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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川中四杰 ...

  •   大山横亘千里,丛林莽莽如海。夕阳在山,晚霞满天。
      在这如画的风景中,却蕴藏着无限的血腥和杀机。
      王玉石走进岳家小院,见院子里一片狼籍,室内的大澡盆和药箱被抛出来,药材散落一地。进屋看时,被褥行李更是凌乱,显见得是被人翻了个底儿朝天。
      就在此时,西院传出一声闷哼。王玉石心下一沉,当即出了屋门,纵上房顶,蛇伏猫行,跃至岳一斧家屋脊,探身往院中瞧看。
      院中鸡犬之声也无,堂屋之中却传出一股刺鼻的血腥之气。王玉石心中不祥之感油然而升,双腿一飘落下房顶,向堂屋内踊身而入。
      室内的情形惨不忍睹。透过敞开的大门,只见岳一斧手里攥着板斧,倒在血泊之中,岳大嫂伏在床上,脑袋耷拉在胸前,只剩一层皮肉还连在脖腔之上,已是气绝多时。岳宝儿不见踪影。
      王玉石气血上涌,一股怒气腾腾升起。武林中的规矩,如无重大过节,绝不向不会武功的平常百姓施以辣手。这些人连岳一斧夫妇这样忠实厚道的人也不留活口,可见行凶者的穷凶极恶。
      念头一转,王玉石跨进房门。还未站稳脚跟,只听嗖嗖两声,寒光乍闪,两柄长剑从左右门扇之后递将出来。王玉石身子猛地向前一纵,双剑走空。同时右脚飞起,向右边门扇上一踢,左手反探,早将左边门后的偷袭者擒将出来。右边门后那人惨呼一声,长剑“夺”地扎入板壁,身子却已被门扇挤成肉饼,慢慢瘫软倒地。渡劫神针怒气勃发,将擒出的那人抡起,大头冲下猛地一栽,只摔得万朵桃花开。
      听到惨叫之声,王玉石暗道“糟糕”,提起那人看时,五官挤成一团,早已死的透了。他游目四顾不见敌踪,这一口恶气怎出得来?一拳打在墙柱之上,石屑簌簌乱飞,手背已被碎石割破。
      却见血泊中的岳一斧身子一动,轻哼了一声。
      王玉石一阵狂喜,急忙扶起岳一斧。见他左胸被血浸湿了一大片,创口极大,只是离心脏稍稍偏了两寸,才得以支持至今,但要救活,妙手神针也已回天乏力。
      王玉石颤声道:“老哥,你觉得怎样?是什么人下此毒手?”伸左手贴住岳一斧背心,将一股无上真力输入其体内。
      岳一斧得到真气之助,精神一震,睁开眼道:“王……老哥,我没有听你的劝,到底吃了好管闲事的亏了。他们……来了好多人,打听你和太子……,乡亲们不说,他们动手就打,还杀了村西的张六儿和岳明大哥。是……是我看不过眼,上前与他们争论,却……却被那个姓秦的老家伙认了出来,就追到这里来啦。那……那姓秦的狗娘养的,他,他没有死……。你老说的没错,十年前的那天晚上,他也见到了我。”
      王玉石暗道:“原来是这个老东西。那一晚他没有到岳大哥家里来,所以不认识岳大哥的家。若是岳大哥和宝儿赶快躲到山里去,天可怜见碰上我,那,那……”心想这个设想毕竟太过一厢情愿,又急问道:“宝儿呢,宝儿也被他们……?”
