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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舌战 ...

  •   玄清派,玉山峰。

      于丹青端坐殿中,像坨死物似的直勾勾地盯着殿门出神。他努力地想思考点儿什么,可无奈脑子里面正狂风大作,所有那些成型的没成型的思绪,好似在脑海里浮沉的小木舟,经不起罡风的撕扯,断裂得七零八落的。

      正在这时,一名弟子急吼吼大喊一声:“师父——!”也不顾上什么礼数不礼数的,直接拍门便入。

      于丹青火烧了屁股似的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眦目圆瞪地大声问道:“如何了?!”

      “回来了!”那名弟子连呼哧带喘,使劲咽了口吐沫,答:“已经……已经到了平沙镇了!”

      “人呢?!还活没活着?!”

      “没……人走了!听同行的师兄说,江师姐跟着妖族的人跑了!”

      于丹青狠狠地倒抽一口冷气,像是听见了阎王爷宣布自己阳寿已尽,“啪”地一声落回椅子上,神情恍惚地念念叨叨:“走了……走了好哇……你可害死你师父我了……”

      昨天晚间,于丹青接到景琰偷偷发回来的灵书,言及怀虚真人将于明日一早动身回程,同时将这两日来发生在天水宗的诸多事情,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提醒他早做准备。

      一封灵书,短短几行字,于丹青翻过来调过去,一遍遍确认,待到他稍稍冷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大半个时辰了。

      好!很好!江雨归那搞事儿的东西,竟然是林霁的闺女!

      于丹青恨得牙痒痒,真想把她那糟心的亲爹从土里翻出来,狠狠鞭尸一顿算完!可转念又一想,江雨归那可是从他座下出来的徒弟,待到怀虚真人归来,到底是谁要被鞭尸还说不一定呢……

      可能是出于行将就木之人垂死挣扎的心理,虽然他全然明白,现下做什么也是徒劳了,可还是派了个小弟子,天还没亮就守在平沙镇上,预备在一行人抵达时,先向同行弟子打探下情况,而后立马回禀。平沙镇距离冠世山不到百里,好歹也算是留些时间,让他给自己的遗言打一打腹稿。

      “师父!”那名弟子见他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吓得不清,赶忙唤了他一声,问道:“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无妄峰上的人把宣明殿那里预备整齐了吗?”

      “都办好了师父!”

      “好!通知全数入室弟子,列在殿外待命!然后客座们,派人过去知会一声,都给我在自己屋里猫好了!一会儿人多眼杂的,别再出来添乱!”

      “是!那您……”

      “别婆妈了,去做你的事!快快快!”

      于丹青轰耗子似的把小弟子撵出殿外,感觉自己一个头都有两个大了。他一个重掌落下,将木椅的镂花扶手拍了个粉碎,而后恨恨地叹了口气,也向门外迈了出去。

      没成想,于丹青一只脚刚刚踏出门槛,还未落地,便听见一个清越的女声在旁响起:“师兄何必如此慌张?”

      于丹青被吓了一大跳,惊异地望过去,却见南乔盈盈立在门边,正浅浅地朝着自己微笑。她身后站着的是穆少丘,面色煞白地戳在那里简直像是个孤魂野鬼。这些年来,他这四师弟的身体状况真是越发差了。

      于丹青皱了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俩还在这里闲庭信步?!快快随我下山去,到山门外迎一迎师父!”

      “师兄且留步,我们来此是有要事与你相商。”

      要搁平时,于丹青对他这个师妹说话定会毕恭毕敬,他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有些怕南乔,在她面前总要先自矮半截儿的。可现在却已经是火烧眉毛了,于丹青没有耐心与他们闲扯,大袖一挥,急道:“嗨呦!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待会儿你师兄我要是还留着命在,你再与我说什么不迟!快走吧!”

      南乔见他走得大步流星,几不可闻地冷哼一声:“二师兄,如今你还要费这许多功夫做什么呢?”

      于丹青闻言,身形一顿,不可思议地回过头去,满脸戒备地看向他二人,惊道:“你说什么呢?”

