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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折—争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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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被看出来了。
苏忆歌深吸一口气。
此行,她并未向童兰暴露自己的真实目的,可对方却如此直截了当地点出,看来,是早有预想吗……
对。自己怎会堂而皇之地找童兰,难道不怕谢青杰怀疑?而封渊那里,想必此人为了与谢青杰接应,为了栽赃洛书文,也有其他动作。更何况,自己送的那份,有关于柯莱特的情报如此有针对性,完全不像平日里自己的作风,又怎会不让童兰怀疑。
太难隐瞒,尤其是对童兰而言,任何不合理的地方,于她来说,就是破绽。
“不过,不想出卖,是对他们而言。若来的是谢青杰或是封渊,同样的目的,我可不伺候,我会直接让他们滚蛋。但……”童兰话锋一转,言语间柔和了不少,“该说他们是聪明还是糊涂呢……呵呵,毕竟对你,我还是愿意网开一面。”
看来,她还有机会。
方才童兰直截了当的拒绝,着实惹得她心慌意乱。得不到情报的后果究竟如何,她也不敢赌。
“那……童兰小姐既然知晓了我的目的,柯莱特的情报,能否换到洛书文的行踪?”
少女深吸一口气,仍想争取,但实际上,她已不再抱有希望。
果然,童兰轻笑一声,道:“除你之外,还有好些人也曾向我打探过洛书文的情报。他们与我之间的关系,也不比你我差,可惜,我还是拒绝了他们。”
“因为……洛书文先生于你而言很重要?”
苏忆歌试探性地问。
“重要?或许吧。”童兰的目光晦暗不明,似乎也看不出任何不舍与依恋,“不过,他的去向……于不少人而言很重要。但于我而言,重要的是将价值最大化。所以,我要……”
她并未直截了当地点出,似乎是有意让苏忆歌捉摸她的心思。而少女明白她语中何意,却还是沉默地低下头。
“想不出来吗?那就请回吧。”
苏忆歌一怔,她甚至来不及看清对方的动作,“咔哒”一声,壁橱竟像门般被推开了。
昏暗的隐藏房间之外,童兰抬脚,向苏忆歌靠近了几步,嗓音甜得腻人,有如床笫旖旎。
“……还是说,我们再喝喝茶呢?”
少女恍然大悟,眼前似迷雾消散,一切都豁然明朗。
“稍……稍等!”
少女迈着猫般轻巧的步伐,贴到门边,听那屋外的声响。
仍旧有特务来回走动的声音,看来,即便这是童兰的领地,她们仍然都无法保证那些特务是否有监听,有叛变的可能。
“我,我真是盛情难却。”苏忆歌局促地点头。
童兰取出一张唱片,在留声机前停驻片刻,不出须臾,婉转的歌谣如水般流淌出来。
而其中,竟还有童兰自己的声音,伴着歌女咿咿呀呀的曲调,相互应和着。
“这种茶叶并不苦涩,入口是浓郁的香,细细品味,也是回味悠长。”
这句话,竟是她提前录好的?
来不及细想,苏忆歌跟着童兰的步伐进了密室,而屋外,“童兰”倒上茶,水声清脆,叮咚作响,而她的话语,也带了些许笑意。
“别急。你呀,喝起茶都这么毛毛躁躁的,这怎么行?”
密室狭窄,灯光昏暗,可不知为何,到了此处,苏忆歌反而比在外头心安不少。
“录音的时间不长,苏忆歌,你要抓紧时间。”屋内,童兰神色乍然严肃,“我也不拐弯抹角了。这段时间你接触谢青杰,想来也得到了不少情报,挑重要的说吧。”
苏忆歌给童兰讲述了这些天在谢青杰那里探听到的情报。童兰记录着,苏忆歌话音刚落,她停了笔,望向苏忆歌,禁不住叹息。
“如此看来,谢青杰不够信任你。虽说,我也没抱有太大期望,毕竟在他那儿探听到,有关于唐惊水的情报也算有用。我会给你同等价值的情报作为交换,不过……洛书文的行踪,还是算了吧。”
童兰收了纸笔,起身去开门。眼见童兰未有提供洛书文行踪之意,苏忆歌浑身一麻,似乎真正的生死攸关之刻,便于此时降临。
的确,童兰不会杀她,但她相信,封渊的“军法处置”,不是假话。
抱歉了,语青。
“我……对不起。我方才其实有所隐瞒,因为,我还在犹豫。”苏忆歌迟疑片刻,还是开了口,“谢语青,谢青杰的儿子,我知晓他的事情。”
“哦?”童兰眉毛一挑,来了兴致,“……有趣,鸾漱倒未曾和我提过。你和我说说,是怎么一回事?”
