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耳朵很软》再青

2、02

　　熟稔的语调传来，书意犹疑地回头。
　　面前的少年戴着个半框眼镜，长相斯文，温和的笑容在唇边漾开。
　　“周衡。”书意很快反应过来，由衷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可以考上的。”

　　周衡是书意的初中同学。
　　那时，书意是学习委员，周衡则是班长，因着管理班级的缘故，他们的接触多了些。

　　中考前夕周衡的语文成绩一落千丈，他做了许多练习题却不见成效。
　　明面上他按部就班地刷着题，成绩下降这事儿似乎对他没有影响，机缘巧合之下，书意撞破周衡崩溃地撕考卷的场景。

　　茫然又无措。
　　好似永远也无法与这个世界的定律相抗衡，拼命想要握住更多却又失去更多。
　　书意深知那种难以排解的怅然。

　　恰巧，她语文是强项，数学却是短板。最后俩人一拍即合，形成互补小分队。

　　中考结束后，书意回临东市陪年迈的奶奶过暑假，刻意地将这座城市里破碎的记忆统统封存。

　　她对情绪的感知迟缓，高中开学后才恍然，新的旅程早已扬帆起航。
　　在生活的昏暗窄道里，跌跌撞撞地成长，一路追寻，一路舍弃。

　　陈一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她悄悄揪了一下书意的袖子，挤眉弄眼地示意。
　　这人谁？

　　书意回过神来，朗声介绍道：“他叫周衡，是我初中同学。”
　　“周衡……”陈一冉低喃，琢磨着问道：“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此话一出，似在搭讪。
　　周衡笑，半开玩笑地说：“或许是因为，大众脸吧。”
　　“……”

　　一句玩笑话将氛围带动起来。
　　三人齐齐笑开了。

　　随后，周衡提议道：“我正在筹划带动班上同学回兴远看老师的事儿。”
　　他顿了下，故意喊她：“学委，能帮忙筹划一下吗？”

　　“也不是不行。”书意爽快地应下了：“对了，班上还有谁考上了晋城一中？”

　　每次大考，宛若一场盛大的分别仪式。
　　中考结束三个月左右，众人的生活轨迹均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周衡摸摸下巴，思索道：“我所知道的，苏安琪在九班，田跃在体育班。”
　　书意低眸，试探地问：“你还记得尤妈妈有个跟我们一般大的儿子吗？”

　　“当然记得，但从未见过，苏安琪有次在办公室撞见了，回来后总嚷嚷着换了个新男神。”周衡说着说着自个笑了起来。

　　书意点点头，语调含糊：“他，在一班。”
　　“你俩同班？”周衡略显惊讶：“真是巧，不过，晋城一中算老牌中学，来这儿并不奇怪。”

　　书意转头指向场上：“身穿白色篮球服，号码是15的男生——”
　　“他叫徐洲尧。”

　　书意这话是看着陈一冉说的。
　　意在解释徐洲尧刚才的举动。
　　陈一冉了然，托腮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啊。”

　　适时，徐洲尧投进个三分球，和许祁击掌之余，眼神扫过全场，视线看向某个方位。
　　书意正好仰头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明明隔了很长一段距离，却像近在眼前，惹得她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其实他也不一定是在看她是吧！
　　场上这么多人！她怎么能这么自恋！

　　书意做完心理建设后，长长地吐出口气，唇角微弯，漾开个笑容。
　　与此同时，她似乎看到，徐洲尧冲她抬了抬下巴。

　　依旧觉得他是在看她怎么办QAQ

　　三人闲聊了几句，比赛恰巧结束。
　　高一一班不负众望赢得了比赛。

　　周衡：“要不一起去吃个饭，顺道商量一下怎么组织同学回母校。”
　　书意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她低眸，看了看手里的矿泉水，让他们先在这儿等着，快步走向徐洲尧。