      “师兄何故还要自欺欺人?”

      “简直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我说什么没有关系!”南乔敛去笑容,面露清寒,道:“看得懂洛水居下在做什么就行了。”

      于丹青那双常年昏花的老眼眯了又眯,一瞬间迸射出精光来。他面色铁青,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看两个陌生人。

      穆少丘似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徐徐张口,声音哑得像是嗓子里生了锈:“二师兄,你确是不如表面看上去的这样老实忠厚啊。洛水居是全玄清的禁地,怎么,你已经进去一观了吗?”

      于丹青闻言大惊,掩饰什么似的飞快环顾了一下四周,而后指着穆少丘怒道:“有屁快放!如今说这些没有用的又是做什么?!”

      “师兄别误会,我无意威胁你什么。只不过那东西看过之后,咱们就不用再打哑谜了。”穆少丘正说着,突然捂着胸口猛咳了几声,他的身体虚弱不堪,于丹青甚至都担心,他的胸口会被自己的咳震碎了。

      只听他稍稍平复了一下,继续道:“师兄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一看便能明白,这些年来咱们的功力再无进益是怎么一回事了。我们知道,在师父面前,你自有自己生存的法门,但有些灾祸,光想躲是躲不掉的。你看看咱们这同门五人就知道了,死的死,伤的伤,废的废,即便你再小心经营,又能再侥幸撑过去几时?就譬如这次,师兄,你真以为自己还能糊弄过去吗?”

      于丹青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两道目光像是发了狠似的盯在穆少丘脸上,沉着声音道:“我看你们是疯了!究竟想怎么样?”

      “不想坐以待毙而已。”南乔接过话茬儿,道:“更何况……关于雨归那孩子的事情,你不想知道得明明白白吗?”

      于丹青恍然大悟似的瞪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面部不自主地开始抽搐,怒意渐盛,道:“是你?好哇!原来是你!”

      南乔不置可否,水袖一挥,向着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莞尔一笑,道:“师兄给我半炷香的时间即可。”

      半个时辰之后,怀虚真人一行人马,如一支得胜回朝的凯旋之师,浩浩荡荡地出现在无妄峰顶的高阶之上。

      于丹青因为被南乔绊住了脚,没能下山亲迎,只得战战兢兢地立在殿前等着。他打眼儿向着那队人马扫视过去,心里霎时“咯噔”一下,冷汗好悬没顺着鬓角滴落下来。不为别的,只因那行在怀虚真人身侧之人,却是个棘手的人物。

      只见此人着衣打扮颇为考究,头上没有束冠,只在发尾处松松散散地系了条发带。一张精雕细琢的玉面上,像是蒙了层不可目见的薄油纸,将一副装腔拿势的做作假笑,严丝合缝地封存在脸上。此人不是无极派掌门蒲阳子,又会是谁!

      不妙!真是极大的不妙啊!于丹青心下不禁暗呼糟糕。

      还在六大门派共分天下的时候,于丹青就对这个无极掌门甚为忌惮。此人总是表面一派大义凛然,实则私下里又是拉帮结派,颠倒黑白,活脱一搅屎棍、笑面虎!他不欲看到玄清一家独大,有意针对已经不是一时两时。早在林霁叛逃之时,他就曾借由此事大做文章,后来因一心掌门力站玄清,崇明掌门态度暧昧不明,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屠龙战后,四大门派间关系每况愈下。蒲阳子又借此机会,明里称病闭关,十余年来再没与玄清往来过。可暗地里却是拉拢天水宗,妄图在地缘势力上对玄清形成东西合围之势。可不料,那天水宗主却是个蠢货,鲁莽无知又欲壑难填,与无极自然也是貌合神离,他二人其实合作不来,暗生龃龉。

      除此之外,于丹青还知道,当初在仙宴之上截杀林霁、借由为一心复仇之名,血洗江湖门派,排除异己,这些事情里面都有他的缺德主意。

      于丹青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江雨归这祸害玩意儿,竟是一下子把这蛰伏多年的毒虫都给炸出来了。这一次,还不知道又要搞出什么乱子来了!

