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活》跃辰

7、第 7 章

　　王德建挖了几天河。吃个馒头还被掐着了，这个心里郁闷啊。只能闷着头使劲的挖，恨不得这个河立马就通了，把所有的闷气都通过力气来撒出来。
　　挖河的全是汉子，一个个撸起袖子，晒得红里加紫，有股酱香的味道。
　　这些汉子们，除了王德建兄弟，大部分的都成了家，他们作为“外来户”，还没有立稳。但是算算年纪，王德建已经过了娶媳妇的最早年龄，王德林，差不多青春正茂，正是找对象的好时候。
　　家里除了姨姥姥，没有再可以张罗的人了。一来二去就这么一直耽误着。
　　连二狗子都结婚了，兄弟仨人还一流青的光棍。
　　他担心一辈子就这样了。
　　但是事实上，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世事难料这个词，用在他身上是合适的。

　　1978年，是翻天覆地的一年。当年下乡的这一批人，一批批的被批准可以返城，村里的大喇叭广播了一遍又一遍，村长在村里大队拿着喇叭开会，说的涂抹横飞，激动的像他自己中了彩票一样。大红榜上返乡的这些人，个个扬眉吐气，恨不得的把祖宗谢一遍，感觉这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而王德建兄弟三人，也应该在回城的名单里，
　　王德林因为年龄刚好，十分顺利的回了城，接了父亲的班，成了一名小学老师，他搬到了县里住宿舍，高兴的要跳上天，“从这天开始，我们又是正经的城里人了”，王德林这小子从小就机灵，关键时候，命还硬了一把，捡了老爷子的金饭碗，王德林晚上假装呼呼大睡，但是他其实彻夜失眠了！！心里已经把以后的日子都像过电影一样，“他穿着白衬衫，有着体面的工作，学校有食堂，每个人发一套餐具，那个他垂帘已久的白色茶缸，印着红色的五角星，用那个茶缸喝水，他能感觉自己身上熠熠发光，还要进修学习...还要..娶一个城市家庭的女孩子，受过良好教育..”一不小心，他咯咯的笑出了声音，但是为了怕听见，他不得不忍着，于是他像抽风一样，全身一抽个不停，不时闷出一声动静来。
　　王德光是兄弟里面最没有想法的人了，话极其的少，当然想的也极其的少。由于年龄限制，且老爷子也有且只能有一个接班人，王德光没有那么顺利，但也给他安排了厂里的临时工。“临时工还是不错的，也是工人哪，一样拿工资，然后你还可以考试学习技术，很快就能转成正式职工的”，听人这么说，他只是“哦哦哦”
　　王德建是兄弟中最大的，前面说了，老爷子有且只能有一个接班人。具体是为什么是王德林回了城，这个无从知晓，但是王德建据说也给安排像王德广一样的临时工，“也是工人哪”。

　　不过总算，都是好的消息。

　　村里喇叭上还不停的播放，兄弟仨人假装各忙各的，但是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听。这次王德建被迎接回XXX厂，成为了这个厂的一名正式工人。广播放一遍就听一遍，脸上从激动，紧张抽搐，然后松一口气，慢慢的嘴角有上扬，但是还不是那么明显，轻轻的咬嘴唇。

　　陆续都收拾行李走了，兄弟三人要开始不同的人生轨迹和方向。

　　但是王德建走的那天，证明没有送到他手里，他莫名其妙的在家里等了一个月后来再也没有消息，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有人顶着他的名字早已经去报到了。

　　兄弟三个人经历过人生的喜和忧之后，突然迎来了人生的重大转折，或者说是王德林和王德广的重大转折，王德林喜气洋洋，他穿上了白衬衫，人更精神了，偶尔他会回来一趟，挎着斜跨包，买了蛋糕，那玩意可稀奇了，王德建从来没有见过，放在嘴里软软的，香而不腻，王德林说，这东西好消化，还有营养，姨姥姥活到现在也没吃过，她的脾气也软了许多，经常会站在院子里看，问，德林还没回来哪？
　　王德广继续念了高中，他走的时候王德建给他买了一个铝饭盒，王德广抱着揣在怀里，仿佛揣的是一个鸡蛋，抱的紧了怕碎了，抱的松了怕掉了。王德建笑着说，没事，你使劲摔，这东西摔不坏的，饭也凉的慢，学校食堂好，多吃点，再晚几年该找媳妇了，还这么瘦怎么行，不能再让人家叫你瘦猴了。
　　王德广即将有一个全新的开始，虽然没有去接父亲的班，但是从此以后他就是知识分子，他可以参加高考，考大学，然后分配工作，用知识换取金饭碗，成一个正儿八经的知识分子。他每天都起得特别早，然后收拾干干净净的，跑去城里上学。回来也不跟王德建讲什么，比之前更愿意闷着自己。
　　王德建依然留在了这个村子里，他和肖大民慢慢成了村里的老光棍了，但是他总觉得肖大民最近老的快，是老光棍，跟自己还不一样，肖大民人过四十的人了，虽然脑子不好了，但是娶个媳妇也不是不可能，姨姥姥着急啊，有生之年还想抱孙子，可是不管谁说什么，他就是不听，有人给他介绍媳妇他就往树上爬。姨姥姥还是骂的动他，“你断子绝孙给谁看啊”，王德建总觉得姨姥姥这人心不坏，但是嘴巴像刀子一样，每一刀都让人疼的撕肝裂肺。王德建听的多了，后来就假装没有听见。王德林和王德广走了以后王德建觉得空落落的，这些年吃再多的苦他没有觉得难受过，但是现在他孤身一人，他伤心了。他想，自己也不能永远在这里待着，这毕竟是姨姥姥，就是亲姥姥，那是姥姥家，但是他姓王。
　　王德林很顺利的结了婚。二叔作为证婚人，王德林去了城里以后，又和二叔家走的近了，这让王德建心里很不是滋味。王德林结婚的时候只是说自己有个大哥，但是具体情况大概没有详细说，王德建去的时候，弟媳妇一双媚眼飘来飘去，瞥着王德建身上肥大的破旧的棉袄，打量一圈又又一圈，仿佛这是一个千斤顶的拖油瓶，“我还不知道大哥还没结婚呢”。
　　王德建刚出门就听见王德林媳妇训王德林，“我可跟你说好，你爹你可以养，但是自古没有养哥的道理，别自己赚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看得出来王德林很怕媳妇。这样看来王德广家也不用去了，他们都可以过的很好。
　　王德建一个人回到了家，又有给肖大民说媳妇的，肖大民一听就跑了，没走大门翻了墙跑了，姨姥姥气的哆嗦，多好的条件他不要，以为自己是谁呢，给德建说吧。就这样女方成了王德建的相亲对象了，说媒的人说，“哎呀，人家这姑娘说实话条件真不赖，肖大民比人家大好几岁了，人家姑娘好好的，不缺胳膊不少腿，介绍给大民是人家觉得有个手艺能混口饭吃，离的近，能照顾他们娘家老两口，老两口没有儿子，全是闺女，这不算什么大累赘，也是想着赶紧嫁出去，多少能给家里减轻点负担，介绍给大民啊，我还真觉得对不起人家。就是比你大一点，这是不说女大三抱金砖，说不定人家是你的聚宝盆，把你给带起了了，你看你这些年混的也不好不是？我明天带你去见见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