      岳一斧道:“被他们抓走了。老哥,你本事大,宝儿如果不死,劳驾一定……咳咳,一定把他救出来,扶养成人。他……就是你老哥的亲儿子了。”说完,强自支撑的一口气也已泄尽,头一歪死在王玉石臂弯里。
      王玉石心头一阵冰冷。他想起十年前自己中了萧飞的剧毒,将死时对岳一斧托孤的一幕。那一次托孤自己是一万个不放心,这次岳一斧却是倾心相托,对自己抱有莫大的信心。他轻轻将岳一斧的尸身放好,又搬过岳大嫂的遗体,使他们夫妻并肩而卧,恭恭敬敬地磕下头去,心中暗祷:“岳老哥,你魂灵不远,我王某就是追到天边,也要救回宝儿,将其训教成一代奇侠,然后与你夫妻报此血仇!”祷告已毕走出屋门,奋起神力将墙壁推倒,掩盖了岳一斧夫妇尸体,长啸一声跃墙而出。
      晚霞已散,天色已完全昏黑下来。
      在墙外迎面被晚风一吹,王玉石忽地惊醒:“我适才下山之时还听到马嘶之声,那帮凶手离此地不远。大丈夫有恩当酬、有仇当报!”想那秦逐月来自蜀国,应是向西逃逸,当下便要动身往西方追去。却又想起李珏还在下山的路上未回,一时踌躇不定。
      思忖片刻,决定还是先把李珏接回来再说。王玉石将长衫衣襟往腰里一掖,放开脚步向来路而行。刚转过一片树林,忽听林中一个童音叫道:“师父,救……”,却忽然哑住,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王玉石叫道:“宝儿!”也顾不得“逢林莫入”的江湖忌讳,兼之艺高胆大,一个箭步穿林而入,直奔话音发来之处。
      刚刚入林,脚下忽地弹起一道钢绳,同时头顶风响,两般兵器自树上向下砸落。王玉石早有准备,脚下忽地停住,右手随之挥了两挥,妙手神针无声无息地发出。惨叫声中,两个刀客摔下,当时送命。
      那道钢绳猛地一绷,两个扯绳的武士闪电般交叉易位,左右互移,钢绳已将王玉石双腿缚住。王玉石大喝一声,右足脱出绳圈,左足为轴转了半个圈子,分别向外弹了两弹。那两个武士哪里躲得过这电光石火般身手?还没来得及拉动钢绳,胸口上已各自挨了一脚,口喷鲜血而亡。
      四人一死,林中却没有了动静。王玉石侧耳倾听,从呼吸声中听出宝儿的藏身之处,对林中情形已经了然,暗道:“连宝儿在内,还有十三个人。杀死这十二个人倒也不难,要同时保住宝儿的性命,却要费些周章。”王玉石断定宝儿身后那人是一个内功高手,一时不敢轻动。他虽有“控鹤功”,但当年在颜如玉手下抢夺李珏,一是因为颜如玉有伤在身,二是自己出其不意发难,三是李珏身体轻巧,几个有利因素聚合,才能轻易得手。现在岳宝儿已经十岁,身体重达数十斤,对方武功高超且未受伤,又是全神戒备,要将宝儿毫发无伤地救出,却较之当年相救李珏要难上万倍了。
      王玉石正在苦思相救之策,忽听得林外脚步声响,有人向这边奔近。“唰唰”,两人从林中跃出喝道:“来人留步!咦?是一个小娃儿。”
      来人停下脚步,奇道:“你们是谁,躲在林子里捉迷藏么?”王玉石吃惊非小,听声音来者却是李珏。
      一人道:“是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放他去罢。”
      另一个却道:“不可。这小孩身上有功夫,要问问他的来历。小孩子,你跟谁学的功夫?”却听“哧拉”一声,李珏的声音道:“你是个坏蛋,干么撕烂我的衣服?要你赔。”王玉石一惊。那动手之人却哼了一声。
      先前说话的那个人道:“老三,怎么样了?”
      后一人道:“这小子有些古怪。他……他竟会点穴!”
      原来李珏在纵跃之时闪电般出手,点中了那人右手臂弯的曲池穴。他功力尚浅,仅能使对方一时麻痹,却不能制住敌人。饶是如此,这一出手也足以让那两位高手大吃一惊。那老三活动了一下右臂,喝道:“小子,看不出啊。你再刺我一指试试。”凝神屏息再度上前,伸手向李珏抓去。这一抓看似随意,却运上了五成内力,掌影罩住对手丈余方圆,竟是把小李珏当成一个劲敌看待。
      先前那一人道:“老三,你闹什么玄虚?对付一个小娃娃也值得……”话还没有说完,老三怒骂一声跳了回来,再次被点中曲池穴。
      接着“咕咚”一声,李珏却被摔了一个筋斗。
      这一招虽不分胜负,“老三”脸上却有些挂不住了。与这样一个孩子交手,竟被对方连续两招点中,那以后还怎么在弟兄们圈中混下去?他恼羞成怒,冷笑道:“小子,这可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三爷狠辣。”飞身上前双掌齐出,这一次却是使上十成力道,决心要将这小鬼废在掌下。
      李珏虽然受到绝顶高手的调教,但毕竟年龄太小,能躲过“老三”这样高手两掌并能还击成功,已经是惊世骇俗了,怎能当真与之对垒交战?正在这个紧急关头,只见青影一闪,李珏已到了王玉石的怀抱之中。
      “老三”双掌走空,不由一呆。王玉石怒道:“韩老三,要不要脸?亏你还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韩老三看到王玉石,神飞天外,双足齐飞,迅速踢出七八腿,同时空中扭腰转身,就要鸿飞冥冥。双脚还未落地,早见人影一闪,王玉石已再次站在身前,冷笑道:“好个闪电八式秋风扫叶腿法!你也吃我一腿。”韩老三骇极,拼命向后纵出,早听“嘭”地一声大响,胸中一阵剧痛,口中喷出满天血雨,身子落在十丈以外,失去知觉。
      王玉石踢出一脚后更不怠慢,身子在原地旋了半个圈子,左手两指已钳住韩老三同伙刺来的长剑。那人见机极快,自知万万不敌,松手弃剑便退。刚退到林边,听得王玉石叫道:“宝剑还你。”呼啸声中,背上一凉,一段带血的剑尖已由胸前透了出来。
      那人惨叫一声,身子被宝剑的巨大冲力带出十数丈,直飞入林,倒在一个同伙脚下。同伙见此情景,后背升起一股凉意。他们这次共出动十八人之多,都是精挑细选的好手。不想和王玉石一交上手,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不堪一击。顷刻之间,己方竟有六个好手毙命,在王玉石手下连一个回合都过不了。再加上埋伏在屋里的那两位,已损失了八人,对方却是毫发无伤。

      李珏见到义父,心里高兴,又有些害怕,叫道:“爹,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这么凶?”
