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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二)

      “侯爷可想好了?”国师扔掉手中的钩蛇之尾,取出一块方巾悠然擦拭方才抓住钩蛇的手,那钩蛇不知是畏惧国师的手段,还是畏惧旁边虎视眈眈的螣蛇,竟动也不敢乱动,只偷偷摸摸蜷成一团,像座小山似的盘在一起。

      国师又道:“自古螣蛇主虚惊怪异之事,控微风细雨,最易化蛟,多有凶猛鳞虫聚于周围。我观它头生双角,身上隐有红光,怕是正值化蛟的紧要关头,然而此时却不顾自身造化,追杀侯爷数百里,又纵容钩蛇伤人性命,显然已是到了丧失理智不管不顾的地步。侯爷最好把那东西拿出来,也好过大家都在此地枉送性命。”

      螣蛇似是听懂了国师的话,蓦地冲信阳侯张口嘶叫,阵阵腥风吹得众人措手不及。国师有些厌恶的转身躲过,对仍在犹豫的信阳侯道:“本座自小不惧鳞虫,看今日这阵仗,便是即将化蛟的螣蛇也不敢伤我,侯爷既然还需时间考虑,那就恕本座不奉陪了!”

      说罢便要离开。

      信阳侯忙道:“国师且慢!”自怀中掏出一物,以绢帛层层包裹,拱手奉上。“此物便是小侯自钟山无启之东的扶舟湖底寻得,据说乃是应龙龙珠,正是要献于圣上寿辰之物,只是不知为何会招来妖物。”

      国师看了眼那包裹的圆形之物,不过成人拳头大小,却隐约觉得心中似有所动,不由自主便要伸手去拿那龙珠。

      此时螣蛇突然发出尖啸,仿佛得知此珠若被国师拿到,它惧于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便再难从国师手上夺回来,竟强行压制身体本能,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下,似要将龙珠和国师一起吞入腹中!

      螣蛇之快,已非钩蛇能比,周遭罡风肆虐,旁人更是难近半分,国师终究是凡人之躯,不得不出手抵挡,一时间广袖翩飞,手中结印,堪堪挡住螣蛇的攻势,然螣蛇已近疯狂,身躯纹理中的红色部分逐渐蔓延出炙热的岩浆,一阵极强烈的炙火眼看就要从蛇口中喷射而出!

      国师也是大惊,他虽自幼修行,也得高师真传,但所学终究是以祭祀祈福、观星推演居多,平日所做之事,也大多是为君王解惑、辅佐国运,真正与非人之物对峙的次数,其实少之又少。若非近日收到密探传来的消息说信阳侯在钟山无启之东擅取不属人间之物,又被凶兽追杀直奔郁城,他也不会下令提前撤离石隆镇百姓,又亲自出城阻挡凶兽入城。

      而如今看来,却是他太过想当然了,他在人间虽身居高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在这些凶横的妖物眼中,与普通人类也并无什么分别。

      阵阵烧灼之感从手上传来,阻挡法阵越来越微弱,国师眼见手上皮肤被火舌舔过,以留下灼伤的痕迹,心下暗道不妙。他固然可以舍弃信阳侯等人独自离开,但此时螣蛇已近疯狂,若让它夺回龙珠,还不知会发生何事,而此地距离郁城不足三十里,这等控火的妖兽若是发起狂来,纵火逞凶,郁城数万百姓又如何自保?真真是左右为难,心下不由对信阳侯又厌恶几分。

      突然左手一阵剧痛,国师心知法印已破,电光火石之间,一把夺过龙珠,向后飞掠数丈,转身往郁城相反的方向奔去!螣蛇哪肯罢休,呼啸间蛇尾掀翻众人,箭一般的追赶而去!

