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附子几钱

6、Chapter6

　　辛淮难得翻翻有关自己的微博下的评论，谁知道这一看就看到了这么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小丁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压着声音和辛淮说话。

　　“淮淮，说实话我还真挺舍不得走的。你说你吧，三餐没规律，还总喜欢熬夜，我要是在呢还能管着你些。只是我眼看着都奔三了，我家老佛爷整天催我回家结婚。她老人家总觉得这个圈子太浮躁了不适合女孩子，觉得女孩子就得找个安安稳稳的工作，年龄到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

　　辛淮说：“老实人怎么这么可怜呢。”

　　“就是啊，我也这么觉着，她这想法就有问题啊。”小丁刚说完倒是估摸出这话里的不对来了，“你什么意思？”

　　辛淮轻笑一声换了个话题：“听说公司给我招了新助理？”

　　“好像是吧，说是原本今天带了来让你过目的，谁知道好巧不巧今天要飞广州。”

　　“给我过目？”辛淮觉得这倒不必，他是圈里出了名的好说话，不是真的没脾气，只是很少把这种情绪用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公司给他招了新助理，只要工作负责不来事儿，他都能接受。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条，尽量给他最大程度的私人空间。只是如果他知道公司给他招的助理是这么“无关紧要”，他是绝不会说出接下来的话的。

　　小丁回他：“傅总的原话，必须得由你亲自过目。”

　　“就你这工作能力我都用了好几年了，这个新来的再不济也不会比你差吧？”

　　小丁嬉皮笑脸：“哦，这几年承蒙您照顾了，反正以后也不在你面前给你添堵啦。”

　　两人之间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互斗嘴，毕竟谁也不会真的上心。

　　“那新助理的事怎么说？先让人留下？”小丁问道。

　　“又不是什么大事。”辛淮无奈地笑笑，“你一会儿下了飞机就给傅靳函回个电话，让他先把人留下吧，反正还有几个月适用期呢。等我从广州回去估计都得后天了，别把人一直晾着。”

　　小丁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她心道：淮淮，我真的不是故意要套路你的，可这是傅总交代给我的最后任务，我也很为难啊。

　　辛淮哪里知道三言两语间，他亲爱的前助理小丁同志就把他卖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老家？”

　　“还没定呢。”小丁如实说，“本来是打算就这两天走的，谁知道你出了这么档子事。我就想着索性等做完交接再走吧。”

　　辛淮没有发表意见，只说等回了连州给她办个欢送会，届时带上新助理，也当是迎新了。

　　佟沥文下了飞机，马不停蹄往乐函总部赶，人还在途中就接到了傅靳函的消息。

　　“那什么，小淮直接让你留下了，你后天直接去给他接机吧。”

　　事情太过顺利，佟沥文倒反而有点不敢相信了：“他没说什么别的？”

　　“啊？别的？应该没有吧，你后天直接去机场就行。我这边还有点事，晚点我找个人帮你安排下相关手续和住宿问题。”傅靳函说完匆匆挂了电话。

　　按说辛淮同意了让自己当助理，佟沥文应该挺开心的，可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做完一样。然后他突然想起来了，就在十分钟前，邱丽萍给他打了好几通电话，他一个都没接。

　　无非是问他在哪里，技术员那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说不要就不要了，和李佳薇的事儿究竟怎么说？

　　他妈会抛给他的问题，就是不用脑子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在他过去二十几年的人生里，他需要关心妈妈的心情，照顾爸爸的感受，却偏偏忽略了自己。

　　但不接电话不回消息，把不安和焦虑留给父母他还是于心不忍，最终只能回拨了邱丽萍的电话。

　　果真，邱丽萍第一句就是“你现在在哪？”

　　佟沥文如实回答：“今天早上到的连州。”

　　“你去连州做什么？有什么事重要到要你辞了工作赶过去？你知不知道我和你爸为了把你弄进技术科费了多少心思。”

　　佟沥文麻木地说：“知道，所以呢？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按月拿着死工资，还要被人说是靠着父母的关系，我好像都已经一眼望到了几十年后。”

　　邱丽萍依然是那一套说辞：“是，现在那点工资确实不够看，可是技术部的老陈还有几年就退了，到时候你爸再去打点下关系，技术部部长的位置终归是你的。”

　　佟沥文也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妈，你是真不懂我什么意思么？”

　　“你什么意思？年轻人想法太多不见得是好事，你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以后该有的都会有的。再说你在家附近工作，我和你爸也好照应你，同时还减轻了你的经济负担。”