      王玉石道:“都是些坏蛋。他们杀了岳家夫妇,还抢走了宝儿哥哥。珏儿,你坐在这树下不要动,看爹把他们杀光,将宝儿哥哥夺回来。”说着把李珏放在路边大石上坐好,就要入林。
      李珏道:“爹,树林里还有坏蛋吗?我来帮你。”
      王玉石道:“不要,他们都很厉害,你还小,等长大了再跟坏人打。这些东西,不够你爹收拾的。”走到林边,沉声喝道:“秦逐月,有种的给我滚出来!”
      “王玉石休得猖狂,剑阁王中奇、王士奇兄弟领教高招!”话到人到,两团刀光飞出树林,着地卷来。
      王玉石道:“好。”
      身后又有两般兵刃攻到,高声叫道:“岷川双煞刘亦松、李成领教。”
      王玉石拗步闪身,一拳将刘亦松打出两丈,说道:“不用客气。”
      背后一条大棍横推而至,一个宏亮的嗓音道:“少林派林大猛。接我一棍!”王玉石听得风声猛恶,滑步躲开,却伸手在棍腰处一拨,那铁棍中途转向,将攻上前来的王中奇砸了个万朵桃花开。
      林大猛一愣,咕哝道:“妈妈的,这是什么招数?”王士奇却已血贯瞳仁,狠命向林大猛扑过来,哭骂道:“你敢伤我哥哥!老子要了你的命。”林大猛大惊道:“王哥,你干什么?不是我!”赶忙逃开,一棍向王玉石当头打下。
      这时林中飞出一人,口中叫道:“成都府姚雷请教!”舞动杆棒而上。后面一人身法好快,后发而先至,剑随声到:“剑南刘元……”,却忽地被李成的单刀刺了个透心凉,一句话没有说完已落地死去,也不知他叫刘元什么东西。
      说时迟,那时快,王玉石随手在兵刃丛中拨弄,林大猛的铁棍又将王士奇的单刀砸飞,姚雷的杆棒却打中了林大猛的后背。
      王玉石哈哈大笑,一脚将王士奇踢飞。那王士奇哇哇大叫着腾空飞去,和先前倒地的刘亦松双头相撞,两颗脑袋撞破了一对,携手到阴世去了。
      转眼之间,场中只剩下林大猛、姚雷和李成三人。王玉石冲林大猛道:“我这叫矛盾掌法,你看清楚了,就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林大猛却已被姚雷的杆棒打的五脏翻转,双手再也拿不住铁棍,“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李成黯然道:“罢了。刘亦松大哥慢走,对手武功太强,报仇是不必提了,小弟与你偿命便了。咱们一起去罢。”横刀向项上一勒,血溅尘埃。
      王玉石一惊道:“阁下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杀气顿消,向林大猛和姚雷挥手道:“你们去罢,王某找的是秦逐月,与尔等无关。”林大猛道:“你放我走,我可要约人来向你报仇。”王玉石冷哼道:“王某随时恭候。”林大猛拣起地下的铁棍,又吐了一口鲜血,踉跄离开。姚雷却是脸色灰白,倒提杆棒,一言不发地扬长而去。
      这时只听一声马嘶,一骑白马跃出树林,向西绝尘而去。王玉石见那马上之人瘦小枯干,正是秦逐月,隐约还见马鞍上横放一个孩子,像是宝儿。王玉石大怒,扬声喝道:“秦逐月,让这许多人为你拼命,你却自己逃了么?放下孩子便罢,不然要你的狗命!”脚下一弹,随后便追。
      以王玉石的轻功,十里之内追及奔马不在话下。几个纵跃之间,离那白马已近了十余丈。秦逐月马上回身,一枚钢镖呼啸而至,王玉石侧身舒臂接在手中,抖腕又打了回去。秦逐月听声辨位,手中兵刃迎住钢镖,只听“当”地一声大响。怎禁得王玉石的神力?兵器和钢镖同时落地,秦逐月右手虎口已是鲜血长流。
      王玉石见落在地下的是一把铁尺,想起岳一斧胸前的伤口,目眦尽裂,喝道:“贼子,果然是你!”脚下运力,一跃七八余丈,从空中向秦逐月猛扑下来。
      秦逐月魂飞天外,手中没了兵器,正想拿岳宝儿的身体去挡,却听“嘭嘭”两声,两条人影分从左右各出一掌,将王玉石截下。秦逐月大喜,叫道:“张家兄弟,杀了这老儿,陛下定有重赏。”双腿用力一夹,那白马仰首长嘶,泼风般地向西奔去。
      王玉石见那两人灰色劲装,年纪在二十岁上下,对其能抵住自己全力一击大感意外,怒道:“赶快滚开,挡我者死!”