      夜色之下,国师身影如流星赶月,辗转腾挪,显然是要以诡秘步法躲开螣蛇的追击。而螣蛇身躯巨大,在狭窄的街巷之中颇有制肘,一时间竟对国师无可奈何。

      那螣蛇想必是气急,它本是独霸一方,不管凡兽妖物,还是散仙精灵,都对它畏而远之,更是从未将区区凡人放在眼里,平日里虽从不伤人,但也不过是因为不愿沾染因果,妨碍修行。而此时竟被一介凡人戏弄,焉能不气?

      螣蛇发出尖锐的嘶叫,挥动蛇尾,将阻碍它行动的房屋院舍一一扫平,登时巨响伴随遮天尘雾而起,国师的身影倒是更加看不清了。但鳞虫之物少有以目视物,追踪猎物大多靠嗅觉,是以国师虽难看清螣蛇的位置,螣蛇倒是能轻易找到国师所在。

      烟尘之中,螣蛇自刁钻的角度钻出,一口便要衔住国师头颅,而距离如此之近,国师也有些难以应对。此时一条泛蓝光的尖利尾钩突然勾住螣蛇口裂之处,硬生生将吞噬国师的蛇头拉偏了方向,正是方才被制服的钩蛇!

      国师心下诧异,钩蛇本是追随螣蛇的凶兽,受螣蛇驱使,如今竟反过来阻止比自己强大无数倍的螣蛇,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奇事。

      然而此时已不是好奇的时候,眼见两条巨大的妖蛇互相缠绕撕咬,正是甩脱螣蛇的好时机,国师不再犹豫,当下便捏了印决,隐去身形,匆匆而去。

      不过片刻功夫,已到了镇外荒地。石隆镇地处郁城之外,并无自然险关,周围至多几处缓坡丘陵,国师不得不停下脚步,思索下一步的行动。

      他虽拿着龙珠引开螣蛇,但凡人相较于妖物,被追上也不过迟早之事,他若是一人之力,必然无法抵挡,若是能归还龙珠,让螣蛇自行退去,方是再好不过,然而那妖物已经疯狂,怕是不会跟一个凡人讲什么道理。

      思及此,国师自怀中掏出一块深蓝色泽的令牌,上有古文篆书,却不像人间文字。

      默念咒语,令牌上似有光芒闪过,一阵微风拂来,背后一道白光闪现,光芒退去,有一白衣少年自光彩中走来,笑意盈盈向国师行礼道:“哥哥安好。”

      国师沉默了一会儿,道:“谁是你哥?我不是你哥。”

      那白衣少年登时脸垮了下来,他本是芝兰玉树的身姿,朗月入怀的容貌,此时作出孩童一般哭丧的表情,倒也毫不违和。

      白衣少年叹气道:“你果然还是什么记忆都没有吗?都这么久了,多多少少总该想起什么吧?”

      国师道:“我应该想起什么?自记事起,我的记忆并无断层,你莫不是又要提那虚无缥缈的前世之说?”

      白衣少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了嘴却像是被人扼住咽喉,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最终只得放弃,一脸憋屈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仙人历劫之事我不知见过多少,哪有你这般什么奇怪的。且不说以你的身份根本无需历劫,便是真有原因下到凡间,也不至于让我们连你的名字都叫不出来,每次我想要告诉你,你的身份,你的真名,就像被什么力量掐住咽喉,越是想说,掐得便越紧,根本无力反抗!”

      想是越说越气,白衣少年竟一屁股坐在山石上:“要知道,我可是天帝亲封的太湖仙君,管辖八百里太湖水族,什么稀奇事没见过没听过,谁知在人间遇到你这般怪异的情况,我遍访仙友及你的亲信,竟连说出口都做不到!”

      国师淡淡道:“哦,那不知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太湖仙君,是否听说过螣蛇化蛟?”

      白衣少年瘪嘴道:“你现在只会叫我太湖仙君,以前你都是叫我‘鲤儿’的!”

      国师一脸被噎到的表情,道:“我七岁时初见太湖君已是这般模样,二十多年过去,你仍是这般模样,你们神仙的岁数也不知大我几千几万岁,竟好意思让我叫你‘鲤儿’?”

