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无为》附子几钱

4、Chapter4

　　医院病房内，辛淮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在佟沥文冲进病房抓着他手十分钟没放之后。

　　佟沥文红着眼眶，看起来像是刚哭了一场。

　　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一切，太丢人了，辛淮心想。

　　佟沥文挂了电话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市一院，记者、病人家属将电梯前围了个水泄不通。

　　佟沥文绕开众人，改走楼梯，可能是晚饭吃得太少，爬楼梯过程中还摔了个狗啃泥，他妈给他准备的新裤子被擦破了个洞。打傅靳函电话也没人接，他就这么瘸着条腿一层一层地问，终于在问到第五层时，护士一指走廊尽头的房间。

　　辛淮安静得躺在病床上，身上盖着医院的白色被子，脸色苍白得和被子一个色。佟沥文的心沉到了底，他冲进房间猛地扑倒在辛淮身上。

　　辛淮：“疼...”

　　“哪疼？”佟沥文一把抓过他的手。

　　然后两人就开始了长达十分钟的执手相看泪眼，当然，辛淮只负责了相看，执手和泪眼都是佟沥文做了。

　　辛淮被佟沥文紧抓着的手出了一手心的汗，粘粘乎乎说不上来的难受，他几次想要挣开都被佟沥文攥得更紧。

　　终于，辛淮忍无可忍道：“你想干嘛！”

　　佟沥文看了看他没有回答，随后拉起辛淮的手朝自己胸口伸去。

　　辛淮：“？？？”

　　他觉得佟沥文这个动作实在有说不清的暧昧，就他们俩现在的关系而言。

　　佟沥文见他没有拒绝，又抛出句更暧昧的话来：“宝宝，你帮我看下我的心还在跳么？”

　　辛淮真的特别想回他一句“心脏有毛病去楼上心内科”，只是这句话他还是没舍得说出口，因为佟沥文的眼眶似乎更红了。

　　门外的傅靳函看完了一出好戏，这才悠哉悠哉地进到病房里来。

　　“大部队随后就到，我建议二位先整理下自己的仪容仪表。以及某个马上要见婆婆的人...”

　　话音未落，辛淮和佟沥文几乎是异口同声道：“什么婆婆！”

　　辛淮是压根不想再和佟沥文扯上任何关系，佟沥文则是觉得自己被占了天大的便宜。

　　“好好好，丈母娘，行了吧？”

　　佟沥文这下觉得心里舒坦多了。

　　辛淮：幼稚！

　　“小淮。”傅美夷敲了敲门，身后是傅立忍和戴文钦。

　　傅美夷甚至还很贴心地买了束鲜花，辛淮看着她将鲜花放在了床边的桌上，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被他忘了。

　　戴文钦手里提着个袋子，可以看出来是几样打包的饭菜，她朝向辛淮说道：“我和你舅舅赶来的路上随便买的，快趁热吃吧。”

　　说着又把餐盒打开，连带着筷子递到辛淮面前，辛淮一筷子肉刚到嘴边，就听佟沥文一记重重的喷嚏。

　　辛淮这下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忘记的事情是什么了：佟沥文他花粉过敏！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花香早已弥漫开，萦绕在每个人鼻头。佟沥文喷嚏一个接一个，后进门的三人似乎这才发现病房里还有这么个人存在。

　　傅美夷：“这位是？”

　　“阿姨你好，我是...啊...啊秋！”

　　辛淮心想，你赶紧走吧，可别在这丢人现眼了。

　　“这位是辛淮的助理，他好像有点花粉过敏。”关键时刻还是傅靳函站了出来，他说完又转向佟沥文说道，“你先出去吧，小淮这边暂时用不上你。”

　　佟沥文望向辛淮的方向，眼中尽是不舍，他是希望习淮留他的。辛淮却完全不想照顾他这些小心思，一盒小炒肉吃得正香。佟沥文想想也是，他要用什么身份让辛淮留他呢？难不成要辛淮当着众人面说“这位助理你请留步么”？

　　佟沥文不情不愿地走了，辛淮也没心情再演了，他将小炒肉放到一边，拉过被子盖到身上，乖巧道：“我要睡觉了，你们随意。”

　　病人都要睡觉了，虽然是个只有皮外擦伤的病人，大家怎么还好意思随意，也都纷纷出了病房。

　　傅靳函一向脸皮厚，大家都识趣地走了，只有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识趣二字怎么写，辛淮让随意他就随意了。

　　“你通知他来的？”

　　“他都比我先找到这，怎么能是我通知他的呢，天地良心啊！”傅靳函更不识趣地在辛淮床边坐了下来。

　　辛淮不吃他这套：“是么？我把坐标发给了你，谁知道你是不是又转发给了他？”

