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拯救世界后》鹤几都

6、第 6 章

　　林葚余光瞥见木屋边缘有个巨大的物体，吓了一跳，立即将扫帚挡在自己身前，腮红鸡也被她的反应吓得躲到人工鸟窝里，发出惨烈的鸟叫。
　　她定睛一看，发现蹲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巨狼。
　　“你没走？”林葚吃惊道。
　　巨狼不会说话，只是慢悠悠趴在地上，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好耶！”
　　林葚立刻放下扫帚，朝巨狼扑去。可能是久别重逢，巨狼没有躲得很明显。
　　林葚趁机好好摸了一番，尤其是狼耳朵，就差把嘴凑上去亲了。
　　但为了“贴贴”的可持续发展，她没有这么做。
　　今日天气不错，通讯器信号良好，林葚检查了一下林业部生态检测人员留给她的说明，原来先前的两棵树会倒，是被啄木鸟啄空了树干。
　　林葚想起来，森林里是有一群啄木鸟。
　　鸟类平时都躲在树枝、灌草丛里，不见踪影，在储备过冬的食物时便会到处挖洞，其中挖洞挖的最狠的就是啄木鸟。
　　往年他们从来没打过“护院树”的主意，没想到林葚今年一来就中彩了。
　　冬去春来，森林中溪流恢复丰沛，植被返青，动物要么已经产崽，要么刚开始求偶。总之，大部分动物都不会错过这个交友的黄金时期，因为错过就要再等一年。
　　林葚担心巨狼也会因为发-情而离开，不过巨狼好像没有任何表示，她没有深入研究过狼群，只以为狼群的组织结构导致情况不一样，又或者巨狼其实还是个未成年，没太在意。
　　而且就算巨狼真要走，她也没法硬拦着不是？顶多只是跟林业部报备一下情况。
　　只是，巨狼虽然没有离开，却似乎因为身上的皮毛太厚而时常焦躁不已，林葚出门时，他便在附近的树林里到处打转，用树皮蹭掉脱落的狼毛。
　　先前因做手术被剃掉的毛重新长了出来，算是唯一一块净土。
　　很快林葚注意到换季脱毛的问题，木屋里就有兽用的梳子，林葚每天早上都在院子里给巨狼梳过毛后，再正式开启一天的工作。
　　冰雪彻底消融，春雨降临，灌木窜出老高，大部分都安静下来，鸟类搭窝，生蛋，肉食动物哺乳，林葚还在平时走的小路上捡到几张蛇蜕。
　　巨狼身上的毛越来越清爽了，行为却没回到之前的优雅从容。
　　有时巨狼会带着一身湿漉漉的皮毛回来，嘴里衔着鱼，林葚要给它擦干，它却到处躲，看起来就是故意打湿的一样。
　　时间过去一个多月，林葚渐渐习惯它的反常，只当是气温回暖后恢复了本性。
　　元宵节，圆月。林葚和家人通话，稍微睡晚了一些，也比平时睡得更熟。
　　腮红鸡依旧睡在人工鸟窝里，到点关机，对外界屏蔽感知，只有发生重大灾害才会醒。
　　巨狼的眼神静静扫过屋内的摆设，以及陪伴多日的一人一鸟，带着些许不舍，打开房门，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连续多日的燥热，在孟春微凉的月光下稍有缓解。
　　巨狼脚步不停，朝已经造访过许多次的山谷溪流跑去。
　　他的身影如同一条笔直的银色流光，径直射入鹅卵石铺垫、仅能没过跟腱的溪水，接着朝下游水位更深的地方走去，在凹陷的河谷中顺势躺下，任由潺潺流水冲刷皮毛。
　　河谷周围长出不少鲜嫩的花草，巨狼咬下一根花枝，咀嚼，植物的苦味蔓延开来。
　　良久，它就着匍匐的姿势回到岸边，气喘吁吁，喉咙里发出沉闷的怒吼，仿佛在忍受极大的痛苦。花枝被咬断，锋利的犬齿紧紧咬住，忽而抬头，朝着月亮发出悲戚的长啸，眼中布满血丝，闪烁着疯狂与喜悦！
　　下一刻，巨狼的影子收缩、重组，变成一个年轻的男子。
　　成功了！
　　这是他第一次化为人形！
　　他趴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属于人类的双手，眼神从狂喜，渐渐变成迷茫。
　　眼下他的身份有些尴尬。他已经被家族抛弃，此时化为人形，家族会不会重新接纳他都不一定。
　　由于一直没能化人而没有身份证明，但父母也曾为他取名，只不过当他进入亚成年状态却依旧没能化形的时候，父母和两个哥哥不喜地用“它”来代替他的名字。