      太湖君垂头丧气道:“那你叫我白念吧,太湖君这个称呼太生分了。我也叫你人间的名字可好?你是别人的国师,可不是我的国师。”

      国师叹了口气,道:“行吧,我名为寒璋,姓氏已被褫夺,不提也罢。”

      太湖君白念这才喜笑颜开,道:“寒璋哥哥方才问起螣蛇化蛟,我自然是知道的,螣蛇在人间虽少见,但也不是没有,若是修行得当,不沾人命因果,时间一到,自然是能渡劫化蛟的。”

      寒璋道:“那你可曾听说应龙龙珠?”

      听到“应龙”二字,白念忽得跳起来道:“什么应龙龙珠?”

      寒璋自袖中取出绢帛包裹的龙珠,在白念面前打开,只见那珠子在夜色中发出耀眼的光芒,方圆数里之地竟似白昼一般,白念连忙以法力护住寒璋双眼,以防被烈光灼伤,又以水系术法将龙珠光芒敛尽,这才仔细观察那珠子。

      这龙珠通体光滑,似水晶却又有琉璃的荧光,内里更是有黑白两种光芒交替运转,仿佛自成一个宇宙。

      白念接过龙珠,神色略有些复杂,将淡蓝色灵力运转在龙珠周围试探一番,才道:“这珠子上确有龙息,我真身乃是一尾白鱼,这鳞虫之长的气息绝不会认错。但我从未听说过应龙有龙珠这种东西。”

      寒璋笑道:“说得好像你认识应龙似的。”

      白念撅嘴道:“我就是认识!我认识很多年了!我们关系可好了!”

      寒璋听得头大,心知他多半又要扯那莫名其妙的上神往事,打断他道:“那既然不是应龙龙珠,可与螣蛇化蛟有什么关系?”

      白念仍是气鼓鼓的,道:“上古之时,确实有神龙颌下含珠,但是这多年过去,早就物换星移,沧海桑田,上古神龙也早已循道兵解、化归天地了。按理说即便有神龙遗物,也不该留存在人间,这些神物若是散乱在人界,早就引起六界纷争,人间生灵涂炭了,不可能等到螣蛇化蛟才出世。”

      说罢想了想,又懊恼道:“都怪我才疏学浅,平日若能多花点时间看书就好了,若是换作你的话,想必早就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了。”

      寒璋一脸“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道:“那既然如此,这颗龙珠暂时还是不要还给螣蛇了。”

      说完便将绢帛重新合拢,把龙珠包裹妥当,这时白念才注意到寒璋拿着龙珠的左手满是烧灼的伤口,皮肤大片焦灼,触目惊心。

      白念一把抓住他的手,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寒璋道:“与螣蛇纠缠时不慎所致,不过皮外伤。”

      白念手中运起疗愈术法,灵力运转,以太湖君的修为,这等小伤本应片刻痊愈,但大量灵力包裹手背,伤口竟毫无愈合的势头,白念心下一惊,他所修法术,大多为天帝亲授,虽受真身资质所限,但疗愈一类的术法却是颇有造诣,如今竟有他所不能治愈的外伤,委实太过诡异。

      “怎会这样……?”白念那只本该修长有力的手,此时却布满灼伤形状可怖,喃喃道,“火系法力尚在凡人躯体,即便是三昧真火、红莲业火,也不可能毫无好转,更何况只是区区螣蛇邪焰。”

      正在白念冥思苦想之际,突然远处传来嘶吼,一条黑身红纹的巨蛇自黑暗之处蜿蜒疾驰而来,目中已无先前的谨慎,只剩下疯狂,头上双角仿若烧红的铁棍,红而转赤金之色,口中更是布满血腥,尖牙缝隙里尽是血肉残渣,很显然钩蛇已经被它撕咬致死了。

      白念见状大惊,忙布下抵御法阵,对寒璋道:“这不是螣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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