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悲歌之祁连殇》枫烟遥

6、救子心切泄隐秘

　　后半夜，呼啸的风声渐渐平息，一轮明亮的月穿过层云露出了皎洁的面容，天地间仿佛蒙上了一层银色的纱。

　　李幸实在太累了，不知不觉间，她也在周围此起彼落的呼吸声中沉沉睡去。

　　霍婋半夜里醒来，肉嘟嘟的小手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看向睡梦中的赵孺子，伸手推了推她，“娘，我要尿尿。”

　　赵孺子睡的正沉，没有反应。

　　霍婋翻了个身，又去推李幸，“母亲，母亲，我要尿尿……”

　　李幸也没有醒。

　　霍婋倒也没有哭闹，只是睁着一对圆圆的大眼睛望着毡帐顶部发呆，过了一会儿，他自己爬了起来，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小小的身子一颤一颤地朝毡帐的门帘走去。

　　出了门帘，他不敢走远，就在毡帐旁边的草地上找了个阴暗的角落，解了裤子蹲下尿尿。

　　月色朦胧，一个四岁小孩的身影并没有引起匈奴兵的注意，只不过尿尿总是会发出点声音，霍婋又不知掩藏，恰好此时一队巡逻的匈奴士兵路过，中间有人耳尖，听到了这细微的响动，便立即神色戒备起来，朝霍婋所在的阴暗处大声喊：“谁？谁在那里？”

　　霍婋吓得一个激灵，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一群匈奴士兵就围了上来，手上拿着火把和亮堂堂的武器，霍婋蹲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匈奴士兵，一时间竟是吓得连哭都忘了。

　　一看是个孩子，那些匈奴士兵们笑了，“原来是个奶娃子在撒尿啊。”

　　其中一个领头模样的高大魁梧的匈奴士兵，弯腰拽住霍婋背后的衣领，像拎小鸡似的将他拎了起来，举到面前，看了眼男孩□□的物什，竟然狞笑着伸手弹了一下，说：“中原汉子，难道是蹲着撒尿的吗？”

　　此言一出，匈奴士兵哄然大笑。

　　霍婋并不理解匈奴士兵们的嘲讽，但这样被人拎着很不舒服，他从小娇生惯养，感觉不舒服了，就要发脾气，可不管对方是谁，也不懂得分辨。他伸腿去踢那个拎住他的人，但腿太短了踢不到，又伸手去打，依旧打不着……就这样，小小的身子被人拎在半空中扑腾着，咿咿呀呀，拳打脚踢的，模样有些滑稽，但同时又透着股狠劲，像极了一匹呲牙的小奶狼。

　　匈奴兵觉着有趣，又将他拎高了些。霍婋挣扎得更厉害了。匈奴士兵一个个都看着他，哈哈大笑。

　　突然，他们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怎么回事？”

　　听见这个声音，匈奴兵们立刻停止了笑，齐刷刷地分开站到两边。

　　从后面走过来一个身高八尺面容肃穆全副武装的匈奴首领，眼神冷酷地四下扫视了一番，冷声道：“什么事这么好笑？”

　　那些匈奴兵一个个都屏声静息，连大气都不敢喘。

　　那个拎着霍婋的领头的匈奴兵将霍婋递到他面前，说：“首领，是这个汉人奶娃子，半夜里跑出来撒尿。”

　　“奶娃子？”
　　匈奴首领看着部下手中那个裸着下半身的汉人小娃娃，借着火光，只见这小娃娃跟匈奴孩子不同，一身白净，细皮嫩肉的。心想果然还是汉地的水土养人呐。

　　霍婋此时已经不再挣扎，对着一脸凶相的匈奴首领也不害怕，反而凌空挥了一下小手，仿佛在打他的脸。

　　匈奴首领咧嘴笑了一下，瞬间来了兴致，伸手将霍婋从部下手中提了过来，举高了在那儿看。刚刚霍婋尿没撒完就被匈奴兵给发现了，还憋着一半呢，人群中也不知是谁嘘了一声，霍婋一时没能忍住，竟将剩下的半泡尿凌空撒了出去，正巧全浇在了那个匈奴首领的脸上。

　　匈奴首领赶紧呸了两声，伸手抹了把脸，一时怒不可遏，“M的，老子割了你这小玩意儿。”说罢，从腰间拔出短剑，明晃晃地亮光闪到了霍婋的眼睛，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终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赵孺子睡得迷迷糊糊，恍惚间，右手下意识地朝胸口弯去，想将儿子抱进怀里，不曾想却扑了个空……

　　赵孺子顿时惊醒过来。正疑惑儿子什么时候不见了，门口突然传来霍婋的哭声。
　　赵孺子一下跳了起来，朝门口奔去。掀开门帘，正好看见匈奴人挥着刀欲割霍婋的命根子，顿时吓得大叫：“住手”。