      那二人压下胸中翻腾不已的血气,接口道:“晚辈张松、张果,久慕王老前辈大名,今日幸会,向前辈讨教几招。”腰中探手,已各自擎了一对勾魂令牌。
      王玉石斜睨二人,哼道:“你们也配么?”脚下一滑,已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向西疾冲。
      二张互视一眼,各自向前斜插一步,竟再次截在王玉石身前。
      王玉石微惊,喝道:“你们两个不怕死么?”见二人令牌递到两肋,当下左矛右盾,双手托在两人的腕部上微一发力,那两对令牌已各自转向,攻向对方。
      眼看就要形成两败俱伤之局,二张却将手腕一沉,两对令牌相交。“铮”地一声龙吟,二人趁力再次交叉易位,还是站在王玉石身前。
      王玉石看到二张的古怪身法,心中一动,左手向天一扬,引开二人眼神,右手却闪电般将两对令牌抢在手里,往地下一掷道:“邛崃双枭是你们什么人?”
      张松、张果被人夺了兵刃,那还是艺成之后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事情,不由脸色苍白,转身便走。王玉石冷笑道:“就这么走了?哪有这么容易的!”右足在地下踢几下,四块令牌激飞起来,呼啸向前,重重打在二张的后背。二张身形向前一栽,回手接住令牌,哪里还敢停留?带伤没命地奔逃。
      这一耽搁,秦逐月早就不见了踪影。

      王玉石将岳一斧夫妇安葬在寨东的山坡上,烧化纸钱,命李珏给二老跪拜了,爷儿两个收拾行囊,踏上西去的路程。
      一路之上,说不尽一派大好春光。李珏第一次出远门,说不出的新奇,不住地问这问那。王玉石是有问必答。
      李珏问道:“咱们是去找秦逐月那个大坏蛋,救宝儿哥哥去么?”
      王玉石道:“那秦老儿住得隐秘,此行危险,爹可以去,你却不能。”
      李珏急道:“那你把我给丢下吗?”
      王玉石道:“当然不会。咱们去绵竹,我把你托付给四个好朋友,让他们照顾你。在爹找回宝儿哥哥之前,你跟这四位叔伯阿姨要多学一些本领,知道么?”
      李珏点点头,说道:“好。救了宝儿哥哥后,你要早些来接我。爹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我不要跟别人学功夫。”
      王玉石笑道:“瞎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们四个都有惊人的艺业,加起来可比爹厉害得多了。他们在四杰峰安营扎寨,手下有三五百名喽罗,蜀国多次派兵征剿,可就是没奈他何。你要是学到他们一半的本事,就一生受用不尽。”
      李珏吐了一下舌头,不再回嘴,可心中就是不信。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这一日,爷儿两个来到绵竹县,逶迤向城北四杰峰行来。正当初夏,李珏走了三十余里山路,未到山腰,小脸上已沁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王玉石听到李珏喘息急促,说道:“咱们就在这儿歇一忽儿,太阳落山之前就可以到啦。”拂去身旁大石上灰尘,在行囊中拿出烧鸡、囟鸭、清水,一一排开,爷儿两个席地而坐歇脚就食。
      正在此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从山腰下响起,见一人一驴转过羊肠小道,向山上行来。
      那驴背上一个青衣秀才,左手牵着缰绳,右手却拿了一本书,正有滋有味地看得起劲,嘴里还念念有词。在这样险峻的山道上还看书,这人可见是一个书痴。再看那头驴子,竟是出奇的瘦小,比一条狼狗也大不了多少,那书生坐在上面,两条腿几乎垂到地上,远远看去,就像是一个长了六条腿的怪兽。那大狗似的驴子身上驮了百十斤的人,却并不费力,一边打着响鼻,一边随着那书生的吟哦之声摇头晃脑,竟也是一副满腹诗书的样子。转眼之间,那瘦驴已到近前。
      李珏看的有趣,笑着冲那秀才道:“大叔,你骑的这是小马,还是大狗?”