　　“你现在是在教我怎么啃老么？”佟沥文烦躁地捏了捏眉心，“算了，多的也不用说了，哪怕我们之间有过一次有效沟通，就一次，都不会是现在这样。”

　　邱丽萍还在喋喋不休，佟沥文没有挂她电话，只是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了，任由她继续自说自话。

　　邱丽萍说了半天没得到回应，终于挂了电话。佟沥文没有半点如释重负的感受，只觉得内心一片迷茫，也不知道前面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他现在和辛淮又算怎么回事。

　　每周四晚守着电视等“吃货了吧”是为了看辛淮一眼，听闻傅贺清过世死皮赖脸跟去傅家是为了看辛淮一眼，得知辛淮车祸伤势不明厚着脸追去医院是为了看辛淮一眼，那现在呢？和家里闹翻，辞了在外人看来安逸无比的工作跑来连州，也仅仅是为了看辛淮一眼？绝对不是。

　　佟沥文，其实你是贪心的对嘛？你要的绝不仅仅是看一眼吧？你想要其实的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辛淮吧？因为你想要和他永远？他几乎是被自己的这一想法吓了一跳，但他最终又认命似的耸下了肩膀。

　　佟沥文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下了晚自习的自己和辛淮走在青丘巷的石板路上。那一天的月光和平时没有两样，那一天的辛淮也还是和往常一样懒懒洋洋。

　　他看了辛淮有一会儿，辛淮才慢悠悠转向他与他对视了几秒，随后朝他摊开了掌心。

　　“什么？”佟沥文一时有点没明白辛淮的意思。

　　辛淮收回了手，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他装作无意地问了句：“今天你生日，你下午是不是请假去了步行街？”

　　辛淮和佟沥文同校不同届，佟沥文高三他高一。两人晚自习并非同时下课，早下课的辛淮还要在教室多佟沥文一个半小时。

　　佟沥文今天下午确实请了一下午假，和他一起请假的还有隔壁班的一个女生。两人去了步行街，吃饭，电影，陪女孩子逛了逛格子铺，这个年纪的孩子约会无非就是这点事。回校前女孩还从包里拿出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红着脸递给了他。

　　佟沥文一下就明白了，他像是被抓了现行般躲躲闪闪避开了辛淮的视线。

　　“我的礼物呢？”谁知辛淮没问他去做了什么，而是索要起了礼物。

　　“啊？”

　　“哦，忘了。”辛淮笑了起来，那笑容倒不像是勉强，只是接下来的话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直插进了佟沥文心口，“所以，你真的劈腿了。”

　　“没有。”在辛淮冰冷目光的注视下，佟沥文的辩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

　　“是了，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所以怎么能算是劈腿呢。我们不过就是趁着周末有空出去开个房打一炮，你对我好也只是因为你爸和老头子走得近，让你多照顾着我些。”

　　佟沥文只觉得眼前的辛淮和几年前初识的那个辛淮慢慢重合了起来，一样的牙尖嘴利。他毫无预兆地捂着眼睛蹲了下来，语无伦次道：“可是我没有这么想，所以我才害怕。我不喜欢她，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无论从哪一方面我都觉得我会喜欢她的。我不知道我们现在算什么，现在可以用同学朋友这层关系打幌子，五年、十年后呢？你能永远不考虑结婚么？”

　　辛淮几乎是片刻犹疑也没有地回答了他：“我能。”

　　“我不能。”佟沥文深埋着头，声音闷闷的。

　　辛淮愣了片刻，随后收起了自己的咄咄逼人，他用一种近乎调侃的语气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都及时止损吧。”

　　第二天晚自习下课，佟沥文终于明白了辛淮口中的“及时止损”是什么。他站在空无一人的高一（10）班教室门外，一手拿着准备补送给辛淮的礼物，一手给辛淮拨了通电话。

　　教室门窗紧闭，室内一片漆黑，再没有那个熟悉的等他的身影。他听着手机里那段熟悉的等待音乐响完，却再没等来那个熟悉的声音。

　　然而辛淮的决绝却远超过了佟沥文的预想。两人在经历了长达数月的形同陌路后，辛淮直接选择了退学，同时从傅家搬了出去，至此断了与佟沥文的所有联系。

　　那一天佟沥文拿着茂大的录取通知书站在傅家大院的门外，看着傅靳函意味深长地叹了口长气，后面的事他就再也记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