      南乔在于丹青身边,鄙夷地冷笑一声,道:“蒲阳子这副不阴不阳的腔调,可真是更甚从前了。”

      转眼间,怀虚真人已经行至眼前。于丹青赶忙上前一步,深揖一躬,惶恐道:“恭迎掌门师父。”怀虚真人侧眼都没瞧他,好像根本没他这人,直接一个大跨步迈进宣明殿内。于丹青被这一下吓得不轻,脑门上飞快起了一层冷汗,却被南乔从后面轻轻一推,硬着头皮跟着众人溜了进去。

      宣明殿上,道童们侍候各位掌门落座完毕。这时,于丹青才注意到,此番与怀虚真人一道回来的这些人里面,不乏一些仙门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无极蒲阳子自不用说,与他并侧而坐的三、五位掌门人,都是西南一带的名门大宗,曾与四大门派一并参与过屠龙之战,后来完完全全依附在无极之下。

      与他们对侧而坐的,是东南山名丘一带曾经天水宗的诸位门客,其中清涛谷的樊荆州和浪天门的韩准像是此次聚首的领头之人。他们那一群人里,个个表情活似爷爷,一看便知来者不善,是要讨债的。

      在众多门派中间,于丹青还看见了绝影宗掌门人——徐辰非的身影。他曾在岚集雅宴即将开始的那段时间里留宿玄清,与江雨归等人有过几面薄缘。于丹青一时间也不知道他是护女心切,不想自家闺女青溪因为玩伴的事情受到牵连,还是单纯地就来淌这趟浑水,不过以他平日的人品来看,倒不像是后者。

      大殿主位,怀虚真人照旧一言不发地端坐其上,眯着眼睛睥睨殿下众人。于丹青咽了咽口水,真想就地死一死了,可他现在已然是求死不能,只得无可奈何地站出来,代表玄清一一见过诸位贵客。

      旋即,他胆战心惊地瞟视了一眼怀虚真人。只见在他身后,陈逐星正面色沉沉地侍立在那里,看上去精神状态并不是很好,该是身上有伤,但除他之外,却是再不见其他弟子了。于丹青心叫不好,也不敢提起江雨归的话茬儿,只是诺诺地问道:“唔,敢问师父……不知……我那群不争气的废物徒弟们……”

      “他们出门在外,行为举止不合门规,大损玄清在仙门同道中的威望,我已命他们禁足思过了。”怀虚真人声音低沉而清冷,不夹杂任何感情,继续道:“尤其是崔诚,此前他因一己之私,犯过大错,我已予他机会,从新做人。可他却是故技重施,着实令人失望。即日起,玄清上下所有人,不得再去悟道堂与他接触,待到风波平息,我对他自有主张,你就不必再行过问了。”

      “是,是……”于丹青心知怀虚真人这是真的动了怒气了,他屁也不敢放一个,赶忙连声应和。

      可这话既是起了个头儿,自然也就有人接下去了。说话之人是清涛谷的樊荆州,天水宗忠实的附庸者。此人人中奇短,双唇丰厚,两只眼睛相距之远得彼此要害相思病,这是典型的奴隶相。

      只见他拱手向着怀虚真人施了一礼,张口言道:“怀虚道长,您德高望重,我们在坐的无不敬服。可既然提及您这座下的诸位高徒,我樊某人有些丑话可要说在前头。此番,要不是他们不分敌友,从中阻拦,那帮妖人,怕是早已被我们生擒活捉,押解到您这宣明殿上来了!玄清位列仙门之首,治派一向严明,这一次,定要对这种沟通邪佞之事严惩不贷,好不叫门派清誉蒙尘啊!”

      于丹青惹不起自家师父,但对他的脾气还是摸得准的,纵使弟子门再不争气,可说到底还是关起门来的事,轮不到外人在这里说三道四。因而冷着脸,替玄清辩驳道:“樊道长此言谬矣!我玄清弟子怎可能做出这等背德之事,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你所言的这‘沟通邪佞’四个字,我玄清实不敢当!”

