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妖》焉知墨阖

2、第一章

　　也不知这样的睡了多少天，不吃也不喝。一个夜里，实在渴得厉害，终究是醒了。
　　外面的月光照亮了屋内，看到桌上的水壶，她飞奔过去，全然不顾自己往日尊贵的形象，拿起水壶也不倒在杯子里了，咕噜咕噜就朝嘴里倒去。
　　“痛快！”她满足地大喊一声，放下水壶，这才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这是哪儿？”
　　睡在窗下一个木板上的男子，看了她许久，可她却从未发现他。
　　他终是忍不住，开口了。
　　“姑娘，这里是在下的寒舍。”
　　她抖了抖，才朝着他的方向望去。
　　“汉人？南宋人？”警觉得抓起桌上的茶杯，以防对方突然袭击。
　　冷冷的月光照在她脸上，一片惨白。
　　只见那男子的身影，缓缓从窗下爬起来，月光正巧照亮他的侧脸，她似乎看见他的唇角轻微扬着，像是在笑。
　　只见他微张唇，说道：“姑娘莫要惊慌，在下见姑娘倒在路边，便将你救回，我不会伤害你的。”
　　嘴角勾起一个恰好的弧度，在清冷的月光下竟然有几分温度，让她觉着心安，渐渐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却放不下心中的防备。
　　“你是何人？”
　　“在下只是一介布衣，游历在这山川之间，并无身份。”
　　“真的？”她大概太单纯，不认识的人如此解释她竟半信半疑。
　　他轻笑了一声，心想这姑娘真是没心眼。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姑娘可直唤我名……‘篱’。”
　　“篱？”
　　尽管月光微亮，她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叫作“篱”的公子。
　　却只能知道他一身素雅，别的还不知。
　　“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她正看得入神，四下都很安静，不由得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
　　“啊？我……完颜……知遇。”
　　篱轻笑，道：“果然是完颜族人。”
　　完颜知遇立马警惕戒备，握紧拳头，眼中不觉的流露出几分害怕，“你想做什么？”
　　篱急忙摆手，解释道：“姑娘莫要害怕，在下说过不会伤害你，只是你方才在梦中呓语，我听到了一些话语，故猜测你是完颜族人。”
　　原来真的是在做梦，完颜知遇松了一口气，那便说明她们的皇城没有破？那她为何会在此处？完颜知遇想不明白，却仍皱着眉头，冥思苦想。
　　完颜知遇一直站在黑暗之中，篱看不清她的表情，见那个黑乎乎的影子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篱走到另一边，点亮了蜡烛。
　　那光异常的刺眼，完颜知遇一时不能适应，捂住了眼睛，就在这期间，篱已经站到她的身侧。
　　“怎么了？是眼睛受伤了么？”他关心地问道。
　　完颜知遇听声音靠自己特别近，缓缓放开手，果然见篱站在了自己面前。
　　是一个温润如玉的公子，身上虽不见锦罗绸缎，也没有任何玉佩锦囊，就连贴身之物也没有一件，看来是个布衣公子无疑了。
　　但他脸上挂着几丝和善的笑意，很难让人觉得他会是个坏人。
　　见完颜知遇不答，篱走近几步，靠得她更近了，完颜知遇这才回过神来。
　　“篱……篱公子。”
　　见她如此见外，篱也不好靠她太亲近，于是客气道：“知遇姑娘，你无大碍罢？”
　　完颜知遇不去看他，垂下眼眸，“没事……”
　　“没事的话，便去歇息罢，在这里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对你怎样的。”
　　夜已深，但完颜知遇都不知睡了多久了，这一醒来，全无睡意。
　　“我睡不着了。”
　　“哦？为何？”顿悟，笑了笑，“也是，过去可睡了三天呐！”
　　完颜知遇讶异，“什么？我睡了三天？怎么会这样？”
　　篱公子淡笑，“既然你已无睡意，不如我来同你讲讲这几日的事情罢，不然长夜漫漫，好生无聊。”
　　“好！”
　　三天前
　　篱一如既往地在山间采药、挖野菜。
　　一处小溪涧，虽被绿草遮挡住了大半，篱公子还是隐约看见一袭紫衫。走过去发现一位女子躺在那里，脸上并无一分血色，惨白得可怕，这女子便是完颜知遇。
