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67、Chapter 67

　　今天他遇到了一些很奇怪的事情。集团总部的网络被黑，全线瘫痪，所有被那种未知病毒感染的计算机终端都无法幸免于难，操作系统被控制，拔了网线也无济于事。也没人敢关机。资料很重要，很有可能一重启就彻底消失了。

　　然后他可能见到了一个总部的“高管”，应该是这个词。他毛遂自荐，部门经理的脸色很难看，但是那个好像和他没什么关系，他觉得自己就是这个部门里面最好的，所以他站出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他用叉子戳着餐盘里的豌豆。他不会使用筷子，那对他来说有点难，他拿筷子的姿势被矫正过很多次，但总是会回到他觉得最舒服的姿势上，尽管他也明白那个姿势不怎么容易夹到菜。

　　后来他就放弃了筷子，学会使用刀叉和勺子，这些餐具显得更简单一些，适合他的思维模式。

　　简单，直接。

　　不过有时候会过于简化到其他人不明白的地步。

　　柯维吃饭的速度很快，在其他人还沉浸在聊天的氛围中时，他已经端着用过的餐盘走到回收处。每个人的话题都大同小异，和今天上午的网络攻击事件有关。有几个运维部门的同事，他记得他们，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听到他们在抱怨。他们觉得不应该被小泰和小迪支使着工作。

　　在这件事情上，柯维的观点和他的那些同事一样。如果那位“容先生”是某一位高管的话，那么他应该把自己的主意告诉运维部门的主管，再由主管告知部门里的其他人，然后分配各自的工作，他想。

　　柯维倒掉餐盘里的食物残渣，经过食堂窗口的时候，停顿了几秒，突然掉过头去，他觉得自己或许应该帮忙替那位“容先生”打一份午饭？他没在食堂见到他的身影。

　　五分钟后，柯维拿着他替容晔打的午饭回到办公室。

　　容晔还在对着那台计算机终端奋战。

　　柯维还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他没有去看对方屏幕上显示出来的代码。事实上，从容晔问的那几个问题来看，他觉得容晔是想要找到那个黑客的地址。不过这件事显然有些难度，稍微有点脑子的黑客可能在加密后的地址没有被破解的时候就断网溜掉了。

　　对方很有可能在某一家网吧里，远程操控某个倒霉蛋的终端干这件会被送进监狱的事情。

　　他们这两台电脑是重新安装过系统和新的软件防火墙的。年轻人可以确定的一件事是，那位不知名的黑暗骑士应该还没有放弃继续入侵。

　　总部的反应还不算慢，发觉有问题的时候，第一时间切断了总网络，目前来说还没什么资料丢失。

　　可是这种处理策略不能持续下去，它只是一时的。假如那位吸血蝙蝠确实想要得到欲曙的什么内部机密的话，那他就应该还没放弃。

　　柯维脑子里继续乱糟糟地想这些奇怪的事情，他把午饭放在容晔的桌子上，“我替你打了午饭。”

　　他说话，这不影响他脑子里继续乱糟糟地想其他的事情。

　　有的人总是能让自己的思维和具体行动分开，他可以一边编写着高级代码，一边考虑晚上吃什么，公司会不会给加班的人提供晚饭和夜宵。代码上往往看不出来他们大脑运作的痕迹，不过，也许在某一行注释上会发现一些端倪。比如说某一行乱糟糟应付“检查”的注释中出现了“意大利面”这四个字。

　　——执行这个窗口命令，会得到意大利面。

　　在这种语境下，根本没人会将意大利面和食物联系到一起去。

　　下一个接手这个程序的人，也许会愁眉苦脸思考一整天，也不明白“意大利面”到底代表了什么意思。

　　容晔打断了柯维的“意大利面猜想”，“测试一下。”

　　两台终端已经连接，柯维就从自己的终端里找到容晔花费了小半个上午加一整个中午时间弄出来的小程序，放在测试环境里试运行了一下。

　　他看见容晔在吃他带回来的午饭，总部高管和他们也没什么不同的。柯维的脑袋里又开始天马行空，不过总归还没到脱离实际的地步。他问了他比较在意的另外一个问题，“为什么要一个技术最好的人？”

　　容晔没有说话，但那笑容好像在说“你很快就知道了”。

　　柯维很快就知道了。

　　因为程序运行出现了问题。

　　柯维开始检查那段代码。假如这就是容晔想要他做的工作的话。他读着代码，越看越惊讶，“你不是运维总监。”

