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 4 章 ...

  •   这一年是1963年,村里的广播上到处广播着,“向雷锋同志学习”、“反对阶级斗争”,王德建只是累的很,又觉得这些广播吵的人睡不好,于是关上门把用被子蒙上头,迷迷糊糊睡着了,梦中他觉得又回到了小学课堂,老师在讲台上讲,“要做人们的好儿子,好公仆”,一会又变成他爹在台上讲,他想,不对啊,爹是老师没错,可是从来不教他啊。他着急啊,就喊,“爹,你走错屋了,爹,你走错了”。后来就来了很多人把他爹给带下去了,又换了个人讲,他着急了,不就是走错了教室,这帮人怎么把人给带走了,他喊啊喊啊,怎么都喊不出来,急了一身汗醒了,醒了发现被子在身上缠了好几圈,闷了他一身汗。外面的广播却还没有停。
      论辈分,肖大民是王德建的舅舅,肖大民起死回生的乡村医院让这王德建姨姥姥一家的生活比从前好了许多,肖大民行医赚了些家当,便离开村里去了隔壁县城,听说在那里结婚了,娶了个南方的女人,那个女人操着一口南方音,虽然是南方人,但是没有南方妹子的白嫩的肌肤,肖大民的媳妇皮肤黄的很均匀,像油煎的金黄的鸡蛋。虽然如此,可是她很是时髦,据说来的时候头发是带卷的,油光发亮,还涂个口红,从南方跟肖大民回来,街坊邻居都炸开了锅,挤破了头去肖大民家里看,肖大民把门拴上,小孩子就从门槛缝里往里爬,肖大民媳妇倒是很淡定,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她坐在堂屋的凳子上,翘着腿磕瓜子,一边对门缝一个个的脑袋说“想看回家告诉你娘做好饭请我去吃,让你看个够,行不”,外面哄一片笑声。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王德建拉了一段时间沙子,又经别人介绍去拉石灰了,拉石灰比拉沙子近些,钱给的也不少,但是拉石灰比拉沙子累的多,石灰这东西看着不沉,就是不能碰见水,有的时候下雨,石灰就开始沸腾了。
      王德建就靠这一双脚和瘦弱的肩旁,养活德林和德广两个人,德林和德广慢慢也长大了,他们大概还不记得小时候的富裕生活,大概印象中就是那间破旧拥挤的小屋、娘常年累月的咳嗽、以及贫瘠的土地,和枯瘦的村子。
      兄弟三人长大了,都需要想办法糊口了,王德建开始带着王德林和王德广拉板车,自己拉一车,王德林和王德广两个人拉一车,他俩拉不动的时候自己就拉一段,回去再接他们一段。
      王德林和王德广虽然到了能拉车赚钱的年龄,但是俩人却还是不停的尿床。王德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真的要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这俩弟弟。
      兄弟三人拉板车的时候,会把被子卷成个圆筒,绑在板车前面,睡觉的时候摊开盖上,王德林和王德广一个人一个头睡觉,结果俩人经常对着尿,这样也好,也不用争是谁尿的了,王德林和王德广脸皮薄,俩人很默契的到了晚上对着尿,白天卷起铺盖继续拉车,俩人都莫不坑声。尤其到阴天下雨,尿的更厉害。终于有一天睡不下去了,王德建才知道。
      “都尿透了,摊开在车子上凉一凉,边走边晒,还不耽误时间。”
      王德林和王德广头都低到了裤腰里。
      王德建看样子没办法,拿起来俩人的褥子摊开了在自己的车子上,王德建一看,啊,一层一层尿印啊,不知道尿多次了。
      这一下不得了,石灰预见尿就开始“噗噗”,被子上顿时水蒸气像云雾一样,远远的就能看见。
      路过的人都看傻眼了。
