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么么哒！》爇之

52、静居心明

　　想丢掉的却又要捡了回来。已接受却心不甘。终活在自己设下的套子中。
　　顾医师在那间办公室站了很久，他看了看左边通向大厦内部的大门，沉静地思考着。这房间布置得倒是很让人舒心，不晓得是谁在这里，每一寸空间都带着熟悉感。那个大门的右门木把手，因多次触摸而显得油润，镀着一层不油不腻的光泽。他想找到大师兄再谈一谈，但终究，脚步止于大门另一边传来的脚步声，他迟疑地缩回了手，转身迅速离开。
　　居常枫从今以后果真投身到了广场舞领域，嗨，女人活到她这个岁数，说看开就能看开，比起穿上雷厉风行的工作装，让自己披肝沥胆地去假装一只很凶暴很好斗的老母鸡，她不如停下来顺顺自己炸开的鸡毛，无忧无虑地做一只备受生活宠爱的花猫，趁着太阳底下，或者树荫底下，哪里合适，哪里就睡上一觉！她常在儿子面前自我调侃说，这一把岁数再蛮横五六，那就是丑人多作怪，除了吃穿的还可以，其他的也没什么优势，自己不过就是个会借势牟利的小老太太，也不得善果，家庭破裂，职业瓶颈，重新创业，与一群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小姑娘打成一片，哎，恬不知耻，不要脸……
　　居常枫常这么跟儿子聊天，人生最大的骄傲是儿子选择了教师这个行业，没有尔虞我诈，可以活得如释如道，收获最纯的爱戴与尊敬，可不像自己，满身的铜臭味，明明自己很想闭着眼休息，大睡几天，可还要强装精神十足，推动脑中石磨盘，绞尽脑汁，与一群老爷们争分争毫；还有自己本不想喝的酒，却在场子上比谁都喝得豪爽！自己活成得是最像爷们而又最有心机的女人。自己要是男人，也不会跟自己过，这样的人太无趣……
　　居经明就是在居常枫的话语中对做生意慢慢来了兴趣。居常枫知道自己的孩子自有自己的打算，她刚开始觉得居经明没耐心做不了老师，居经明却偏偏真的一本正经地做了六年的初中语文老师；居常枫贬低生意人，自嘲自己，居经明却在闲暇时刻，捧起母亲书房的书，一翻便停不下来；居常枫曾自己也受不了楼下广场舞老太太们每天晚上无休无止的吵闹，但很快，自己却乐得其中，居常枫对居经明说，老娘不想赚钱了，你看，这个公司已经合并了，死不了，不如算投资，并给人家，拿分红算了，这样我们娘俩一辈子也饿不着，居经明推了推黑框眼镜，放下手里正在批改的作文，抬头看着居常枫，轻飘飘地说：
　　“鱼已结子，上市场就可惜了，让我试试打理下吧。”
　　“你随意，哎呀，楼下广场舞快开始了，我要去活动活动筋骨。你打理可打理，但总办公室并到人家那里了，你去归去，但不要招惹那个索丫头，你吼不住她，找个小鸟依人的，让自己后半生好过些。”
　　“你朋友圈里的阿姨，我下不了手。”
　　“知趣！”
　　居经明是一个表面腼腆的大男孩，但骨子里却幽默多趣，他在性格上多少遗传了母亲，但自己又多了一份父亲身上的沉静，什么事会做得默不作声，因为做了老师，尤其是做了语文老师，让他具有缜密而轻松的思维方式。语言是舌头根的本事，居经明应该满脑子都长满了舌根。
　　“居总是开玩笑吧？这两家并一家，是让我顺带给她看孩子？这不是自己撂摊子吗？这合作之前咄咄逼人，一副一分钱都丢不得的样子，倒头来现在，扭广场舞倒是自在了！不行，我受不了，口袋里钱没多赚一分，还操着两个公司的心，受不了，一个中年女人说不干就拍手不干了，还把那傻书呆儿子弄来，你说他放着好好的书不教，来做监视？”索儿爆发了，到今日，她才觉得责任压人会把人压死，一但入行，一但消息公开，自己就如上弦之箭，不得不发。可自己真的没有心情，所有的事情，都如逆水行舟，都与自己反着来，如果不做下去，自己就真的成行业里的大笑话了，就真的像人家背后议论得那样，不管在不在原来的公司，居常枫都能把她吃得死死的，但是她不甘心，她还想搏一把，如果自己能从这里走出来，居常枫才会沦为行业的笑柄，才是那个偷鸡不成蚀把米的人。