“说之前,不知我可否和您提一个要求……尽可能不去伤害那个孩子,可以吗?”
童兰眉头一皱。
眼见童兰神色不对,苏忆歌连忙摇摇手,补充道:“我不想让谢青杰好过,但我也不想……成为谢青杰那样的人。”
童兰看着苏忆歌乍然慌乱的神色,忍俊不禁:“可以是可以,我倒并非因这件事发愁。若能减少牺牲,再好不过。只是,你看起来已有把握,所以,我也该着手制定方案了,时间可不等人。”
相貌,年龄,声音,人际关系……
苏忆歌尽可能详尽地为童兰讲述有关谢语青的线索,但唯独提到所在地,她还是略微迟疑了片刻,只道无法给予确切答案,目前能说出的,是根据周边环境与线索推断的结果。
“原来如此……果真是谢青杰一贯的作风。不过,这些情报已经足够了。作为交换,我会将洛书文近日的行踪都交付于你,若是你们要我配合做伪证,栽赃洛书文,也可以的哦。不过,本来就是他杀的唐惊水,也不算栽赃吧。”
苏忆歌楞楞地接过情报,按理来说,拿到情报,任务完成,当是可以交差。可末了,她的大脑仍然有些糊涂:“不,童兰小姐,我还是搞不明白……”
“洛书文干的事儿都在我的掌控之内,他杀了唐惊水,我是知情的。不过,洛书文就算入狱,保他条命还挺简单。”童兰懒洋洋地翻了翻眼皮,“至于你提供给我的情报,如何利用,我已有了大致的想法。目前,你只需帮我拖住谢青杰,别让他察觉我的动作。至于谢语青本人……我不算好人,但还不至于去伤害一个小孩子,你若真不放心,那你大可违背约定,找谢青杰来抓我,我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这?
苏忆歌疑惑的目光落在了童兰身上。
如此客气,怎么就如此让自己难以相信呢……
“我童兰也并非不讲情义和道理之人,只会竭泽而渔,可混不到如今的位置。”童兰潇洒一转身,打开了密室的大门。
抱着文件袋,苏忆歌走得匆忙,穿过萧条的玫瑰园,眼见远处的车门微开了一道口,谢青杰探出手,朝苏忆歌挥了挥。
坐上副驾,苏忆歌将文件往谢青杰怀里一塞:“搞定了,去找封渊?”
