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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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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去找她啊!”肖珝用力揽了彦行一下。
但还等不及彦行回应,他已气鼓鼓地冲上前去,拦住了一队正在巡逻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侍卫们便分头散去寻人。
而他瞥了一眼那个还磨磨蹭蹭的道人,不满地哼了口气,便自个儿随在侍卫后面离开。
彦行见肖珝背影消失,暗中掐指,回身而见地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串幽白脚印。
他沉下眼眸,逆着肖珝离开的方向而行。
行至那小树林的墙边,脚印消失,一道黑影在他眼前化开为雾,而还来不及出手,黑雾猛地朝着他扑了过来。
他急急晃身去躲,再睁开时,眼前干干净净的,一点妖影子鬼影子都没有……
除了有个人影子在不远处晃动。
“太子妃?”彦行看着那人影子,轻问一句。
涂山林林闻声转头:“哈?道长您怎么在这里?”
“这恐怕是我该问你的吧,”彦行警惕地握住了腰间长剑,“太子妃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也急切地想知道太子妃和那男子的关系。
正说着,他见刚修补好的朱墙上又被有了一个未打穿的洞,而涂山林林的手中正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锥子。
不用想也知道,太子妃完全没有吸取上次失败的经验,还准备凿洞脱逃。
“太……白大人不已经说了,只要你完成那些事,我就想办法帮你出去吗?”彦行有些无奈,收回了剑。
“可是道长啊,您有所不知,这……这白大人要我做的第一件事就……就简直要我老命啊……”涂山林林哭嚎起来,“我自小到大就没有握过笔写过字,还什么春秋左氏传呢,就是夏冬右氏传我三日也写不出来啊……况且做完这第一件事,还不知道后面等着我的是啥呢,恐怕我这辈子都离不开此处了……”
涂山林林搬到配殿已两日,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一直不停地抄写着左传。
但毕竟不识字,写得比常人费力太多,以她那速度,根本不可能在三日内完成。
于是她痛苦哀嚎了几十上百遍之后,终于下定决心,趁着月黑风高夜溜了出来,准备继续打洞想方设法离开。
就算再会被撞到结界上,她也要努力再尝试一遍。
只是她没告诉彦行,她起初是准备用锥子撬墙的,但这东西实在不好使,她一急之下,扬起一阵掌风,那力道便直接将墙上打出了一道坑,又顺势扑向了那结界。
她身为修行了五十年的狐妖,那一点点神技似乎正在一点点恢复。
她对胜利逃亡燃起了一丝信心。
而彦行却对涂山林林方才的话留了几丝心眼:“你没写过字?”
“是啊是啊,”哭得有点神志不清的涂山林林继续哀嚎,“其实我也不知道怎就会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太子看上,又莫名其妙地来这个东宫,这里虽然鸡多足够天天让我吃饱,可我还是想回去啊,好想回去呜呜呜……”
彦行知道包林林自小就心仪肖珝,想方设法地要嫁给他,不存在“莫名其妙被看上”和“莫名奇妙来东宫”的说法。
更况且肖珝何时看上过包林林?要是包林林不愿嫁,肖珝定是要烧香拜佛地歌颂上天恩泽了。
“那如果你出去后,”彦行又佯作无所谓地问道,“是要回何处呢?”
若答丞相府,那便暂且无事,若非答此处,便可怀疑她确确实实有问题。
毕竟如今看来,她并非失忆,也非神志失常,而像是完全被替换了魂魄……
涂山林林抹了一把眼泪:“废话,我还能去何处,当然是回……”
彦行压住了自己的喘息。
但还未待涂山林林说完,一声“汪汪汪”的犬吠传来。
白衣扑腾着跳入涂山林林的怀中,打断了她的话,又色眯眯地继续往她胸前蹭了好一阵子。
正是关键时刻被打断,彦行几乎要对天咆哮了。
而这边白衣的一系列规定动作完成之后,还不客气地转头对彦行嚎了几声。
这一吠,一股还浓烈熟悉的味道窜入彦行鼻间。
彦行手中剑直指着白衣,神色肃穆:“妖物?何处来的?”
白衣似乎完全不惧,呲出尖锐的牙。
“等等,道长您不认识它了?”涂山林林瞪大眼睛护住白衣,“这是白衣啊,是白大人养的狗!”
“这不是什么白大人养的狗……”彦行厉言,“太子妃你放开它,且小心它伤了你!本道现在就把它就地正法!”
白衣喉咙中呼噜呼噜地响动,利齿掠过森森冷光,杀气腾腾地望着彦行。
“彦行,你怎么在这里?”肖珝惊讶的声音不早不晚地传来,伴着匆匆的脚步。
而后他的目光落定在太子妃身上,紧接着便是一声怒吼:“包林林,你大半夜地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大人您来了正好,”涂山林林连忙道,一把抓住肖珝的袖口,“道长要杀白衣!您快劝劝他啊!”
