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7、Chapter 07

　　容晔第一次去关谦的家是在二年级上学期的时候。

　　关谦的家在附近很老旧的一个城区，被一条宽长笔直的马路分开，像是一面阴阳面具，一边是繁华市井，城市高楼的幕墙上反复播放着昂贵的名牌广告，一边在这样的衬托下，黯淡无光，就连街边的路灯感觉都比另一边的暗了几分。

　　紧紧挨着的居民楼，在如今的标准看来已经是完全不符合要求的违章建筑，概因种种客观，还没迎来破土动工的那一天。

　　楼巷间的道路还是泥土夯实，只有楼房附近的一小片落足之地，是水泥砌成的。

　　人很多。

　　老人和小孩，中年妇女，偶尔看到几个男人。

　　在这些人的头顶，是不知道谁家主妇洗好的衣服，随意挂在任何一个可以晾晒的地方，五颜六色的，和春日的柳絮一起迎风飞舞。

　　容晔踢开脚下一个易拉罐，四处张望，不时和某个好奇的小孩子或是某个凶狠的大叔对上目光，“好像是童话世界一样。”

　　关谦深感汗颜，“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的，是你自己非要跟过来。”

　　“不是那个。”容晔说，“小谦没读过故事吗，童话里，富有的王宫后面是贫穷的陋巷，于是百姓就杀死了这个万恶的国王，新的国王登基后，王宫后面很快就没有贫民窟了。知道为什么吗？”

　　关谦顺着容晔的话音，“为什么？”

　　“啊啊，那个当然是因为，新的国王把那些住在王宫附近的穷人们都赶走了。”容晔笑道，“人就是这么一种愚蠢的物种呢。”

　　“你读的这是什么童话书……”

　　“就是普通的童话书啊。童话里大家都在歌颂新的国王，——‘新的国王一登基，就颁布了新的政令。国家被治理得很好，再也没有穷人了。’想想也不可能吧，想要没有穷人，就只有一个办法了，让穷人消失。”

　　“这根本不是童话书吧。”

　　“就是童话书！”

　　“绝对不是。”

　　“我以人格做担保。”

　　“你没有那种东西。”

　　“喂！”容晔又要炸毛，关谦忽然一转身，消失在了容晔的视线中。

　　容晔一句话还没说出来，站在原地，一脸懵，“？？”

　　头顶上方忽然传来“当啷”一声，容晔抬起头，关谦站在楼房外侧的楼梯上，一脚踹在楼梯一侧的栏杆上，“你不上来吗？”

　　“哦。”容晔左右找了找，终于在一个隐蔽的角落发现了通往上面的楼梯，他走上去，脚下的楼梯是薄薄的铁片，一踩上去先是金属突然变形时发出的“噗”得一声，接着整个楼梯都跟着震颤起来，稍微走快一点，或是脚步重一点，巨大的响声就在脚下响起，在耳边回荡。

　　但奇怪的是，竟然一点都不会觉得吵，甚至于这声音在周围杂乱的背景音衬托下，已经小到近乎于无的地步了。

　　偶尔爆发出的不知道哪个孩子的高声叫喊才是这个地方最让人头疼的存在。

　　红褐色的锈迹丛生遍布，偶然间窜过一条老鼠，把容晔惊得直接愣在了当场。那老鼠大得出奇，比起科学课上老师带来的白老鼠，得有四五个白老鼠那么大只。

　　灰黑色的皮毛，胡须颤动着，四处闻嗅。趴在楼梯上行走的老鼠，忽然在原地开始转起了圈。

　　“磨磨蹭蹭的在干什么啊？”关谦已经走到了四楼，在口袋里摸着钥匙，回头见容晔还没上来，不知道蹲在楼梯上在看什么。

　　关谦走过去，容晔正拿着根不知道哪里捡的破雪糕棍戳着那只四处打转的大老鼠。

　　关谦：“……”

　　容晔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语调兴奋，“快看，鬼打墙。不，‘鼠打墙’啊‘鼠打墙’。这么大的老鼠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呢。”

　　关谦：“……”

　　关谦扯起容晔的制服，走到楼上，打开门把容晔丢进玄关。容晔“哎哟”叫唤了一声，趴在地上装死，里面传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小谦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