　　巨狼的家族不欢迎废物。
　　不过他想，家族人丁并不兴旺，得知他能化形后大概率还是会选择接他回去的，虽然大家相处时会有点尴尬，但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其实他在经历漫长的失望后并不想回到那个以名声为重的家。
　　但从他偷听到的林葚和腮红鸡的对话中得知，林葚觉得未来这颗星球或许会因为某种原因毁灭，并且原因未知。
　　他有意报答林葚，而仅靠现在作为野兽的他，是无法帮到林葚的。
　　他必须借助家族的力量。
　　至于要不要用人形和林葚打个招呼，游绛想了想，立马否决了这个念头。
　　偷猎后被救助倒不羞耻，但一想到自己因为不适应野外生活而不得不跟一位女性护林员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并且还颇受对方照顾和喜爱，他就觉得十分别扭。万一在对方面前暴露自己并非真正的野兽……
　　想起往日林葚毫不吝啬的拥抱和抚摸，游绛脸色微微泛红，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先变回兽性，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离开。
　　从这一刻开始，他将能够以人类，游绛的身份，继续生活。
　　对于夜晚发生的一切，林葚和腮红鸡都没有察觉。她们照常一起起床，腮红鸡陪伴林葚完成一天的工作，就餐，睡觉。
　　每隔几天，林葚都会检查室内摄像机。因此，看到巨狼用爪子拨开门栓离开，过了一个多小时才回来，林葚是有点吃惊，不过也不会觉得巨狼半夜出去有什么奇怪。
　　倒是腮红鸡阴阳怪气地绕着巨狼飞来飞去：“一头狡猾的狼~一头狡猾的狼~是小孩子的噩梦~小心它吃掉你~”
　　多日相处，也让腮红鸡对巨狼放下警戒，不仅不抗拒，甚至敢趁巨狼睡觉的时候躺在它身上，拿它的长毛当绒被。
　　游绛不知道摄像机的存在，林葚的反应让他长舒一口气。
　　三月过半，森林里隐隐传来虎啸。
　　林葚依旧在森林里过着寂寞但自由的日子。不过她还记得过年的时候谢咪跟她说的，准备在这个月办婚礼。
　　谢咪和她男友是大学校友，两人谈了四年，顺利步入婚姻的殿堂。谢咪之前帮过她的忙，于情于理，林葚都该参加她的婚礼。
　　她要请假。这也是游绛的机会。他可以趁机跟上离开森林的专用车，回到城市，然后与当初接应他的部门取得联系。
　　只需再等三天。
　　这一日林葚照常带着腮红鸡出去巡逻。一直以来的平静让她放下了警惕，没有将猎|枪带在身上，而是放在专用代步器的工具箱里，随身携带的只有麻醉枪。
　　走出半日，她准备找个地方休息，吃午餐。
　　她刚刚在灌木丛旁边坐下，就听见震得人耳朵发疼的一声虎啸，紧接着一阵风声，血腥味飘来，橘黑条纹的老虎从树后一跃而出，站在林葚身前，有她半个手掌长的牙齿露在外面，喉咙里发出恐怖的咆哮！
　　就算再喜欢毛茸茸，面对如此恐怖的猛兽，林葚也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开玩笑，老虎一掌就能拍碎代步车的车窗玻璃，更不用说脆弱的人类，万一它动了杀心，人类简直就是送上门的口粮！
　　冷静，冷静……
　　林葚站起来强迫自己与老虎对视，争取活命的时间。
　　这头猛兽并不强壮，甚至有几分瘦弱，但至少有三百多斤，从体型推断很有可能是母虎，这样也能说明为何它需要迁徙。冬季是老虎交|配的季节，春季母虎产下幼虎，运气不好很容易被其他猛兽，比如棕熊，盯上地盘。
　　就算母虎战斗力并不弱，但如果她带着孩子，肯定会考虑孩子的安全问题。
　　林葚负责看护的区域之前没有老虎，食物链健全，母虎很可能看这块地方适合幼虎生活，索性留在这里。
　　自己一定是误闯了母子的临时地盘。
　　视线边缘，两头小老虎探出头。林葚将手中的午餐扔到它们中间，小老虎跑上去嗅了嗅，对里面的肉香十分满意，争夺起来，很快就把人类一顿的分量吃光。
　　投喂不足以让母虎放松警惕，它比之前缓和了一点，收起了赫人的持续低吼，但依旧时不时发出威胁的声音。
　　木屋旁，听到虎啸的游绛抬起头，看着声音来源的方向，猛地意识到林葚今天就是朝那个方向巡林，很可能会遇到危险！