      那书生听到有人说话,吃了一惊,把书本从脸上移开,看了李珏两眼,答道:“两样都不是。我这是张果老的神驴,你要不要骑骑试试?”说着一探身,将李珏抱在怀中,就要逃走。
      王玉石笑眯眯地看着,也不吱声。李珏奋力扭了两下身子,说道:“我不要骑,你放我下来。”
      那书生扫了一眼站在路边的王玉石,似有些不好意思,拍了一下李珏的肩膀,说道:“稀罕么?好多人争着要骑,我还不让呢。”把李珏放了下来。
      王玉石见李珏颈中的乌金项圈已不见踪影,哈哈大笑道:“四弟,你还是老脾气不改。怎么跟小孩子闹起来啦。”
      那书生闻言,仔细将王玉石相了一相,叫声“阿也”,跳下驴背来扑倒便拜,说道:“老哥哥,没想到会是你老人家。这十几年没见,竟没认出老哥哥来,死罪、死罪。”
      王玉石笑不可抑,说道:“四弟,不是你认不出来老哥哥,是你眼中只有乌金项圈,那里还能看得见人呀,哈哈……” 原来这人就是“川中四杰”中的四弟——“剑阁书生”陈不悦。他不但练得一手冠绝武林的“透骨扇”,而且还有一套“妙手空空”的绝技,只要他看上的东西,无论你看管得如何严实,他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手。这次见到李珏颈中的乌金项圈,知道是件难得的珍宝,一时技痒,竟给他顺手牵了过去。这项圈也果然是件至宝,原是李煜在儿子满月时给他挂在颈中的,后在王玉石手中保存了十年,如今出门远行,就又给他挂在项上。
      陈不悦放声大笑,与王玉石重新见礼。
      李珏见这位叔叔诙谐,感到很是好玩。顺手往颈中一摸,果然已是空荡荡地。他斜眼看看陈不悦,再看看爹,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把项圈讨回来。
      陈不悦见李珏像个银娃娃一般,十分疼爱,上前拍拍李珏的肩膀:“小家伙,丢了东西么?”
      李珏脱口而出:“你拿了我的项圈。”
      陈不悦脸色一板:“我做大叔的,怎会拿小孩子的东西?”
      李珏叫道:“还赖!项圈原来就在我脖子上,现在不见了,一定是你拿了。”
      陈不悦摇了摇头:“天大的冤狱,你在诬陷我。你摸摸自己怀里。”
      李珏向怀里掏去,发现项圈真在里面,拿出来时,还带出来两枚光闪闪的金锞子,那却不是自己的东西了。
      王玉石见李珏呆愣愣的样子,笑道:“陈叔叔送你的,还不拜谢?”

      三人说笑上山,那匹大狼狗似的驴子自顾在后面摇头晃脑地跟着。李珏对这位陈叔叔钦佩不已,见他诙谐有趣,对于爹要将他寄托在四杰峰的事儿,也就不再有丝毫不快。
      转过一道山梁,隐隐看到山顶上有几排石屋。前面的石径越来越险,往上看去,直似一个天梯,悬挂在半空之中,路左是摩天峭壁,右面却是万丈深谷。陈不悦把李珏放在驴背之上,笑道:“小家伙,要是害怕的话就抱住神驴的脖子闭上眼,它一会儿就把你带到天上去了。”李珏噘起小嘴道:“才不是什么神驴呢,我看就是一条大狗。”话音刚落,却听峡谷对面一声虎鸣,震得满山皆应,那“神驴”紧紧抵在峭壁之上,再也不肯挪动一步。
      王玉石把李珏提下驴背,放在自己身边。三人向峡谷对面看去,却见一只斑斓猛虎连纵带跳,向这边逃了过来,后面一男一女呼叱而追。那男子身穿紫色软靠,一部浓墨似的虬须满腮暴长,样子十分威猛,身旁是一个中年美妇,手提一根明晃晃的软鞭,穿着大红斗蓬,全身火炭一般。
      那只大虫跑到峡谷崖边,见没了去路,怒吼一声兜转身躯,前爪在地下按了一按,腾空跃起,直向那虬须男子扑到。那男子轻轻一让,待猛虎扑空,抡起右掌,“啪”地击中虎肋。那猛虎痛彻骨髓,更是凶性大发,向左一跃,直向那穿红女子扑去。那红衣女子向后轻轻一纵,却不知身后是一个陡坡,脚下一个踉跄。这时猛虎已经扑至,两只前爪如剑,红衣女子眼看便有穿膛裂腹之祸。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银光一闪,红衣女子忽地甩出软鞭,绕住身前五丈外的一株松树,借力一扯,身子贴地而飞,刹时已笑吟吟地立在猛虎身后。