　　傅靳函：“兄弟之间这点信任都没有了么？行，你不信是吧，我手机给你看。”

　　傅靳函边说着边磨磨蹭蹭去掏手机，心想这怎么和剧本写好的不一样，辛淮怎么还不阻止他？

　　辛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姿态就好像个高高在上的王在等着人给他进贡。傅靳函被他看得心里发虚，索性破罐子破摔了：“就我通知他的，怎么着吧？要杀要剐随你便，一刀下去碗大个疤，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来吧，朝这儿来一刀，痛快点，一刀泯恩仇了。”

　　辛淮嘴角抽搐：这都哪和哪，这个人戏是不是太足了一点？
　　傅靳函一瞧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已经没在生气了，立马顺杆儿往上爬：“诶呀，我就知道你舍不得。”

　　辛淮被他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却还是没有忘了正事：“你通知他来干嘛？”

　　“他给我打的电话，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嘛。”

　　“拿自己弟弟做顺水人情？”

　　傅靳函这就不乐意了：“那能么？那肯定不能啊。你实话和我说，你真的不想见到他？”

　　辛淮被他这记直球打得猝不及防，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他认命地闭上了眼睛，闷闷地转了个身面向了墙壁，那背影看起来倒像是在和自己赌气。

　　怎么可能会不想见到他呢？坐在驶往机场的出租车里，他不知怎么就又突然想起了长廊拐角的那个身影，那么熟悉，他终于还是想起来了。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感伤过去，就听前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刹车声，他眼睁睁看着自己所坐的车朝着前车无限逼近。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远了，他只听见心里那个声音不停地质问着自己：如果当时就认出了他，你会追上去喊住他么？可是就算喊住他又该说些什么呢？

　　会，这是辛淮最后给出的答案，就算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他还是会喊住他。

　　司机一脚急刹，手下方向盘猛打，最终冲向路边的护栏，辛淮身子不受控制地撞向车门，心在那一刻却稳稳地落了地。

　　傅靳函没有等来辛淮的回答，刚想扯开话题说些别的，就听辛淮背对着他肯定地回道：“想。”

　　“既然你...”

　　“想，可那又怎样呢？我想见到他，但这不代表我想再给他一次伤害我的机会。”辛淮似乎是觉得这么说有失公正，又补充了一句：“好吧，这么说对他确实不公平，是给了我们一次互相伤害的机会。”

　　傅靳函难得地没再多说什么，辛淮等了一会儿没等来他苦口婆心的规劝居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你不打算说些...”

　　“我先走了，小丁已经下飞机了，一会儿就过来。”

　　小丁是辛淮的助理，从辛淮刚出道就跟着他了。眼瞧着马上都奔三了，人生大事还没着落，终于在月初和辛淮表明了去意。

　　按说到前天，小丁与他的合同就到期了，现在管他辛淮是死是活，她都可以置之不理。人却还是打了个飞的赶过来，辛淮终于相信人间还是有真情的。

　　与此同时，佟沥文则对“人间有真情”这句话表达了强烈的质疑。他一瘸一拐回到家里，就见邱丽萍和佟卫国夫妻二人一人一边地坐在沙发上。

　　“和佳薇约会怎么样？”邱丽萍没有关心他的瘸腿，张嘴就问约会的事。

　　“挺好的。”佟沥文说这话时脸不红心不跳。

　　“人小姑娘回家就朝着爸妈哭了，这是挺好的？”邱丽萍被他气得血压都上来了。

　　佟沥文在辛淮那吃了瘪，心情自然好不到哪去：“我有义务哄着她？”

　　佟卫国一拍茶几站了起来：“混帐东西，这么好个姑娘，你不哄着她还想哄着谁？”

　　“是想要我哄着她这个人还是哄着她家的人脉关系？”

　　“你...你...”佟卫国你了半天没你出个下文来，脸倒是涨了个通红。

　　佟卫国自恃清高大半辈子，恨不能人人都说他是清心寡欲，视金钱如粪土。现下听自己儿子这么说，又怎么能接受呢。

　　“从小到大，我所做的每个决定你们都要干预，小升初，中高考，毕业了找工作。你们在毛纺厂呆了一辈子，那里有你们的青春你们的回忆我管不着。可这毕竟是我自己的人生，我就永远没有机会替自己做次主么？你们真的忍心看我在那要倒闭不倒闭的毛纺厂当一辈子狗屁技术员么？”

　　邱丽萍果然又是老一套，叹气，转身进了房间。

　　佟沥文再没了和他们争辩的想法，他只是自嘲地一笑，果然是说不通的。在进家门前他都没想过会在今天和父母吵到这一步，但他又似乎觉得这一切都不意外，这个场景他已经不止一次地梦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