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生活》跃辰

11、第 11 章

　　王德建最终还是跟着媒人去相亲了，不远，赶车有七八里公路。一行人到了之后，先是对方家人坐在一个屋子里和媒人聊天，聊天王德建的情况，王德建不时点头。也记不得大家都说了什么。院子里围着一群人，三五成群，有的指着王德建看，有的在低头交谈，大家吃着喜糖，糖纸仍了一地。总之，今天是热闹的日子。
　　最后的程序，才是王德建和姑娘见面。
　　这个叫刘淑娇的姑娘，没有才情万种，没有远大的梦想和见识，没有杨柳细腰，比王德建大三岁。身子滚圆，同样黝黑的脸蛋，黑溜溜的大眼珠，但是皮肤仍然很干净。俩的人在侧房聊天，开始都是比较拘谨的，王德建在聊天中才得知，他为了养活妹妹，一个人呢干活，吃苦能干。忽然觉得这个姑娘和自己很像，很心疼，谈不上心动，和陈思涵完全不同的感觉，一碗是烈酒，一碗是白开水吧，他想。
　　刘淑娇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王德建，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血气方刚。
　　这天，就是他们相识的第一天，没有出现尴尬的意外，一切顺其自然，当然，也顺其自然的定下了婚事。
　　王德建在村里给挑起了一处小院子，墙全是用土挑的，屋子用砖头砌了一边，然后又接着挑的土，王德建给别人盖了那么多房子，没想到这次却是给自己盖的，他从前拉沙子去济南的时候，见过人家的房子都刷上了白色，很干净好看，他拉过石灰，便从石灰厂便宜买了一些，把墙都刷上了白色，这在村里是第一家，大家看不出这是一座泥房子，刷上了石灰，王德建说，刷上了石灰即干净又结实。这个就是给刘淑娇的婚房。
　　王德建结婚的时候二狗子已经有儿子了，二狗子跑来闹亲，说德建德建，虽然你比我大，但是我你结婚早，有啥不懂的来请教我，保准叫你生儿子。大家就哄哄的笑了，“那你还能亲自示范啊”，于是大家就开始推二狗子，往刘淑娇身上推，刘淑娇脸红到耳朵后跟。
　　等到大家多走了以后，王德建觉得日子过的真快啊，他看着煤油灯晃晃的闪，刘淑娇带个新围巾，穿着红色的褂子，托衬出她丰满的身体。屋子里只有三个木箱，一个桌子，算是给刘淑娇的嫁妆，门后面是口锅，新的，一个桌子，是从姨姥姥家搬来的，还是早些年肖大民行医时候用的，这就是他们全部的家当，虽然这一年，已经改革开放，有些地区已经飞速发展。可是，这个落后的小县城的一个村落，显然，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已经这么精彩了。
　　第二天一大早，王德建就早早起来，去买了几块木头，回来钉了几个小板凳，他看人家都有橱子，两扇门开的，比木头箱子好看还好用，他寻思着，不如自己去学点这手艺，将来做个木匠，一是自己用着方便，再说了，说不定比建房子挣钱多呢。
　　他找来村里的支书李福军，跟李福军说，“我想做木匠”，李福军抽了一个跟烟卷，“你咋想起了干木匠了呢？我给你说啊，木匠这活不保险，你看我给人家盖房子，我就靠手，盖一个我就赚一个，你说你做木匠，你今天买木头打了个柜子，你能卖出去吗？，你要是卖不出去呢？木头这玩意放屋里久了就会变形了，尤其是碰见雨，你没见我们家那个门，我截了一大截子还关不上呢。再说了，做木匠可不比咱们盖房子，盖房子我就一个铲子就行了，你说你木匠，你的锤子、钉子、胶、木材用的多着呢”，李福军说的一部分是肺腑之言，当然，他也可能有自己的打算，因为做工地的工匠，也是李福军介绍的，带着王德建学习，王德建假如走了，那不是少个徒弟？
　　但是王德建这个人，很有自己的主意，他既然想定了，就会想去做，王德建开始筹划着木匠的事情，但是李富军说不全无道理，结婚已经花了他的几乎的全部积蓄，他们后面的日子还很长，他要规划好这个事情。
　　不过刘淑娇是个持家过日子的好女人，她勤快，家里的事情不用王德建操心，虽然日子不富裕，但她总是变着样的给王德建做吃的，自己却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有一次她去拉柴火，结果发现柴堆上有一堆鸡蛋，她惊喜坏了，赶紧拿围巾抱起来，到了家她数了数，12个！她看来看去，从中拿出来俩，又放回去一个，看了一会又拿出来一个。最后她留了两个鸡蛋，剩下的10踹到了集市上卖了，换了一斤白面，又凑了一点钱买了一块布。她回到家里，便用玉米面搀着白面，擀了面条，又在搅合了一个荷包蛋。王德建回来看见了，俩眼看直了，他问，“鸡蛋哪来的？怎么有白面”？刘淑娇低下头说，“今天捡了12个鸡蛋，拿集市上卖了，换了些白面，还买了一块布，明天我给你做条新裤子”。她以为王德建会夸她两句，谁知道王德建立刻就急眼了，“谁让你卖的？你就不能留着自己吃啊，做什么裤子，我又没光着屁股走”！
　　刘淑娇抬头看了一眼王德建，他怒着眼，刘淑娇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样的表情，刘淑娇委屈的眼泪打滚。王德建看着她眼泪汪汪的，心疼啊，跟着自己还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呢。眼前的这个女人，身材圆润但是缺少光泽，衣服还是从前没嫁过来的时候的衣服，自己没有给她一件像样的衣服呢。
　　王德建说“今天碗里的鸡蛋你全吃了，全吃了我就不生气了”。刘淑娇默默的没做声，虽然这个女人比他还大三岁，但是看的出来，她是个多么单纯的人，她仰慕王德建，她依赖王德建，王德建想，这样就知足了，能娶到她知足了。
　　因为肖大民的关系，王德建一直碍于面子去姨姥姥家，结了婚没怎么去过，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肖大民会不会后悔相这个亲，但是外面的都不知道，要是知道了，不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不成了外甥和舅争媳妇了？想来想去还是晚一段时间再去。
　　这天王德建在家里收拾木材，老远听见肖大民在喊，“德建，德建你快去看看吧，俺娘不行了”。王德建放下手里的东西就跑，刘淑娇也跟着跑了过来，王德建终于知道什么叫骨瘦如柴，不想时间竟然过这么快，姨姥姥年轻的时候风光尽了，到了临终却是落个凄凉的下场。她微微张开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屋里臭气熏天。刘淑娇“哇”一声，赶紧跑到外面去了，姨姥姥眼窝深的吓人，她指了指肖大民，王德建却看不清她到底再看谁，她微微合上嘴，又张开，还是说不出来，王德建想她大概是放心不下肖大民。王德建说，“姨姥姥，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大民舅的，他就是我的长辈”。姨姥姥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王德建把肖大民叫出来问，“从什么时候开始了”？
　　“你结婚的时候就躺床上好几天不起了，怕冲了你的喜，没敢叫你”
　　“我家里有木板，我钉个板吧，你赶紧给她准备个干净衣服，让淑娇给她换上，这样还能长长阳寿，哎”
　　半下午的时候姨姥姥就去世了，肖大民是她唯一的亲人，姨姥姥风光了一辈子，也是村里的长辈，几户人家凑着给她烧了些纸钱，也算是安息了。
　　王德建开张的一单生意，是给姨姥姥定了个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