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活》跃辰

6、第 6 章

　　村里的喇叭上想起来广播，“号召全村劳动力，每家只要有壮力的，出壮力，没有壮力的，出妇女给烧水，管吃，有馒头，…. 这是造福咱村的大事…”
　　王德建具体也没听清，但是依然决定去看看，正好这段时间不出工，第二天一大早，王德建和王德林就来到了村里西头，那里陆续已经有不少人，“呦呵，二狗子，你舍得起那么早啊，昨天使劲使大发了吧，今天还有力气干活吗，不行你回家歇着吧”，大家哄一下子笑开了，二狗子刚成亲不久，他成亲那天王德林还去看了，回来跟王德建说，二狗子那个媳妇脸红的跟屁股样，不过屁股也很大，听二狗子娘说，她就喜欢这样的媳妇，屁股大能生儿子，于是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大家就知道，二狗子得使劲浑身解数让媳妇赶紧给她生儿大儿子。二狗子穿着马褂露个肚皮，他一边指着胸口一边说，“看见没，媳妇啃的”。大家又是哄哄一笑，“二狗子，有媳妇了啥味？”，“味道好极了，你也娶个尝尝啊”，这时候二狗子的大伯一巴掌拍了过来，二狗子，“你早上起来刷牙了吗？这么大的人了，说话不带个把门的”，二狗子说“刷了，刷了”，大家又是哄哄一笑。
　　这个时候村里的队长来了，他拿个大喇叭说，“我们跟上面申请，决定在我们村后面挖一条河，前几年旱灾水灾的，咱没个河不行，大家就使劲挖，今天啊，白面馒头管饱，行不行啊”，大家一听是馒头可来精神了，这些年白面馒头可是上等的美味，这下子看样队长发狠了。
　　大家不停的吆喝着，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王德建和王德林挨着，王德广还没有成年，就在家待着了，“哥，过段时间我想跟着大民舅出去看看，我也想学学医，我都这么大人了，我得干点事，你那盖房子的伙我又干不好，不如让我自己出去闯闯吧”。
　　王德建看了看王德林，这小子果然心野，眼光高，不比王德建，王德建相极了他父亲，老实本分，“大民舅的病有时候好，发起病来又六亲不认，你俩在一起我不放心，再说了，他出去混了一圈子，不还是回来了，也没有风风光光的回来啊”。
　　“可是哥，我老是待在这里，永远都一事无成”
　　王德建想起了三叔，想起了王敏，他们现在不知道身在何处，谁知道王德林是不是下一个王敏和三叔呢，一去就再没消息。王德建三叔年轻的时候从学校里跑出来，跟着游行的队伍，不知道去了哪里，有人告诉王德建的父亲说，“你三弟跟着反动派一路南撤去了，现在去了台湾”。这也无从考证，他是不是还活着，过得怎么样，到底身在何处，都无从知晓。
　　“你就老实待几年，跟着大民舅认识几个字，过些日子我跟队长商量商量，在村里给你挑起一个处院子，趁着姨姥姥孩子在，替你做主娶个媳妇，你们可以在城边做点生意，我能攒些钱，给你当本钱，姐姐还没有消息，你又出去了，怎么能行？”
　　王德林急了，他说，“哥，我和二狗子不一样，我是个有思想有抱负的人，我终有一天还会回到咱们的那个院里，我不会这一辈子就这样老子在这个村子里。”
　　王德建自己经常出活不在家，他不知道王德林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东西，王德建害怕，他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样子，他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王敏走了这么多年，是不是还活着？如果活着，为什么不和家里联系？王德林年轻气盛，他的精明会不会有一天害了他呢？不如老师本分的在家里好。
　　王德建没有再说话，闷着头干活，他常年干苦力，这点活对他来说不在话下，他不让自己停下来，心里才会好受一些。
　　中午了，大家都汗流浃背，眼看着已经有河的样子了，队长这会子拿着大喇叭又来了，来，大家分好组，5个人一组啊，不要争不要抢，今天馒头管吃饱，谁要吃不饱，我把我家的粮缸砸了也得让你吃饱。
　　王德建、王德林和二狗子，还有另外两个村民分一个组，有人给他们端来了一筐子白面馒头，连王德建闻着都咽口水，二狗子不停的搓手，“香，真香”，是啊，王德建都不记得上次吃白面馒头是什么时候了，大家都眼巴巴的盯着，看着满筐子的馒头，看看第一口先吃哪个，筐子放下的时候，二狗子一手拿了俩就往嘴里放，噎的伸着脖子，两眼红通通的，他费了好劲才咽下去，另外一只手又抓了俩拿着。王德林大概都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吃过馒头，他一手拿一个，大口大口大的吃，大家都不说话了，只能听见“咕咚、咕咚”的声音，王德林一边大口大口的吃，一边点头，眼睛放着泪花，他似乎在说，怎么还能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王德建当然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一手抓一个往嘴里塞，这么多年，他吃过生蚂蚱、牛蛙、吃过煮的树根、吃过烧的刺猬，喝过河里的水，连雪都吃过，他自认为自己的肚子是那么争气，别的吃的会吐的东西，他就能消化的了，可是如今，大白馒头，他到死都不会忘记，粮食是老百姓的根，再好的大鱼大肉比不上这个一馒头养人。他两三口就吞了一个馒头，他腾出手了又抓了一个。等到他吃到第三个的时候，突然有东西咔着他的喉咙，他能感觉到像个喉结一样，感觉要把他的脖子顶出一个包，他不小心吃了靠着锅边的馒头，馒头上有一大块硬嘎啦，他怎么咽都咽不下去，眼睛通红，但是他不想让被人看见，如果是二狗子，大概会打着滚在地上，吆喝着要死了，但是王德建是心思细腻的人，他有事喜欢往心里搁，他咽啊咽啊，又拿手捋了又捋，可是没咽一口，他就觉得像刀子扎在喉咙里，他趁大家还都埋头吃着，跑到一边大口大口喝水，但是那东西好像就横在了喉咙里，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离开了。
　　他没吱声，如果传出去，整个村子都会说他王德建吃馒头吃的噎着了，一直到他老，大家该都觉得他贪吃。他整个一下午没吱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他不停的咽口水，咽到口干了，再去喝水，喝多了又跑厕所。
　　可是这块东西一直在他喉咙里咔的一个星期，他这几天不敢使劲吃，就一小口一小口抿，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领着水壶拿个馒头跑一边蹲着吃。眼看着那一筐筐的大白馒头他心里难受啊，后来他就想，人啊不能太贪心，贪心了总会遭报应的，自己吃那么快不就是怕别人都吃了没自己的份吗？但是他们挖了四天，后来的三天馒头里都掺着地瓜面、高粱面、野菜，这样大家依然很知足，毕竟还是有白面味道。王德建和王德林在自己家里，连地瓜干都吃不饱。
　　这东西从他喉咙里消失的时候，王德建还不敢使劲吃东西，后来的一个月他一直觉得喉咙发热，时不时的疼上几下。后来他就发烧了，肖大民行医多年，他让王德林和王德广去山坡上找来了薄荷叶和板蓝根，又从村长那要了点生姜，撒上了点盐，炖了炖给王德建不停的喝，王德建不知道是自己是喝肖大民的药喝好的，还是自己身体素质好，王德建自己风里来雨里去，什么没有经历过，但是这次却突然的身体乏了许多，便在家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