      “于真人!怎么这个时候了,你还要这般护犊子?!”这回说话的是樊荆州的同道盟友——浪天门韩准,他看上去情绪颇为激昂,像是迫不及待要为天水讨回公道似的,他言道:“青天白日的,在坐这么些人还能冤枉了你们不成?天水宗主尸骨未寒,天水门众横尸遍野,你的好徒弟们不仅和天水的弟子动手,还将凌渊那群贼人放走!待我们赶到之时,凌渊那厮都跑远了,什么都晚了!这一切,又岂是我们捏造出来诬陷你的!”

      “韩道长既是战后才赶到现场,又怎见我的徒弟们与天水门众动手,又将贼人放走的?”

      韩准目光闪躲了一下,回道:“自然是从天水幸存门众口中得知的!”

      他当然不是听那帮劫后余生的弟子们说的,整个乱战期间,他们这山名丘八十一派,根本就是潜伏于附近,因而全数过程洞若观火。只不过当时情形太过混乱,众人唯恐谁先作声,当了出头鸟,因而都十分默契的按兵不动。待到凌渊撤退之时,他们又唯恐此时出来,还要担上追敌之责,因而要到天光大亮了,才一副“火急火燎”地赶到。

      不过这些话却是不能在这殿上吐露的。

      于丹青冷哼一声:“是吗?可我怎么听说,那帮天水弟子们是被天水宗主自己踩死的呢!”

      “于丹青!你!”韩准一听这话可不干了,怫然而起,指着于丹青的脸,叫嚣道:“大家可都听听吧!我还道玄清的弟子们怎么这样不成体统,这分明就是名师出高徒哇!哈!我知道了!于丹青你真是居心险恶啊,你们玄清早就看我们东南八十一派不顺眼了,借此机会派子弟前去,好让天水宗主腹背受敌!你们下黑手除了天水宗,好对我们杀一儆百对不对!”

      他此言一出,天水门下的诸名门客皆拍案而起,七嘴八舌地向怀虚真人质问,大殿内一时间沸反盈天。

      此时,也不知是谁大吼一声:“还有那个江什么的死丫头,她可是林霁之女,你们又作何解释!我看你们玄清,就是专出叛徒,欺师灭祖!”

      怀虚真人全程黑着脸,听罢此言恐是耐心全无,突然低吼一声:“混账东西,一派胡言!”他这一声如同天雷直击殿中,那群蹦蹦哒哒的小鱼小虾们立时收声了。

      于丹青奋力一拂袖,不再去看樊荆州、韩准等人。

      众人正在噤若寒蝉,这时,蒲阳子却轻笑一声,缓缓站起身来,手掌下压,对着殿中各位做了个安抚的手势,不慌不忙道:“各位何必动这样大的火气呢?现在大敌当前,在坐诸位可是同船难友,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可别叫亲者痛,仇者快吧!”

      韩准怒道:“蒲阳道长,你看他们玄……于丹青!那是什么态度!他座下的徒弟,帮着妖族抢夺了惊鸿弓,现在人都跟着走了,他还有何可说的!”

      “哎呀!韩道长你糊涂啊!玄清是什么地方?怀虚真人又是何人?门下徒众怎么会勾结妖族,与大家伙儿为难呢?这中间定是有什么误会之处,导致两方弟子间发生了点儿不愉快的小冲突,本也不足为怪。至于那个江雨归嘛……”蒲阳子摇了摇头,笑道:“林霁那魔头的手段咱们都是见识过的,防不胜防啊!怀虚道长、于真人,又何尝不是被蒙在鼓里,此前根本不知真相!韩道长若非说他们是居心叵测,我蒲阳子第一个不答应!”