“封渊……”谢青杰模仿着苏忆歌的语调念他的名字,“在下似乎没做好准备呢。在下打算,做些其他事。”
苏忆歌未曾想,接触组织的机会,是偶然一瞬出现的。
拿到有关洛书文行踪的情报,风尘仆仆的二人理应回去找封渊共享,但谢青杰见天色已晚,浓色的天也压低了他的眉头:“……先不去找封渊,在下已饥肠辘辘,需要些佳肴充饥呢,可惜,着实难以定夺。不然,您来定晚饭如何解决吧。”
“去宝元阁吧。我从前和朋友也常在此小聚。”
苏忆歌说的是实话,不过选择此地,她其实另有目的。
从城中心到宝元阁,吴氏布庄与茶楼都是必经之地,二者皆为他们接头的据点。此地略微偏远,若非主动提出,偶然路过的概率可是微乎其微。
而她,只要路过就足够了。不论布庄还是茶楼,在屋外,都会有能否接头的证据。
其实,就算谢青杰不主动提出,她也会以吃饭为借口打探消息,谢青杰的话语,算是正中下怀。
结果,是令她失望的,却也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怎么了?看您有些心不在焉。”谢青杰替她接了一杯豆浆,见她略显忧郁地望向窗外,语气也比方才关切了稍许。
“无碍……只是看到这些熟悉的景象,心生感慨。”苏忆歌收回了目光,“这是你给我的吗?谢谢。”
吴氏布庄大门紧锁,上贴告示说老板外出,近几个月都不见客。
而他们先前接头的茶楼已完全变了样,重刷了漆,桌椅也换了模样,甚至连老板都是一副生面孔。原先垂坠在窗边的风铃不见踪迹,而是挂上了一串红艳艳的辣椒。
“看起来您累了,在下也是。既然如此,我们见封渊,尽快解决事情,不多待。”
她确实是累了,但封渊阴鸷的目光却还是盯得她格外不自在。在封渊面前,她做不出疲累的姿态,只得强撑着身体,讪笑着望他。
期望封渊是个爽快的人,自己也好早些从这极其压抑的环境下解脱。
“不错。”封渊放下了手里的文件,“没想到凌小姐的确有一手。既然如此,我会把事情尽快安排下去。”
“封长官,那被抓的地下党,您刚刚说要拷问……”
开口的,是封渊身旁的一位特务,她端得一副小心翼翼的姿态,想来也是慑于封渊的威压。
地下党!
少女瞪大了双眼,对上的,是封渊满不在乎的神情。而即将呼之于口的疑问,在剧烈的心跳下沉寂。
她勉强压制住了情绪。
她明白,若在此时乱了阵脚,那她所做的一切,皆会功亏一篑,付之东流。
封渊沉吟片刻,阴恻恻地斜视了特务一眼:“洛书文的事,全权交给你。记住,别节外生枝,不然我拿你是问。”
“是,封长官。”
“被抓的地下党,是怎么回事?”眼看封渊走远,苏忆歌这才出声询问。
对面的特务双臂环胸,长久地注视二人。她似乎很有耐心,并未出言打断。
“说来,被逮捕的地下党中,有一人和你我都有关系——就是九夕。”谢青杰起身,似乎也不意外苏忆歌会这样问,“但具体情况在下并不了解。在下对这件事的帮助,也不过是通过柯莱特,找来了程山平而已。”
有如火上浇油,雪上加霜。
此刻苏忆歌的情绪,就不单单是忧虑二字能诠释的了。
她的爱人,此刻也落入敌手。
分别后,九夕究竟经历了什么,苏忆歌一无所知。但……她也能想到,那必然是东躲西藏,提心吊胆的日子。
谢青杰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对她撒谎,苏忆歌知晓。但她更知晓,入狱后,九夕,和那些被逮捕的同志们所面临的,是怎般残酷的处境。
如今,还有她和叶老师……不,叶老师,谢青杰不认识他,她也无法保证,叶老师是否安然无恙。
她想开口,可她怕话到嘴边,是抑制不住,满溢而出的情绪。
好在,对面的特务开了口,打破了僵局:“我名何涟,很荣幸见到二位。凌月瑾小姐的情报我也看了,很详尽。若情报不假,逮捕洛书文不成问题。”
总算到这一步了。
谢青杰脸上挂着虚伪的笑。
“好,那就行动起来吧。”
可怜白鸿影,他当然不知晓那些家伙背地里的勾当,只是一味去寻找能给封渊定罪的线索。殊不知他的忙碌,却恰好给了他人动用非正当手段的机会。
高傲到不可一世的白鸿影,头一次露出了挫败的神色,更何况,封渊甚至没亲自露面通知,而是派来了自己的下属,可谓相当不重视。
这可把白鸿影的自尊心好一顿打击。
何涟似乎相当擅长作伪证,而骗过白鸿影,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既如此,白鸿影纵有千万不服,却还是下了通缉令。
“全城搜捕杀害唐惊水的凶手——洛书文。”
说罢,白鸿影疲惫起身。
昏暗的走廊,只余他,拖着一具躯壳,挪向尽头那处微亮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