      这一连串的动作迅捷已极,峡谷两侧众人同喝一声彩。
      那猛虎不敢恋战,顺势纵下山坡,穿林而逃。虬须大汉叫道:“哪里走?”要追时,却为时已晚。眼看猛虎就要消失在密林深处,却听呜呜怪啸,两件物事飞出,钉入虎头。那虎地动山摇地吼了一声,倒地而死。
      “嗒、嗒”,一支竹杖从大树后探出,转出一个枯瘦的瞎子来。
      虬须大汉叫道:“二弟,我要整张的虎皮呀。要整死它还不容易?我一刀下去就完事了,还用赤手空拳费这么大的劲吗?”枯瘦瞎子一乐:“谁伤你的虎皮了?我的神芒又怎会乱打一气?你自己来看吧。”
      这边陈不悦沉不住气了,扬声叫道:“大哥二哥三姐,贵客临门哪。金针渡劫王老哥来看我们来了。”那三人正是“川中四杰”中的三位,虬须大汉是老大“摩云金翅”欧阳寒,瞎子是老二“巴山神盲”廖炯,红衣女子却是老三“水上飘踪”云三娘。
      欧阳寒和云三娘早就看到了峡谷对面有人,听老四这么一叫,齐声欢呼。欧阳寒叫道:“王老哥,你可是有十多年没有光临了,咱们山顶上见罢。”将死虎搭在肩上,一行六人沿着峡谷两岸上山。
      来到峰顶,王玉石放眼看去,见好大一片石寨。一排排石屋井然有序,又有百十个好汉,一个个气势如虎,整个山寨整理的好生兴旺。来到聚义大厅落座,喽罗们献上香茗,免不得一场亲热寒暄。全寨的十几个小寨主拜见了妙手神针,王玉石一一回礼。
      小寨主们离去,王玉石命李珏拜见四杰。欧阳寒等人见李珏长得如同银娃娃相似,都欢喜异常,云三娘更是加倍疼爱,摸着李珏的小脸不肯松手。
      陈不悦说道:“老哥哥,这回你来得巧,有老虎肉吃了。”命厮仆将那大虫拖去涧边洗剥整治。
      李珏看那死虎,果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伤口,只一双眼睛中垂下两条血线。他心中惊奇,问道:“廖二叔,你是怎么把这个大老虎打死的?它的眼睛怎么会流血?”
      廖炯哈哈一笑,摸着死虎的双睛,探进两根手指,拔出二枚四五寸长乌幽幽的尖针来。
      王玉石笑道:“十年不见,二弟竟练出这么厉害的暗器。这是什么家伙?”接过尖针,只觉入手沉重,细看时却又非铁非钢,用食拇二指一扳,那针只是略微弯曲,并不折断。
      廖炯得意非常,夸口道:“王老哥,你对武林中的暗器无所不通,可要是猜得出我这暗器是什么材料,那才算你厉害。”
      王玉石见他说的郑重,便将那东西对着日光看了半晌,最终不得其解,遂还给廖炯道:“你还真把老哥给难住了,这东西从所未见,看起来倒像是一种极坚硬的木材。”
      廖炯将大拇指一翘,赞道:“了不起,老哥眼光不同凡响。欧阳大哥七年前去巴山,在深谷中发现这种木材,就伐了几十株回来。我将其做成暗器,取名唤作‘巴山神芒’,威力非同小可。”说着把那神芒放在石几角上:“四弟,你拿刀砍它。”
      陈不悦笑道:“二哥又要卖弄他的好东西了。”拿过一把钢刀,猛力向那神芒上砍下。“当”地一声响,却见那神芒上只多了一道暗痕,刀刃上倒多出一个米粒大小的缺口。
      王玉石脱口赞道:“好宝物!”
      廖炯得意至极,哈哈大笑。李珏看的有趣,问道:“廖二叔,这个东西这么硬,连钢刀都砍它不动,那你又是怎么削成的呢?”
      廖炯点头道:“你这个小娃娃问的很有道理。这种木材,普通刀剑确实割它不动,可要是用宝刀宝剑,那就不同了。你来看!”说着伸出手去。云三娘会意,笑着从腰中抽出一条软剑来,递给廖炯。廖炯将桌上那枚“巴山神芒”捏在左手,食指扣住拇指往外一弹,只听“呜”地一声怪啸,神芒脱手而出。就在同时,廖炯右手软剑已经挥出,“嚓”地将那神芒斩为两段。
      众人见此出神入化的功夫,喝一声彩。王玉石更是连赞两声:“好功夫!好宝剑!”