　　被吵醒的李幸跟着出了毡帐，看见眼前的一幕，也是惊了一跳，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对策。但一时半会儿，着实无可奈何。

　　大半夜的，突然跑出来俩个披头散发满脸污浊的女人，活像是见了鬼。匈奴首领的眉头拧了一下，而旁边的匈奴兵早已上前将李幸和赵孺子二人拦住。

　　匈奴首领懒得理会俩个鬼一样的女人，让旁边的人拎住霍婋，自己拿着短刀准备割下那刚刚尿了他一脸的小玩意儿。火光中，利器折射出来的亮光闪在了霍婋的命根子上，赵孺子见了，心头猛地一窒，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住手，不许伤害我儿子。你们知道他是谁吗？他是霍去病的儿子，你们要是敢伤害他，我家将军定会……”

　　“住口”李幸赶忙阻止赵孺子。

　　但这个时候，赵孺子就像一头保护幼崽的母兽，近乎疯狂，哪里拦得住。李幸拉了她一下，她将李幸推开，继续喊叫：“你们要是敢伤害他，我家将军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李幸心道，完了！

　　匈奴首领停止了割霍婋命根子的动作，转而看向旁边的那个高大魁梧的匈奴兵，似乎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的，问了一句：“她刚说什么？”

　　那个高大魁梧的匈奴兵也是满脸震惊，看了眼手中的汉人小娃娃，“她说，这是霍去病的儿子！”

　　“霍去病？”
　　匈奴首领念一声这个名字，颇有些咬牙切齿。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望向李幸和赵孺子。

　　那是带着仇恨和愤怒的眼神。

　　“将军，你们不要听她的，她是一时情急，胡言乱语。我们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是霍将军的家室？”李幸说道。

　　听完这话，匈奴首领的目光里果然又多了几分狐疑。

　　“不不不，我没有胡言乱语，我们真的是霍去病的家室。”赵孺子急切地否认李幸的话，又上前拉住她的手，恳求道：“姐姐，我知道你恨我，可是你不能害了婋儿啊，他可是将军的儿子。”

　　“你闭嘴。”李幸低声喝斥她。

　　李幸疾言厉色，赵孺子不敢再吭声，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这位将军，我家夫君是从商的，家里有的是钱，但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您大人有大量，放过他，到时候，我一定让我家夫君奉上全部家产，以报答将军的恩德。”
　　李幸认出眼前这个匈奴首领就是那天在雁门郡追击俘虏他们的那个匈奴人，那天他在她们的马车上搜出了许多的财物，他应该还记得，所以企图用利诱来救霍婋。

　　但这一回，这个匈奴首领却不为所动，他走到李幸和赵孺子面前，来回踱了几步。

　　李幸低着头，忽然，匈奴首领用短刀拨开了挡在她面前的长发，仔细地看了看。然后又踱到赵孺子面前，用短刀托起她的下巴。赵孺子脸上的污秽被泪水冲淡了许多，隐约间露出了白皙娇嫩的肌肤。

　　匈奴首领收回短刀冷笑了一下，明白他们这一路上都被这两个人女人给骗了。

　　他重新走到霍婋跟前，伸手戳了戳他的脸蛋，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所有人都盯着霍婋看，等着他的回答。李幸知晓了匈奴首领的用意，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霍婋懵懵懂懂地望向不远处的两位母亲，一时没有回答。

　　匈奴首领捏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了回来，凶狠地命令：“说”。

　　霍婋这才抖抖索索地开口：“霍……霍婋”。

　　匈奴首领笑了，一个“霍”字，已然证明一切。

　　李幸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将军，若他们真是霍去病的老婆孩子，那您可是立了大功啊。”匈奴首领旁边那个高大魁梧的匈奴兵说道。

　　匈奴首领将短刀归鞘，也是满脸兴奋，“是啊，霍去病的妻儿，可比那几百俘虏值钱多了。”

　　“将军，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先把他们三个关起来。”匈奴首领眼中闪过冷酷的光芒，“将其余俘虏全部射杀，我们即刻出发，赶往王庭，面见大单于。”

　　“是”
　　匈奴兵领命，脸上同样是雀跃的神色。他们活捉了汉朝将领霍去病的家人，而且这霍去病此时正带兵准备攻打匈奴。如此功劳，必然能够得到大单于的重赏。

　　“等等”刚走了没几步，匈奴首领忽然又转回身，指着李幸说了一句：“小心这个女人。”

　　匈奴兵闻言，果然盯紧了李幸，将三人押入毡帐之中。

　　匈奴首领抹了把脸，脸上的潮湿和异味提醒了他，他问道：“刚刚是谁嘘的？”

　　他的话像是从牙齿缝里一个字一个字的蹦出来的，在场的匈奴兵无一人敢应答。匈奴首领鹰一般狠戾的眼眸四下扫视了一番，忽然，手起刀落，将一个瑟瑟发抖的匈奴兵的头颅砍下，鲜血四溅。在场之人，无不胆战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