　　“倒不见得，还是处处看看吧，”小仙等老索发泄完，想了下平静地说，“居总倒不像是开玩笑把小居总放在这，小居总现在看着简单了些，对这行不了解，但是做老师最大的特点就是理解快，接纳新事物也快，举一反三也快，你也别动不动就说那小孩那小孩，你也不比人家大，看你一副青面獠牙的样子，把他吓跑了，以后背锅的人都找不到~”小仙想着，合作难免有纰漏，越不懂的人越适合背锅，小居总成长成才付出点代价，居常枫肯定不会追究，有些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
　　“背什么锅？我是那样的人？！”老索一听也气到发笑，居常枫的软肋经小仙这么一点拨清晰明了，再容易掌控不过了。
　　“二位美女，”居经明拿着一个不锈钢小保温杯在手上，一副老师进教室的模样，敲了敲老索办公室的玻璃门，腼腆地笑着说，“下班后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吧，我以前做老师，下班后和星期天无事可做，就四处闲逛，这附近什么好吃不好吃，我都门路请，你要吃什么口味，只要点出来，我带你们去！”
　　“啊——！”老索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自己刚才太激动声音太大了，“不用了，居总，我们还有事！”
　　“真不要跟我客气，我是新来的，以后少不了麻烦二位指教，你们不答应，我以后都不好意思开口呢！”居经明满脸笑意，腼腆可爱动人，就像是温雅秀才善长辞令，让小女子拒绝不得，“如果我一点都不能为你们做些什么，那我在这也呆不下去，怪不好意思的。”
　　“好，那下班说！”老索也一下子愣住，居经明每一句话都说得诚恳真心，礼貌异常，竟让自己后悔刚刚的毒舌，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半是尴尬；
　　“那行，下班后我先去发动车到大厦门口接你们，晚上我送你们回去，别急着出来，现在秋末你们也都没穿长裤秋裤，等我短信再下楼，还有想吃什么口味发我，我来订位子！”居经明带着笑说完，老索和小仙愣在那里，她们不知道这是个老妈子还是变态鬼，她们互相尴尬地看着对方，愣在那里，“你们先忙，我现在也只能多泡两杯茶多跑两趟厕所，哎，时间都在虚无中度过，嘴皮子一天不动动怪难受的~”
　　“那你去跟同事多聊聊，多了解下，现在俩家办公是放到一起，流程走得快，你多去转转！”老索赶紧手有礼貌地介绍着外面公共办公区，人员增多，像模像样，那只手恨不得领着居经明一个个区域去熟悉，特害怕他内心还有什么委屈似的；
　　“这人，软话细语的，真是……哎！”老索拿着这个文件，摆在这里又摆在那里，结果都不合适，最后直接没头脑地扔在了桌子上，像是去了一块心病，这么呆傻的人，亏自己还压力满满，居常枫的精明这儿子倒是一点没遗传，小仙无奈笑着白了老索一眼，都是自己瞎琢磨！老索拿起手中的文件就要打小仙的屁股，小仙眼尖，赶紧噔噔噔地跑开了，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居经明呢，继续回大会议室对着墙壁，幻想自己面前有投影仪，幻想下面坐满了自己的学生，哎，同学们，该放学了，回去把文言文底下注释分析下，根据解释，了解作者与创作背景，然后自学文言文，明天上课我们一起探讨……
　　软磨硬泡的功夫，老师最善长，你不学好，他就一直不放弃你，除了父母，还能跟自己苦口婆心的也就是老师了。老师常泡茶，那不是简单的泡茶解渴，更是在泡自己的人生，泡自己的语言，泡自己思索。居经明一手拿着保温杯，一手提着没用到的文件包，当然，一点也不累，包里只放了笔和笔记奔。