      王玉石在四杰峰盘桓了三天,把这十年来的经历向四位好友详细交待一番。四杰听到李珏竟是一位太子,都是大感吃惊。王玉石道:“珏儿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十年以来,我们爷儿两个相依为命,便如父子一般,也实在难以割舍。如今唐蜀两国都把他当作奇货可居,幸而岳宝儿代他受难,他倒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四位弟妹大义参天,就将珏儿收为门徒罢,等愚兄救回宝儿,为岳家夫妇报了血仇,再来与你们相会。”
      四杰很喜爱李珏,一口应承。依着欧阳寒的主意,立时就要点起阖寨兵马,杀到成都府去,捉拿秦逐月救回岳宝儿,被王玉石婉言谢绝。四杰素知他的脾气,也就不再多说。
      次日,四杰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为王玉石送行。王玉石就在宴上命李珏拜师,又叮嘱了一番,与四杰道别而去了。他这一去,竟是再也没有音信。

      花落花开,数年寒暑,李珏已长成一个十八岁的翩翩少年。
      冬去春来,满山锦绣,遍地花开。李珏在山坡上练完一趟拳脚,又挖了一篮鲜嫩的竹笋,唱着歌儿走上峰顶来。
      四位师父居住的石屋,坐落在聚义厅的两侧。李珏一路行来,站哨的喽罗们纷纷施礼,口称“少寨主”。李珏点首还礼,来到大师父居室门外,刚要说话,却听屋里二师父廖炯说道:“鬼小子,我老远就闻到你的味儿啦。”李珏笑嘻嘻地道:“二师父,你是闻到我篮子里鲜笋的味道了吧?有了好菜,你又可以喝个昏天黑地了。”
      跨进门来,见大师父和四师父正在心专心致志地下棋,二师父廖炯却不见。陈不悦向李珏微笑一下,欧阳寒却是双眉紧锁,一颗棋子捏在手里,举棋不定。
      李珏不见二师父,正感到奇怪,却听门后“哈”地一笑,一根竹杖蓦地探出,点向自己右足昆仑穴。李珏也不惊慌,右足提起虚空一踢,迈出半步,左足踏住杖头,口中说道:“没打中。”话未落音,脚下一颤,杖端已滑出足底,逆挑他左足内侧照海、大豁两穴。李珏右足为轴,左足旋起,仍是踏住杖头。
      欧阳寒和陈不悦点头微笑,同时说一声“好!”
      廖炯在门后笑道:“第三招来啦。”回手抽杖,扫向李珏右腿。李珏单足点地,身形飞起,杖身从脚底呼啸而过。刚松了一口气,杖身蓦地回拖,已粘住李珏足底,一股大力疾甩,挥了出去。
      李珏被这连环三招闹了个手忙脚乱,最后还是中招,身子已飞在半空。他似乎被吓的呆了,只听“啪”地一声响,身体已撞中石壁,整个贴在墙上。
      欧阳寒吃了一惊,叫道:“怎么?”棋子失手落地。陈不悦却喜不自禁,又是摆手,又做鬼脸。云三娘跨进屋来,失声叫道:“珏儿,怎么样了?”廖炯听三妹惊呼,大是焦急,侧耳道:“小子,你没有事吧?也怪我这一招太厉害。要是……”
      欧阳寒捡起棋子,笑道:“四弟,你已经教到‘仙人挂画’这样高深的武功了?这孩子悟性不赖,练的倒似模似样了。”陈不悦哈哈大笑,得意之极。
      廖炯回过味儿来,骂道:“好小子,学会消遣二师父了。三十六路降魔杖法,你不用指望了吧。”李珏急道:“二师父,别当真呀,我是……哎哟!”这一说话,一口气泄了,从墙上重重摔了下来。云三娘“嗤”地笑出声来。
      欧阳寒将棋枰一推,起身笑道:“经过这八年的苦练,珏儿的功夫在小一辈中倒也可以了。我看这半年之后的巴山之会,可以去得。”
      陈不悦双手一拍,说道:“我看准成。这仙人挂画的绝技,小弟年轻时也练了三年才有所成,可珏儿三两个月就已颇具根基了,悟性远比我弟兄强。现在离巴山大会还有五六个月,时间虽然仓促了些,可咱们抓紧时间,各将绝艺传给珏儿,到时必使他艺压群英。”
      云三娘点头道:“不错,珏儿在会上露上两手,不但为咱们四杰峰争光,也让王老哥哥高兴高兴。也好让他知道,这八年我们可没有虚度光阴。”
      欧阳寒和陈不悦一齐颔首称是。廖炯皱眉道:“五个月时间嘛,我这三十六路伏魔杖法可不能这么快学全。”
      欧阳寒笑道:“不怕千招会,只怕一招精。珏儿的摩云掌法和透骨扇已深得我和老四的三味,三妹传授的玉女鞭法和你的巴山神芒,也足可傲视武林后辈了。你想他小小年纪,一下子就具备我弟兄四人的毕生修为么?”