　　他没有丝毫犹豫，径直朝老虎的方向奔去。他体型大，速度快，一分钟便跑出很远，森林中，只看到一道银色的影子闪过。
　　透过仅有新芽的树木，他远远看到林葚与母虎对视着，林葚一动不敢动，但母虎却在不断来回走动，用低吼警告她赶紧离开。腮红鸡难得一见地飞在天上，急得团团转，但也无可奈何。
　　还有两公里就到了。
　　林葚在慢慢后退，目光始终不敢离开母虎。退到脚跟贴着代步器的车轮，她慢慢释放出精神力，用来代替眼睛观察母虎的动态，随后才敢转身上车。
　　然而她刚一转过去，才打开车门，便听见沉重而急促的奔腾！
　　林葚顿时意识到糟糕，她低估了带子母虎的攻击性，急忙用精神力去挡。但匆忙制造的精神力屏障并不强韧，被母虎一爪拍碎！
　　两只小老虎不知何时藏进了灌木，游绛不知道有幼崽存在，否则他会直接叼起幼崽威胁母虎。他眼中只有和母虎近在咫尺的林葚，不敢有丝毫停滞，朝母虎扑去。
　　同等体型下犬科因四肢不如猫科灵活，一般很难打赢，因此平常情况下犬科不敢对抗大型猫科动物，但游绛不会考虑那么多。
　　他只知道救过自己命的人正在经历生命威胁，无论如何，他都要帮助林葚！
　　林葚飞快造出第二道屏障，给自己争取拿猎枪的时间，就算猎枪有可能更加激怒这头猛兽，她也没有别的自保手段了。
　　这一次母虎甚至没有抬手，而是直接用脑袋撞开屏障，径直朝林葚扑来。
　　巨狼紧跟其后，拽住虎尾。
　　林葚举起枪管，挡住血盆大口，在猛烈的撞击下，整个人朝后倒去，后脑勺差点砸在方向盘上。
　　母虎三百多斤的重量有两百斤压在她身上，伸长的利爪扎进腰部，划开长长的口子，大量鲜血涌出，打湿猛虎的毛发和代步车车座。
　　林葚痛哼，没有更多力气顶开母虎，光是抵挡就已经双臂肌肉酸胀。眼看她支撑不住，巨狼双目赤红，咬住母虎粗壮的后腿，硬生生留下一排血痕。
　　“吼！”
　　母虎放弃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类，从代步车里退出，和巨狼撕咬起来，咆哮声传遍山林，万物惊惧，纷纷找地方躲藏。
　　巨狼仗着体型够大，虽经验不足，但一直没有处于下风。
　　双方僵持不下，腮红鸡灵机一动，朝巨狼喊道：“这里！这里有幼虎！”
　　巨狼明白它的意思，作势要扑咬上去，母虎惊怒，连忙上前保护。
　　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母虎终于谨慎起来，不再强行追赶，而是同幼虎站在一处。
　　幼虎舔着妈妈身上的血，小声叫唤。
　　林葚血流不止，但意识还算清醒，狼虎缠斗时，她抓起通讯器给森林警方拨打了求救电话，简单说明了情况。
　　通讯器上自带定位，只要她能活到救援抵达……
　　她的思考停顿了一瞬，然后她看到巨狼焦急的眼神——真好笑，一头狼怎么会如此人性化？
　　如果就此死亡，有它陪着，似乎也不用害怕下一次重生的痛楚了……
　　她弯起嘴角，意识慢慢陷入黑暗。
　　只可惜，她为自己求来的一次自由……
　　林葚陷入死亡危机，腮红鸡被迫进入待机模式，等待苏醒，或者自动重启。
　　救援队伍赶到时，巨狼正贴着她，用自己的体温为失血过多的身体供暖。
　　部分救护人员害怕地望着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巨狼看到他们的眼神，从代步车上跳下来，消失在森林中。
　　林葚情况危急，救护人员赶紧现场抢救，警察和司机帮不上什么忙，
　　司机猜测是狼咬人，但见多识广的警察凭经验否决了：“这个车身上有爪印，袭击人类的应该是老虎，狼的爪子没有这么大，力气也没有这么足。”
　　警察指着乱七八糟的地面：“从现场的痕迹来看，那头狼和老虎打了一架，它身上那么多血不全是护林员的，应该也有它自己的。”
　　“不过它打完架还守在护林员身边不肯离开，挺奇怪的。”
　　司机挠挠头，“哦……对了，我听说之前林业部给部分动物做了基因进化，提高了智商，你说这狼是不是进化出来的？”
　　“哪儿能啊！”警察摇头，“也就那么点儿提升，帮它们适应更糟糕的环境而已。这头狼应该只是巧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