　　“哎，下班了！”居经明在电梯里微笑着跟同事打招呼，因一天无所事事，脸竟然红了，脖子也红了，等到了地下停车库，开起自己攒了两年工资才置办的不足九万就上路的白色小轿车，直奔大厦门口接老索和小仙。
　　“哎，‘五分钟下来，外面温度有点低，二十五六度，穿个外套比较好，我的车子是白色，车牌……’走吧！最好穿外套，难道想我们像女学生那样穿着校服嘛！这样的男孩，适合去大学谈场恋爱！老娘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早已四季不分！走走！！”老索换上高跟鞋，噔噔地踩着，走在小仙的前面，小仙自觉好笑，跟在后面，这是什么跟什么，哪里跟哪里，吃的啥子饭嘞！
　　居经明做驾驶员，该也是老驾驶员，结果却紧张得满额头的汗。
　　“我没载过你们，有点紧张，一会儿就好了，再拐几个路口，我就平静了。我第一天上讲台一样，舌头跟被绳子扣住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完了我站在那里，看到做我们班后面听课的师父都急得张着口型朝我，‘书上，看书上，看备课……’呵呵呵，我师父培养我真不容易呀！”居经明自顾地讲着，老索和小仙礼貌地微笑着听着，“但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我们班男生女生都喜欢我，我讲课比较有趣——我脾气很好，随遇而安，我跟我母亲不一样，我们家我母亲阳气最盛！”
　　“嗯嗯！”她们只能自顾地点头笑着，“快到了吧？还有多久？”
　　“快了，快了。在商场三楼，这个时间点人可能有点多，我网上预约了，还有些时间，要不我陪你们逛逛街？”也许，小居总早已做好了陪女生逛街的准备，逛街，是考验男人耐心的标准。
　　“那就随便逛逛，反正也没什么需要的，到时间我们赶紧去吃饭。”老索挎着小仙的胳膊，沿着一楼的店铺逛着，小居总则拿着杯子跟在后面，一听到人家不介意，还满心欢喜，便容光满面地跟在后面。嗨，女人逛街从来都是先随便走马观花外面逛逛，然后再进店随便逛逛，最后逐个门店，没完没了地一件件试衣服！你会后悔和懊恼，小腿的力量竟然比不上穿高跟鞋的女子。
　　“这件不错，你的风格，哎，这件我穿着也合适哎，走，先试试，哟，是S码，服务员，麻烦找下L码，这个款式就这一个颜色吗？料子挺不错的！”
　　“嗯，现在入手还能穿几天，天冷了，只能穿外套里了……”
　　“这件显身形，我的胯是不是太宽了，还是你穿着好看些！”
　　“我想穿中长款的，老大，你试的什么啊——哈哈哈！”
　　“什么款式都要试下！仙女，妖精，巫婆，神经病——各种范儿！”
　　“哈哈哈！”
　　……
　　“嗯嗯，都挺好看的，都挺好看的。”居经明肩膀背着两人的包，怀里抱着水杯，局促地坐在店里一角，声音小到无力，既不是自己女友，也不是女性朋友，用什么口气才合适？不说两句又不符合自己的修养，毕竟，溢美之词还是要有的，哪个女生不想着被夸夸被肯定。但就是有点尴尬，也不要自己付钱，但这么坐着也好不合时宜，双两句吧，也不能说多，这种衣服店，等自己有女朋友了再带来逛也有经验。
　　“吃饭吧，再不吃人家可能要打烊了，呵呵，没想到你们挺能逛的，穿那么高的高跟鞋还不累！”居经明当她们是老友，忍不住吐槽；
　　“就跟你做老师一样，拿着杯子不看稿子，能讲一天都不累。”索儿认真地跟她解释，虽然一件衣服也没买，到底是饱了眼福。居经明突然无比得激动，他从未这样陪人这样逛过街，感觉还不错，就想着跟她们相处也不难，整个人的感觉都好起来，像是自己谈了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