      陈不悦道:“武林中能和珏儿一战的后进好手,倒也有几个。双绝门下的岳峻峰,二老同传绝艺,不可小觑;峨眉派红衣侠女辛惟芳,尽得家姊‘关雎剑法’的真传;另外还有天都派第七代弟子李志英、于志豪,也堪称人中英杰。”
      欧阳寒道:“巴山双绝武功虽高,但不善授徒,岳峻峰又刚入双绝门下不到一年,不是珏儿的对手。那红衣侠女虽然近几年闯下了不小的名头,毕竟女娃儿功力有限;其余碌碌之辈,皆不足论。”
      廖炯闻言大喜:“这话我爱听。川中四杰的名头,无论如何是不能塌的。小子,二师父这就把伏魔杖法传授给你,还有接暗器之术,也传了你罢。”
      云三娘道:“哪有这么急的?先吃了饭再说。”众人大笑。

      李珏摸不着头脑,这时见四位师父不再争论,便插口问道:“各位师父,你们说了半天巴山大会,那是怎么回事?”
      欧阳寒招手让李珏坐下:“八年前带你来四杰峰的渡劫神针,你还记得么?”
      李珏跳了起来,叫道:“我义父!那怎么会不记得?他这些年到哪里去啦?他答应过我找到宝儿哥哥就来接我的,可这一去就没了踪影。”说着话,不禁有些哽咽。
      欧阳寒道:“王大哥有信来啦,要你去巴山见他,你自己去看吧。”说着由怀中掏出一封信来,递给李珏。
      李珏恭恭敬敬地将信接过,展开细观。见那信中文字骨格清奇隽秀,隐约还认得出正是义父王玉石的笔迹。书中写道:

      “贤弟妹台鉴:上次匆匆一别,鸿雁久阻,渴念至甚。逝者如川,想来珏儿十八岁矣。八年以来,愚兄遍查秦贼踪迹不获,终于数月前夜探蜀国皇宫救出宝儿。秦逐月早知宝儿并非南唐太子,却以其为诱饵引愚兄上钩。成都一战,击杀秦贼,伤蜀国宫庭武士百余人,而兄亦被伤,现在巴山左氏昆仲处小住。微伤已愈,弟妹等勿念。
      “近闻江北周国柴氏当政,一力禁武,丐帮总舵南迁荆州,随迁帮派六十余门。盖门户有别、正邪异途,江湖中时起争端,常见血案。
      “当此时也,楚地金蛇门借机大兴,又有吸血狂魔颜如玉重复猖獗,泰山鬼箫郗成父子到处挑拨各大门派争端。此数恶横行无忌,人莫能治。为江南武林免于荼毒,巴山双绝左氏昆仲倡议武林,定于仲秋之日会江南各武林帮派于巴山封云谷,推举盟主,共抗各路邪魔,敬请四位贤弟妹拨冗亲临。
      “珏儿随贤弟妹等八载,得聆雅教,实为难得之福缘。可携其参与盛会,以增见识。大丈夫扬名立万,当在其时。书不尽言,引颈恭候台驾。
      玉石顿首百拜。”

      李珏看完书信,欣喜异常。他将书信还给大师父,问道:“大师父,师父在信中提到什么吸血狂魔颜如玉、泰山鬼箫郗成,还有金蛇门什么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欧阳寒色黯然,半晌才道:“这吸血狂魔颜如玉和你三师父本是同门师姐妹,出徒后性情大变,无恶不作,师姐妹反目成仇。她扰乱武林二十余年,正派门中听到她的名字都是又恨又怕,胆寒齿冷。近几年没有听到她的信息,不想现在重又出来作恶,为害江湖。她武功高深莫测,你以后倘遇到此人,一定要加倍小心。”
      李珏向三师父看去,见她脸色甚是阴沉,一言不发。
      欧阳寒接道:“那泰山鬼箫郗成却不知是什么路数,只知他武功奇高,专门和江南各大门派作对,在江湖中合纵连横,大肆兼并以扩张自己势力。他们父子来到江南短短数月,已有数十个小帮派被他收归自己麾下,另有三个门派因拒绝和他联合,掌门人都死于非命。巴山双绝左氏兄弟主盟举行此次武林盛会,大抵就是为了联合各大门派共同剿杀郗氏父子。至于金蛇门,却和为师有着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
      李珏“啊”了一声,不知道大师父心中,竟隐藏着这样一股惨痛。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郑重承诺,此文绝为本人原创,如有雷同,请为我维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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