　　你为什么不是运维总监？

　　或者是，你不应该不是运维总监。

　　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意思。

　　柯维当然见过他的部门总监，听说以前也很厉害，但是自从变成总监之后，就很少做事，越来越生疏，现在差不多都要和时代脱节了。

　　容晔点点头，“我不是。”

　　这个对话莫名有一点诡异。

　　但对话中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在意这件事。

　　柯维帮容晔改动了一些东西，容晔写得代码倾向于很好读的那一类。这可能因为他不是一个正经程序员，没有“有追求的程序员”的一些古怪的想法，也可能因为他是一个高管，管理层说的话如果让人听不懂的话，可是很麻烦的一件事。

　　代码很大程度上体现了一个人的思维模式。柯维是这么认为的，他发现他很喜欢旁边这位高管的思维模式。他更想知道容晔是哪个部门的了。他问了出来。

　　容晔推了推眼镜，“很多部门。”

　　“很多部门？”

　　“很多部门。”

　　又是一段诡异的对话。

　　“那是多少？”年轻的程序员想要追问下去。

　　“全部。”容晔说。

　　“哦。”年轻的程序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指着代码说，“隐蔽性太低。”

　　容晔擦干净嘴巴，拍了拍柯维的肩膀，“靠你了。”

　　容晔端着餐盘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正在联系别人，笑容满面，语似春风，柯维怀疑容晔要么是在和女朋友说话要么是在和比他更高一层的管理说话。

　　但事实上，容晔正在和他的秘书说话。

　　他既没有什么女朋友，也没有什么更高一层的管理。

　　董事会的结果已经有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其实公司有紧急应对方案，这次董事会搞得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唯一的好处是让容晔发现了一些平时很难发现的，公司长久运行下来，内部存在的弊病。

　　不过整改的事情还可以拖一拖，他不着急。

　　容晔挂断通话，走到柯维身后，看着显示屏幕，“怎么样？”

　　一向自信满满的年轻人莫名其妙有些慌张，“再测试一遍。”他这么回答，然后又在测试环境里，当着容晔的面运行了一遍那段代码。

　　“没问题的话，就开始吧。”容晔一边说，一边坐回去。刚刚秘书小姐告诉他，运维部门还有两个小时左右能编写好新的安全策略，加上测试时间，下班之前也许能弄好。

　　容晔不是个苛刻的人。但他还是继续苛刻了下去，下班之前必须弄好。所有没处理完白天工作的，留下加班。

　　程秘书原封不动地对站在她面前的真正的运维总监传达了容晔的话，说完十分同情地看了运维总监一眼，“加油。”

　　都说了容晔是最好应付的人了，为什么你们总能一而再再而三让老板发火。

　　程秘书表示非常不解。

　　她想起前几天抓包小助理玩游戏的事情，说不定这一整个公司都是一群“猪队友”。

　　而她的“队长”正在指挥身边的小辅助去公司一楼的自动贩售机那里买点零食。

　　年轻的程序员十分不解，但是现在无论容晔让他干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了。

　　他只是对容晔的要求感到一点点奇怪。容晔要求吃某个小众品牌的薯片。

　　柯维不确定楼下的贩售机里有没有这种薯片。他走出办公室，经过旁边自己同事正焦头烂额努力奋战的办公室，心底突然滋生起微妙的罪恶感。

　　他加快了脚步，找到集中休息区的自动贩售机，找了半天，竟然真的有容晔要的那个薯片。于是买了两袋，顺便又买了两罐碳酸饮料。买两袋是因为他也很好奇这个薯片到底哪里好吃，买两罐是因为他觉得可以稍微对容晔示一下好，不带利益需求的那种。

　　他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崇拜这个不知道哪个部门的高管了。

　　当他发现了这件事后，很快他就接受了现实。

　　那不是因为容晔的技术多好，他就是喜欢容晔那个脑子写出来的代码风格。

　　直接，易懂，一步到位。

　　年轻的程序员带着他对新偶像的崇拜，又买了一些奇奇怪怪他喜欢吃的小零食。他不知道容晔喜欢吃什么，但他觉得这些零食不错，可以分享一下。

　　他抱着满怀的零食回到办公室。

　　于是，一场程序员和黑客之间的战争就在被薯片、碳酸饮料、口香糖、果冻、曲奇小饼干等奇怪氛围的包裹下，正式开始了。

　　别误会，容晔只是想给他的“游戏用户”提供一个小小的“bug维护大礼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