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曙》misono初

21、Chapter 21

　　“放手，放开我，小谦！你要带我去哪里？”

　　关澜被关谦拉扯着，一路踉跄，穿行过一路好奇的目光，在一条阴暗的巷子里停下脚步。

　　她的手臂被关谦攥得生疼，然而面前这不曾回头的背影，所缠绕着的怒火却让她沉默下来。

　　少年们跟在后面，追到巷口后，不敢再靠近，偷偷躲在外面，一个叠一个扒着墙壁悄悄围观。

　　“小谦。”

　　她终于开口，手臂被猛地拉起，关谦转身看着她，“不要在那里工作了。”

　　“……”关澜抬头，看着关谦，十五岁的少年，已经长成了成年人的身量，那双宽厚的肩膀，却依然无法承担起一份依靠。她低下头，看着地面，“不行。”

　　头顶上方是少年的愤怒，“那种地方有什么好的？受人侮辱你就这么愿意吗？”

　　关澜摇着头，声线温柔的不可思议，却愈发低了下去，“那就是我的工作啊。”

　　“换一份不就好了！”

　　“……这是薪水最高的……”

　　“钱有那么重要吗？”

　　“……重要啊……”关澜的声音软弱无力又坚定，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奈，她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眼泪毫无预兆地滑落，和脸上的酒液混合成难看的紫红色，“小谦还要上学啊。”

　　抓着胳膊的手掌一松，这个答案一瞬间让少年全身脱力，他不可置信地后退一步，神色怔然，呆呆看着关澜。

　　少年在自己的世界里奋力用拳头捍卫自己的尊严时，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尊严根本没有填饱肚子更加重要。

　　这一瞬间揭露出来的现实，令少年备受打击，他的莽撞冲动，不过是自以为是。

　　“抱歉……”关澜见关谦这么大的反应，慌张抬起手臂抹掉脸上的泪水，那笑容里的安抚不知道背后藏了多少少年所不曾得知的苦楚，“抱歉，让你看到姐姐这么狼狈的样子……没事的，我都习惯了……”

　　少年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皱着眉，抬起的手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停驻在两人之间。向关澜探去的手指像是触碰什么不敢轻易触碰的珍宝，在眼角停留。指尖的湿润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想象不到的，不敢想象的，这世界的绝望。

　　这世界破碎后的触感。

　　一年后，垂云郡中考成绩全郡第一的桂冠，落入一所不起眼的公立初中。

　　同年，圣清高中以免予学费和高额的奖学金为条件，录取该名学生。

　　在一个明媚的午后，当他满怀着期待推开家门时，迎接的他不是姐姐的笑容，而是死亡的腥气。

　　僵在玄关的身体迟迟未动，他已经做了一个好孩子，一个好学生，一个好弟弟。他会考入理想的学校，找到一份高薪的工作，这样以后姐姐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等待他的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这样的绝望，这样的支离破碎。

　　再一次的绝望，再一次的支离破碎。

　　终于，一切的一切，都向着一个无可挽回的方向开始了。

　　死神从不收回他发出的邀请函。

　　“诶，这邀请函做的还算不错啦，但是我可不敢保证人家会不会接受啊。”凌霄举着一封深蓝色的邀请函，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毕竟那群人颇有些自以为是天下救主的心态，对于看不上眼的底层人民群众多多少少总会有那么一点点不太瞧得起的心理。”

　　容晔抬手在凌霄脑袋上敲了一下，凌霄脖子一缩，“真是的为什么又敲我这聪明的脑袋，万一我被你给敲傻了那对这个世界来说可是无论花多少钱都无法弥补的损失！”

　　容晔笑着摇摇头，“说起这个，你也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成员吗？”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人家叫做‘特别派出小组’，组员都是出动前从档案中临时抽选的，没见到人完全猜不到谁会来啊。但是呢——”凌霄丢开邀请函，眉眼间自信满满，“我可以确定有一个人一定来了。”

　　“这么有把握？”容晔低头看着棋面，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掂量着手里的棋子，随口问道。

　　“我这个人对于熟悉的东西总不会错认的，一直用来发布一些悬赏的网站的那个脆弱的服务器就在今天上午遭到了攻击，你看——”

　　凌霄拿起放在茶几上的终端，手指迅速在键盘上敲了数下，随着指令的下达，屏幕上立刻出现了一行行文字。他凑近容晔，将显示屏转给容晔看，“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实在是令我再熟悉不过的手法，怎么说的来着，编程就像是写小说，字里行间总能暴露出一点个人风格，无论再怎么掩饰都无法逃过读者的火眼金睛啊。”

　　容晔摊开手掌，让手里的棋子滑落到棋笥中。他直起身子，接过终端，敲了几个指令，笑了笑，“这个人的手法不错。”

　　“再怎么说也是御中庭最高明的程序员之一，——至于那另外一个，不用说当然就是本人了。”凌霄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拆开来丢向半空，用嘴巴接住，“对于他这种写句子从来不分行的爱好我真是不敢恭维，虽然我也有点这方面的小爱好，但肯定没有他这么严重。还有啊，你看这个乱七八糟的注释——”

　　凌霄指着一排大小写组合的字母，“这个注释绝对不是给正常人看的，连我都看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

　　容晔显露出一丝不解，“写这种语句也要加注释吗？”

　　凌霄仰倒在沙发上，一摊手，“话是那么说没错啦，但是他就是有这个习惯，脸滚键盘标注这么一大堆别人都看不懂的注释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意义，说不定他自己能看懂，但是自己写的玩意儿就算没有注释也看得懂。”

　　容晔偏头看了凌霄一眼，笑了笑，“说不定是写给某个能看懂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