　　见到她的第一面，篱公子是心惊的，最后还是出于善心，将她带回自己的住处。
　　她全身并无一处伤痕，但是呼吸极弱，想来是受了内伤，可是为她症脉之后，篱公子些许明白了。
　　但他并没有将真相告诉完颜知遇，反而说她只是因为昏迷，而导致的头晕脑胀。
　　完颜知遇信了，并无一丝的怀疑。
　　“这儿是哪里？”
　　篱公子一愣，“这儿是在下的寒舍啊。”
　　“不，这里。”完颜知遇用食指指指地上。
　　篱公子会意，原来是指这个地方，“不咸山。”
　　“不咸山？”完颜知遇诧异，怎会回到家族的故土来了。
　　“那你在发现我的时候，四周可还有什么东西？”
　　“并无任何东西。”
　　完颜知遇越想越不对劲，自己怎会迷迷糊糊就到不咸山来了，突然一个可怕的想法从她脑中冒出，难道……
　　不！不可能！她立马就否定了这个想法，怎么会，篱公子分明就能看到她！
　　篱公子见她仍是疑惑不解，想来是家中变故，导致她还不能接受现在的一切，便柔声安慰她。
　　“知遇姑娘，不妨把这里当做你自己的家，虽是没有宫中的锦衣玉食，好歹能将就一些，也总好过被人俘虏去的好。”
　　“你说什么？”完颜知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宫中可是发生了变故？”
　　篱低着头，为难的样子。
　　“篱公子，告诉我。”
　　这声音带着哭腔，篱不由得心软，想着终有一天她会知道真相，便不再遮掩。
　　“你们的朝代，早已过去，现在的皇帝……已不是你的父王。”
　　“不可能！”完颜知遇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出这三个字。
　　她不相信，这绝对不可能，父王那么骁勇，还有那么多哥哥，大臣……
　　她独自在一旁，抱着自己的身体，她全身冰冷。
　　篱也不打扰，他知道需要给她一些时间来接受事实。
　　篱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只是在山间独自生活得久了，对世间繁杂俗世看得极淡。
　　“那你说……现在是哪年？”许久之后
　　“现在是端平二年。”
　　“什么？！二年？”完颜知遇全身颤抖，“怎么会这样，我昏睡了一年？那我完颜家族……真的落寞了？”两行泪滴从她脸颊滑落，紧捏着衣裳的手，青筋可见。
　　“你也别太难过，以后……我可以做你的家人，只要……你不介意。”篱多少年没有见过别人流泪了，忽然间有些心疼，他想伸出手将她拥入怀中，可是……凭什么呢？他们素不相识。
　　届时，完颜知遇一掌拍在桌上，发出了“嘭”的声响，“我要为我的族人报仇！”眼中满是怒火。
　　“你消消气。”篱公子轻拉过她的衣袖。
　　“你现在孤身一人，如何能为你的族人报仇，还是先把自己的伤修养好罢！”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眼神中竟然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他与她不过萍水相逢而已。
　　完颜知遇伤心欲绝，终是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缓缓靠在篱公子的肩上。
　　篱公子愣了半刻，不知该如何是好，想着男女授受不亲，迟迟不敢抱住她，却又不忍心将她推开。
　　哪知这完颜知遇越哭越烈，篱公子战战兢兢地轻轻抚摸她的秀发，嘴角扯过一抹笑意，“没事，以后我会陪着你。”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完颜知遇吓得一颤。
　　篱公子望望窗外。
　　“快天亮了。”他说。
　　“我已经……好久没有见过阳光了……”完颜知遇在黑暗中竟过了那么久，自己也全然不知。
　　“但是……”篱公子看着她，“你伤还未好，不宜在阳光底下活动，所以，这几日你还是在房里安心地修养，待你完全康复，我带你出去走走。”
　　完颜知遇点点头，那双眸子深邃，有点离失亲人的哀伤，眼神渐渐黯淡下去。
　　“困了？”
　　“嗯。”
　　“那你睡罢！”
　　篱公子看着完颜知遇的眼神，有些深沉，若有所思。
　　待她呼吸平稳了之后，篱便轻轻把窗户拉上，出了门。
　　山间景色很美，可是篱公子无心于美景，心神不宁，甚至差点摔下悬崖。

---

作者有话要说：　　从前看过一部电视剧，因此知道了“完颜”这个姓氏，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