　　班委安排了同学负责后勤，身穿球服的少年被团团围住，送水拎包祝贺的，一窝蜂绕在他们身旁，围得水泄不通。
　　这次比赛结束，徐洲尧赢得了不少关注。
　　不少女生在角落小声议论着。

　　“卧槽，白球服的那个男生好帅啊！”
　　“可不是吗，听说他入学考和中考的数学都是满分，重点还特码张得帅，彻底颠覆了我对尖子生=四眼仔的感官，哇咔咔！”
　　……

　　书意舔了舔唇，在外围踌躇着。
　　肯定有很多人上赶着给他送水，他也不缺这瓶水吧。
　　要不带回班级给他算了。

　　想清楚后，书意捏紧瓶身，转身欲走。
　　突然，徐洲尧清冽的嗓音从头顶响起，语调懒散：“拎着我的水就想跑了？”

　　书意下意识回头。
　　恍惚间，撞上徐洲尧的视线，她喉间发紧，触电般把水递给他。
　　眼神有些躲闪，像是不敢直视他。

　　徐洲尧接过水，仰头喝下一口水，喉结微动，滚烫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落，隐入球衣，手臂肌肉结实有力。
　　距离有些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热气。

　　徐洲尧扫了眼看台上的两人，漫不经心地问：“你待会要去哪？”

　　“我去吃饭。”书意悄悄咽了咽口水，手指胡乱地指向食堂的方向。
　　徐洲尧顺势望过去，轻笑起来：“你指错了。”
　　书意仰头，他眼底带了潋滟的笑意，像是带了光：“嗯？”
　　“那是厕所。”
　　“……”

　　我去吃饭。
　　那是厕所。
　　“……”

　　书意霎时间窘得满脸通红，说话都捋不直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徐洲尧脸上的笑意不减，逗乐似地重复道：“你不是要去厕所吃饭。”
　　“……”

　　书意简直要崩溃，她尴尬得随口找了个理由要溜：“我朋友在等我了，先走了。”
　　说完，她连忙转身，仿佛身后有鬼在追。
　　还未走出第三步。
　　鬼话传来：“站住。”
　　“……”

　　书意愣了下，缓慢地转身。
　　在这空档里，徐洲尧拎了书包走来，他懒洋洋地说：“那就一起吧。”

　　“啊。”
　　书意表情惊愕，怔怔地看向他。
　　徐洲尧笑：“怕你找不到食堂在哪。”
　　“……”

　　“走吧。”
　　他的语气不容反驳，长腿一迈，越过书意。
　　书意还处在厕所的食堂的窘境里，脑袋晕乎乎地跟上了。

　　许祁偷瞄了许久，眼见徐洲尧要走，大喊：“你去哪！球队有聚会！”
　　徐洲尧头也不回的摆摆手。
　　许祁见状捞起书包阔步跟上：“那我也不去了。”

　　-

　　食堂。
　　打好饭，许祁朝徐洲尧扬手，想让他坐自己旁边，徐洲尧佯装不知，绕了一圈到书意。
　　“……”

　　“看来你和书意早就认识，那你们岂不是青梅竹马！”许祁眼神暧昧：“从小玩到大。”
　　“……”
　　书意听不懂他话语里的意思，刚想解释他们并不是青梅竹马这事儿。

　　忽然，陈一冉扑哧一声，嘴里喷出几粒米饭星子，沾染了许祁的餐盘。
　　“……”
　　许祁皱眉：“你！”
　　陈一冉有丢丢愧疚，但很快被气愤淹没，她轻嗤：“流氓，外黄里黄。”
　　许祁：“？”

　　许祁并不知道自己哪儿招惹她了：“高中生了，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
　　陈一冉提醒他：“从小玩到大这种话，亏你说得出来。”
　　许祁更加疑惑：“青梅竹马不就是校服到婚纱，从小一起长大吗！哪里有问题了！”
　　“……”

　　陈一冉慌了，极快地眨了眨眼。
　　从“小”玩到“大”。
　　他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吗。
　　“……”