      他几句话说的倒是轻描淡写,全没提及自己的徒弟宵月勾结黑影,和玄清弟子夺弓之事。陈逐星站在怀虚真人之后,翻着眼皮睨了他一眼,而后又不动声色地将目光转向怀虚真人,他已将这中间的事情尽数告知,也不知怀虚真人当下正作何想法。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那蒲阳子像是能读出他脑子中的想法似的,忽而侧过头来,似笑非笑地回望了陈逐星一眼。陈逐星当即心下一惊,赶忙避开目光。

      殿下,众人正在小声议论,只听蒲阳子又道:“韩道长、樊道长,你们好好想一想,当下最该做的是什么?天水宗主不幸罹难,现在山名丘八十一派正是群龙无首,你们还要先在这里内耗干净吗?现在正该是咱们一致对外的时候,我们的敌人是谁?是妖族,是妖王,还有那个黄毛丫头,难道你们就真的不想知道,那林霁到底是搞了什么鬼把戏吗?”

      樊荆州似有些心虚地向蒲阳子躬了躬,低声道:“道长所言极是,现在该是同仇敌忾的时候!仙妖早晚必有一战,我辈当义不容辞!”

      至此,于丹青才终于听明白,这帮气势汹汹的天水旧部到底是想干什么。曾经,他们倚仗天水宗主和玄清叫板,现在旧主子死了,唯恐玄清逮着机会怪罪,所以干脆来个恶人先告状,拉帮结派地针对玄清。可刚刚经蒲阳子一提醒,忽而觉得将矛头直往妖族身上甩去,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一来可以转嫁矛盾,二来,这一旦打起来了,万一他们有谁能一战成名,将来也好与玄清落得个平起平坐,地位也就稳固了。

      于丹青阴阳怪调地冷哼一声,道:“樊道长,可真是深明大义啊!”

      “不敢当!我们也是内心焦急,见罪于玄清,还请于真人不要怪罪!”樊荆州微微颔首,神色淡淡的,予了于丹青一个聊胜于无的歉意,而后便不再看他,只道:“此番,据目击的天水弟子讲,妖族势力相较十余年前更为壮大了,更有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伙儿黑衣势力相助。因而,他们才能战胜天水宗主,夺得惊鸿弓。这着实是个危险的信号,我们不可再姑息,定要有所行动了。”

      蒲阳子听闻,轻轻捻起一杯清茶,颇为玩味地与怀虚真人对视一眼,道:“不错,与妖人为伍的鬼东西当真是越来越多了!”

      陈逐星暗暗地将这二人的眉来眼去收入眼底,看来那个叫雁留声的妖精说的果然不假,黑影和四大门派的关系非同一般,该是真的为他们做事的。此番,樊、韩二人将他们错认成妖族的人,这蒲阳子有意将计就计了。

      樊荆州接着道:“所以,当初将他们撵出龙吟山,当真是大大的明治之举,否则,事到如今还不知要怎样的棘手!不过好在扶风谷地势低洼,是处难守之地,他们在此又没有什么神力加持,我辈万众一心,也算不怕他们!听说他们而今被天水重伤,正在休养生息,我们不如一鼓作气,趁胜追击……”

      “不可!”一个声音当头打断樊荆州的话,众人循声望去,却是绝影宗掌门徐辰非突然说话了,这令在场所有人着实吃了一惊。只见他沉着面容,踱到大殿中央,冷冷地开口道:“讨伐妖族是这样容易之事?樊道长上下嘴皮一碰,却是将天下苍生置于何地?!你难道忘了吗,当初屠龙之战,多少生灵涂炭!”

      “哼哼,徐掌门!照你所言,我们就该坐以待毙,等着妖族找上门来吗?啊?”

      “惊鸿弓本就是妖族之物,天水宗主想要据为己有,这才引火烧身!未必就是妖族想要背弃盟约,崛起反噬吧!”

      “徐辰非!你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说天水宗主的不是?”韩准勃然大怒,疯狗似的乱咬人,道:“你倒是说说看,此时不打更待何时?妖族到底是给你什么好处了,要你在这里费心回护?”

      “血口喷人!”徐辰非不欲与这等无赖再多说一句话,转而向着怀虚真人和蒲阳子拜了两拜,道:“我徐辰非自知无能,人微言轻,定然左右不了二位道长意见。可两族大战说到底不能儿戏,还望三思而行!如若道长们执意如此,请恕我徐某人不能同行左右,还望怀虚道长纵了我那小女回去,不给玄清添惹麻烦了!”