肖珝脑中懵了一下,甩开涂山林林的手,不解地看着彦行,却也下意识地挡在了涂山林林和白衣跟前。
彦行目光闪烁,提剑而道:“你让开!”
“为何要杀白衣?”肖珝问。
“它是妖物!”
“什么?”肖珝一愣,回头看了一眼白衣和涂山林林。
一个毛茸茸的小兽和一个貌美的女子,怎么看都和谐好看。
涂山林林急忙补充道:“道长您真的弄错了,白衣它的确是白大人养的狗,你看他们都姓白啊!就像白大人的父亲也一定姓白,他的儿子也会姓白!既然都姓白,足以证明他们就是一家人嘛!”
彦行:“……”
肖珝:“喂,不是这个道理啊!”
涂山林林傻愣了一下,用力将怀里白衣搂紧,嗫喏开口:“道长,白衣真的不是什么妖物,你看它这圆溜溜的眼睛,毛茸茸的小脑袋,哪里有妖物长成如此可爱的狗模狗样?”
白衣配合地歪了歪头,瞬间装出了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
“狗?只有傻子才会以为这是狗!”彦行冷冷笑了笑。
傻子肖珝:“……”
傻子涂山林林:“……”
彦行觉得跟这傻子二人组大概说不通道理,于是从涂山林林怀里一把将白衣夺过,然后不顾两人的阻拦,拎着白衣一身跃起,踏上朱墙墙头,头也不回地冲入夜幕之中。
肖珝望着彦行的背影:“白衣不是狗吗?”
“白衣当然是狗了!”涂山林林十分肯定地回答,“否则还能是什么,狼吗?”
肖珝感到一丝凉风从眼皮下刮过。
墙外传来巡逻的侍卫甲声音:“啊?这这这……这大事了啊!要不要禀报张大人?”
侍卫乙有些犹豫:“张大人说,关于东宫的事……刚才那道人是太子殿下请回来的吧……所以……”
“还是假装没看见?”侍卫甲松了口气,“那我们走吧。”
涂山林林闻此,急忙张大嗓门对着墙头外喊:“快去禀报,让张大人一定要把那人和狗找回来!”
墙那头安静了下来,仿佛能闻窃窃私语。
涂山林林忙拽住肖珝,凄凄恳求:“白大人,我说的话他们不听,但您是大学士,您说的话他们一定会听的吧?更况且白衣是您的狗,你们的感情那么好,您一定担心白衣它……”
肖珝:“我和白衣的感情其实并没那么好,看起来你们的感情其实更好吧。”
又为何能不好呢?
涂山林林初次见白衣时,就觉得眼熟,似是故人,而这些日子她在东宫无趣无聊又无可奈何,身边除了姝岚白日里照顾她,便只剩下白衣夜夜相伴。
何况她如今虽重生为人,但骨子里却依旧是只野狐狸,自然与兽类更心心相惜情不自禁一些。
涂山林林低下头,略有些愧疚地解释道:“白大人,虽然白衣是您的狗,但自我入东宫以来,也多亏它时时陪伴我,否则我恐怕早都郁郁而终了。”
肖珝心底一丝酸涩泛起,轻声问道:“在东宫,让你如此不快乐?”
涂山林林深深地点下头:“是,除了……”
“除了什么?”肖珝眼睛亮了一下,没来由的升起了一分期待。
她会说什么?
“除了……”涂山林林垂下头,擦了一把不小心溢出来的口水,“除了吃鸡的时候……”
肖珝:“……”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受虐倾向。
他明明打心底如此讨厌这个人,但自从她嫁给他之后,自从她脑子有毛病记忆出岔子之后,他反而对她多留了一点心,以至于现时,他居然关心她要说什么,大概真应该给自己狠狠打上两个耳光子,把自己给打清醒掉。
倾灭包氏乃是他一直所望,事关社稷天下,绝不容许出现任何丁点儿差池。
好在涂山林林完全不解风情的回答让他立马回过神来,他深吸了一口气,不屑地冷笑一声,回道:“白衣是我的狗,我自然会将它找回来。而你是太子妃,本就该好好待在东宫,成日估摸着离开总有失体统。”
涂山林林沉默不语。
肖珝心头莫名抽了一下,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温柔了一些,继续道:“况且我已答应你了,只要你做到几件事,道长自会想办法帮你离开……”
涂山林林咬紧了嘴唇,眼眶通红。
肖珝忽而心下一动,问道:“若你执意离开东宫,便意味着出妇,你身为丞相之女,可想好今后如何自处?你爹娘的面子你又想过吗?”
“什么丞相不丞相的,我又不认识他,我管他们怎样!”涂山林林攥紧拳头,切切道。
肖珝怔住。
“而我今后自是知道我该怎么办,我平时所愿,五十年来就未有任何一点后悔和迟疑,就算粉身碎骨,也必得要实现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