听着,此刻却是插嘴打岔。
      我心里暗暗忍下,知道他今天不知道受了什么气,这会子总算逮着我的错处,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哼!你平时顽劣也就算了,可知你今日闯了大祸?”师傅将衣袖一甩,跺脚道,“顾公子不知怎地淋得一身湿透回府,此刻已经烧得厉害了,还一个劲儿的说糊话,其中可是有你的名字!我一听就知道和你脱不了干系!”
      “我说怎么去见过母妃之后连把伞都没有就淋了回来呢?原来是有人陪着一起淋雨了。”花望舒再次挤兑我,似乎就肯定了我和顾景轩一同淋雨一般。
      “啊!这是为何?”我知道不能承认,承认了就麻烦了,连连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顾公子如何会病了啊!他病了喊我的名字和我也有干系?”
      “嗨!顾相乃是国之重臣,你若是害死他儿子,其能与你干休?”师傅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道,“你呀——哎!”
      “他生病而已嘛,不过是个普通的伤风,师傅你治好便是啊!”
      “你莫非不知她身中血莲奇毒?此毒诡异非常,若是中毒之人患有伤风,立刻加剧毒性,简直是要命的事情!”师傅指着我道,“顾小公子说他兄长出门可是带了伞的,可是却是淋湿了回来,发烧还说糊话。若日后顾相怪罪,看你如何解释!”他说完一甩袖,却也不看我,顿足而去。
      “呃——”我愣住,连师傅都来指责于我,这顾相当真如此可怕?

      24.露从今夜白(2)
      “师傅——”我待要问问到底情况如何,才回过神来:他早已负气而走了。
      “你也莫要喊啦!你师傅早走了!”花望舒手里揉着几朵桂花,眯眼瞧我道,眼中神采闪烁不定。他就这么看着我,半晌才挥手对周围人懒懒道,“你们都退下吧!”
      “是!”环伺在一旁伺候的人尽皆有序退下,先是几个侍卫随从,接着是几个宫女,然后是贰儿,最后应该是我了。
      我心中稍稍松口气,欠个身子道:“奴婢这便退下了,太子殿下自便!”
      “慢着——”花望舒轻轻动动手指,将那些桂花揉得烂了,随即摊开手掌,便见那桂花早就成了粉末,随风散得看不到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摊开的掌心,月光如水而下,照见那只手掌上的曲线层次分明。我以前从没关注过,现在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一条笔直的纹路横断掌中,说不出的诡异。
      “你!”
      “瞧见没有?你总算瞧见了?”花望舒的脸色陡然变得奇怪起来,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道,“天生断掌,术士说我此生极情于爱,到头来苦心孤诣一场空,什么也抓不住。”
      “呃,呵呵,太子也信这个?”我看着他越靠越近,似乎不同于一般时候,心里微微有些发怵。那额间的一点辉芒居然也有些朦胧,看得我不禁觉得更冷起来。
      花望舒的背影在月光下拖得老长,就这么投射在我的身上,似乎把我拢入一团黑暗之间。我心中慌乱,却也不知道如何应对,只看着他步步逼近,瞬间便到了眼前。

      风起,我正思忖定要后退,却被一阵凉风吹来,原本就有些冷的身子陡然间一个寒战。我僵住了,就在这一瞬间,花望舒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得拂过我脸颊,他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我们的距离又近了几分。我心中一叹,终究还是错过了时机!现在再想退开,怕是太过于明显了。以他那执拗的性子,要是为此和我对着干,可就不大划算了。
      心中的计较让我收住微微退出的那一步,不停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应付。
      “你退什么?”花望舒看着我,语气温柔道,“很怕我?”
      “没有。”我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被这个不大寻常的花望舒吓到。一会子阴阳怪气,一会子又温柔款款,我真不知道他今天想要说什么了。
      “既然不怕,为何要躲?”
      “太子,我——我要去换下这身湿了的衣裳。”
      “不要叫我太子,叫我望舒。”
      天!怎么这么像俗套的男女表白桥段?我一时懵住,他不会?

      我强自压抑着颤抖的冲动,镇定道:“太子,我要先告退了。”
      “不准!”花望舒脸上的肌肉抽动,恶狠狠看着我道,“你还想逃开?还是聪明如你,已经知道我要说什么?我要告诉你这个女人——”
      “不要说了!”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喊出来,声音大得连我自己都不确定,那真是我的声音。
      “哼!不要说?那你要听谁对你说?顾景轩吗?”花望舒的表情带着轻蔑的惬意,似乎对我的剧烈反应没有感到丝毫的意外。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那张脸在月光下映出极其好看的轮廓,突然间感觉这一夜有什麽已经不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了。
      “我不懂太子殿下的意思。”
      “嘿嘿,不懂?淋湿成这样回来,你当真当我不知道你和谁一起?”花望舒声色俱厉地对我道,“孤男寡女,在雨中牵手而行。花子芍啊花子芍,你还真是生来就会勾搭男人呢!”
      “你胡说!我和顾公子从来没有半点暧昧私情!”我强忍心头火气。
      “没有?你当真敢说半点没有?”一瞬间,我居然不敢去看那双眼睛,因为太尖太利太毒。我究竟在怕什么?或者连我自己都说不清。
      “花子芍,你骗得了所有人但是你骗不了我!”顾景轩声音在我失神的那一刻再次拉回我所有的念头,像是一下下砸在心口。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那些话吗?”花望舒依旧伸出手,便有一阵甘甜醉人的清香在空气中散开,像是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而过。
      夜色迷茫,似乎有雾气暗起,迷蒙了我的眼睛。一时间他又化身成为高不可攀的天人,遥遥俯瞰渺小平凡的我。
      我深深吸气,让那股桂花的味道深深浸透了自己的心间,似乎踏实不少,然后安抚地笑道:“太子不该跟我说这么多的,我终究是见识微浅,哪里能懂得太子话中的意思。”
      “你能懂的!只是你一直不想去懂!”花望舒的双手紧紧箍住我的肩膀,脸上的表情再次狂暴起来,“花子芍,你是我的,谁也不能把你从我身边夺走!即使最终一无所有,我也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他发狂一般剧烈晃动着我,带着微微粗喘的热气,就这么喷在我的脸上。我只觉得肩膀处疼痛难忍,突然一股莫名的燥热从脑中哄地一下起了,然后迅速在全身传开。不舒服,浑身都不舒服,感觉使不上劲来,我是生病了吗?
      我咬着牙,忍住那股不适的感觉对花望舒笑道:“太子,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传出去也不怕惹外人笑话。子芍虽然愚钝,可是有些事情还是明白的,总不会一直陪着太子。”眼前越发的模糊和滚烫,我感觉自己的意识有些恍惚,说话也轻飘飘的,似乎无处着力。
      “不!你会一直陪着我,只能陪着我。”花望舒的手指挑起我的下巴,眉目间一片疯狂的神情,语气自负而高傲:“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便说过,你的这条命,你这个人,日后便是我的了!”
      他的手指在我下巴上轻轻描摹,似乎是端详着一件极其精美的艺术品,我只觉得头疼得欲裂开来……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人的影子,同样嚣张跋扈的语气,曾经斩钉截铁地束缚着我,说着同样霸道的话。此刻又在这里听到相似的话,是巧合,还是冥冥中的定数?
      “不要,我不要!”惨痛的记忆陡然撕开一道口子,连着血肉,牵扯出一阵疼痛。
      秋夜的露水沾湿了我的睫毛,我的脸庞,眼前白茫茫似是一场大雾,我在大雾中突然失去意识。有什麽是我在今夜无法改变的?
      所有一切在旋转,我失去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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