      韩准听闻,轻蔑地一扯嘴角,喝道:“做梦呢你!怀虚道长,切不可如了他的意!若绝影宗定要置身事外,那便留他在冠世山上,和他那女儿一起,不许下山!省得他与妖族里应外合!”

      “没错!”樊荆州也立马跟着附议道:“听说那林霁之女,和徐掌门的女儿处得颇为亲热,说不定那小姑娘知道得比我们这些老帮菜还要多!要不要现在就提上堂来,咱们也好对峙对峙啊!”

      “你……欺人太甚!”徐辰非身为一派掌门,本也是儒雅持重,可此时却是忍无可忍,一身修养让樊、韩二将磨了个干干净净。他话音刚落,腰间三尺青锋已然仓啷出鞘,与此同时,他身后的十数名门徒,也跟着飞速抽剑,眼看就要向着樊荆州招呼过去。

      “哎哎哎!这是干什么呢!”蒲阳子一把将茶杯掷于地上,“啪”地脆响,薄透的骨瓷瞬间分崩离析。他扶了扶额,面露愠色,发誓自己平生最恨愚蠢之人,因而没好气道:“二位道长,何故这样咄咄逼人!徐掌门人品贵重,绝影宗在江南一带声名显赫,怎的会与妖族勾结?你莫要在这里风声鹤唳了吧!”继而稍稍缓和了面色,又对徐辰非道:“请徐掌门放心,若你实不愿与我等为伍,我们也绝不强人所难。你尽可携了千金下山去,相信怀虚道长也不会阻拦的,对不对?怀虚道长?”

      怀虚真人像是一尊雕像,一丁点儿人气儿都没有,只听他沉缓开口,声音仿如坐镇天宫之神,空灵而虚渺:“所言不假,在场诸位留去自由,我定不强求。徐掌门,你便可以走了。”

      徐辰非揖了一躬,却没有即刻退场,只是不再说话了。

      只听怀虚真人又道:“妖族这颗毒疮痛我已久,我本欲依照盟约,两不相犯。可无奈妖人再三叨扰,如今杀害天水宗主、哄诱玄清子弟、在我门派内安插眼线多年,实为不可饶恕!今天诸位尽在,也算做个证明,我玄清正式向妖王凌渊宣战!”

      “道长英明!”

      蒲阳子起头高声盛赞,其余门派中人纷纷应和。一时间山呼“英明”之声如震耳波涛,响彻宣明殿中。

      须臾,怀虚真人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收声,而后继续道:“但在此之前,有件事情,我却是不得不做了!”他眯了眯眼睛,周身散发的寒气好似能结出冰碴来,道:“玄清出了内鬼,今天,我便要当着诸位道友的面,清理清理门户了!”

      他此言一出,于丹青登时吓矮了半截儿,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近,眼前一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哆哆嗦嗦唤道:“师……师父……”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怀虚真人从始至终没想理他,只冷冷地道了一声:“南乔,你可知罪?”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新出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人物,大概介绍一下:
    蒲阳子:无极掌门,是个搅屎棍,但是手段颇为高明,与玄清有着共同的利益;
    徐辰非:绝影宗掌门,这位先生之前出现过,是青溪的父亲,为人比较正派;
    樊荆州、韩准:这两位大哥是东南山名丘一带的门派掌门人,曾经附庸在天水宗门下,因为天水宗主与玄清不合而一直与玄清叫板至今,现在天水宗主死了,他们也没啥戏唱了,而今主战主要是为了转移矛盾,好不叫怀虚老爷爷翻旧账;
    穆少丘:于丹青的四师弟,怀虚真人的弟子,之前也出现过,因为他一直身体欠佳,所以很少露面,也少言寡语的,他的儿子穆柯在第5章中出现过。
    这些人物在后面的剧情中将会推动主要情节~还请大家稍微辨认一下下。
    ps:语君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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