      王德建走了这么多风风雨雨,他不在乎了,他已经从一个稚嫩的少年,发育成一个骨骼宽大,肌肉健壮的青年。他皮肤依然是黝黑,脚底上的皮磨成出的茧子剥了一层又一层。他脸上的棱角开始分明,俨然就是一个大人的模样了。王德林和王德广跟着王德建走南走北的闯,也越来越干练起来,他们皮肤都变得黝黑,只是王德广太瘦小,完全没有当初王德建的骨骼,大家都喊他“猴子”,喊来喊去,又喊成了“毛子”,因为猴子身上毛比较长。因为排行老四,喊着喊着,又成了“四儿毛”。
      三个“爷们一个炕”,这再也不是从前饥饿无助的时候了。从前他们只能靠捡来的东西度日,他们饿了一起去河里挖泥鳅,去漫山遍野摘野菜。现在他的生活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兄弟三个之间话虽然少,但,日子总归是相互有个依靠,生活好过的多。
      堂屋那个姨姥姥似乎有很多家当,她的床一年四季没有晒过,更没洗过,她不让任何人靠近,更不要说碰碰她的床,但是只有一次,王德建和王德林俩人去她屋里给她送吃的,老太太的被子掀起来了,王德建和王德林一眼撇过去,“我的妈啊”,她床上慢慢的全是头发,落了不知道多少层,她的床单像被糊上了一层浆糊,王德林回来还跟王德建抱怨说,“哥,我看她那不像有啥宝贝的样,那一层一层的皮加头发,还没我褥子干净呢”。说完自己又把头低到裤腰,大概突然想起来自己尿床的往事了。
      王德建似乎没听到他说什么,王德建现在心里每天盘算着,能有更大的事情做,他总觉得自己有股劲,这生活还差点那么几个意思。具体是什么他也想不好,也许是看着肖大民一个从来没学过医的土医生最后还混了个洋媳妇?想到这里,大概他也是到了该娶媳妇的时候了。
      后来肖大民又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以后人很消瘦,身边没有跟着那个南方媳妇,姨姥姥问他,“你媳妇呢?”,声音同样是拐着弯向上爬,听不出是故意拉高声调问,还是她一直就这样说话,肖大民黑着脸不说话把自己闷在炕头上。
      王德建见他回来后就不怎么出屋,便去屋里找他,谁知道这个肖大民躺在床上不肯见人。姨姥姥也不是吃素的,没事就拄着拐棍站在门口说风凉话,“啊,我还以为这娶了媳妇就忘了娘,原来是没了媳妇也也想不起娘”。
      肖大民在屋里憋了三天,出来胡子拉碴的,两眼发直,他没事看看天,然后就背着手,满院子逛游,碰见了王德建兄弟仨就拿竖起食指,意思是小点声,“她要带我走,我说啥也不走,别让她知道我这家”。
      王德建就问,“谁要带你走?”
      肖大民“呵呵”的笑,“她相中我了,想跟我好,这骚娘们,相中我的人多了” 。
      “那相中你了你咋不跟人家走,他们都说你在外面有个媳妇,是那个媳妇不” ?
      “她非要跟我,你说说咋弄,城里那个长头发的女的也来找过我了,你说说咋弄?”
      王德林看他不停的自言自语,还时不时的傻笑,就问王德建,“哥,他是不是傻了”
      王德建皱了皱眉说,“不知道啊,看这架势像丢了魂了,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肖大民开始经常自言自语,无非都是和女人相关,半夜还偷偷跑了,钻到玉米地睡了一晚上,白天有人看见他从玉米地出来,就问,“大民,咋去玉米地睡了,还怕有人偷你家玉米啊,是不是你跑了那么久,队长罚你看玉米啊”,说着大家都笑起来了。但是肖大民依然一脸的怪相,“她要带我走,我不走,我才逃这里来的”。
      大家伙一听就更来劲了,“谁要带你走,你媳妇呢?”
      肖大民依然不停叨叨,“她要带我走”。
      大家伙都楞楞的相互看着,不知道肖大民是怎么了,突然就有人喊,“大民,是不是你媳妇跟人跑了”,于是大家笑开了,肖大民却依然在神情恍惚中。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