　　她仔细地甄别许祁的表情，良久都没有看出什么来。
　　原来。
　　她才是老污婆。
　　“……”

　　陈一冉知错了，她又是肯低头的人，说了声对不起后，又起身，想帮他重新打份饭菜。
　　许祁嘟囔地推开她的手：“就这样吃吧。”
　　陈一冉：“……好吧。”
　　既然你吃得下。

　　一场闹剧过后。
　　陈一冉回想起青梅竹马的言论，委婉地打探：“所以，你们是认识很久了吗？”

　　书意和徐洲尧互看了一眼。
　　“见过两次面。”
　　“很熟。”
　　迥然不同的回答。

　　书意嘴巴微张，眨了下眼睛。
　　陈一冉托腮轻笑，觉得有猫腻。
　　书意无意识地拿筷子戳了戳米饭，仔细搜罗了脑中的记忆碎片。

　　确实只见过两次。
　　却足够夺走她所有的目光。

　　“你是不是在我家吃过饭？”徐洲尧反问。
　　书意讷讷答：“是。”
　　陈一冉被带偏了：“我操，都见过家长，吃过饭了。”
　　“……”
　　书意的脑子一炸，懵了，小声解释：“尤妈妈让我去过她宿舍，然后刚好遇上了。”

　　“噢~”陈一冉点着头，显然不信。
　　周衡笑了笑，为她找了个台阶：“尤妈妈做饭应该很好吃吧。”
　　书意连忙接茬：“嗯！特别好吃。”

　　因为周衡适时扯开话题，“青梅竹马”这件事儿也就这么揭过去。
　　几人边吃边聊。
　　徐洲尧并未参与话题，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低头玩手机，修长的指尖轻点，似乎和谁在发消息。

　　书意频频扭头偷瞄他。
　　与他相处时，她总像个闷葫芦，也不懂得扯话题。
　　她此前也曾尝试着聊天，后来的某天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总怀疑自己露出了马脚。
　　生怕被他发现她在偷偷关注他。

　　提及国庆假期去探望老师的事儿。
　　周衡看向徐洲尧：“尤妈妈国庆假期在家吗？”

　　徐洲尧掀了掀眼帘，慢条斯理地说：“要去之前，你们先联系我，具体如何到时候再说。”
　　“……”
　　周衡：“那好。”

　　-

　　饭后不久，就是晚自习。
　　晋城一中七点开始晚自习，九点半结束。

　　书意和陈一冉都是住校生，又是上下铺。
　　宿舍环境一般，甚至会有热水供应不足，满身泡沫被困在浴室冷得半死的情况出现。

　　下了晚自习，书意洗漱好，收拾好隔天要用的物品，准备上床睡觉。
　　忽然，陈一冉猛地钻进书意的被窝：“孤独寂寞的夜里，冉冉为您提供免费的暖床服务。”
　　“……”

　　书意对此见怪不怪，也没拒绝。
　　俩人并排挤在一张铁架床上，陈一冉扭捏着，跟平时不太一样。她小声地嘟囔：“你觉不觉得周衡长得特别吸引人。”
　　“……”
　　书意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打趣道：“是特别吸引你吧。”

　　“我就是单纯的欣赏，没别的意思！”陈一冉蒙着被子含糊不清地辩解，刻意地扯开话题：“你跟徐洲尧真的只见过两次吗？”

　　书意嗯了声，思绪飘到很远。
　　“我第一眼见到他，差点被他唬住了。”
　　“……”

　　没多久，室内传来呼吸声。
　　书意有些失眠，她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起身，从柜子里找出画本。

　　亮了盏小夜灯，窗外黑黝黝的。
　　昏黄的灯光下，书意笔下的人物逐渐成形。

　　画册里，少年的背影劲瘦颀长，长臂结实有力，球抛到半空中划出一道弧度。

　　画成，书意的笔尖稍顿，在角落里写上——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