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永远状况外》猫想星星

26、二六

　　“锵锒——”

　　林章一怔。

　　怎么回事？他不由自主地转动眼珠，向声音的源头看去，而炸裂声分明还在一声又一声地响起来，地面都似乎都在震颤，和活像是什么东西炸了的动静比起来，这突兀的一声响完全没道理叫他这么注意，他应该先去看看是不是真有什么玩意儿炸了，或者去瞅瞅手上那一沉是怎么了，是不是他信错了太岁，被坑了——

　　可这一声响实在是太没道理了。

　　这么大的炸裂声中，它仍然突兀地让林章听到了它，而在听到它的那一刻，虽然林章依然能听到炸裂声，那悠长、清扬的一声“锵锒”却仿佛盖过了所有一切，它分明只是短暂的一声响，但那优美的余韵在林章的脑子里久久不散，这说法像是它迷惑人的心智，然而林章确实地感到自己正是神清气爽了极点，思维更前所未有的敏捷。它是如此的无法被忽视，更令人不由自主地去探寻它的来源，是什么能制造出这样的一个声音？林章想，这也太特么好听了吧！到底是什么……

　　——是一把剑。

　　林章瞬间清醒了。

　　他仍然保持着微微前倾的姿势，而一把剑正躺在他面前的地面上，他手中空空。看这情形，似乎不难推断出地上的剑就是他刚刚拿在手里却不知何时松开了的那一把。或许是因为剑突然增加的重量，又或许是因为那突然响起的爆炸声，总之结果就是他松开了手，剑掉在地上，发出声音。然后他听见了、看见了那把剑。

　　但有些细节不太对。

　　形状上倒是没什么区别，和之前的剑一样都是个工艺品的模样，但估计价格得是天差地别——剑身再不是刚刚莹润如玉的碧色，而变作了灰扑扑的石绿色，它整个儿也像是个石头做的剑了，光是这么一瞧，就能看出它的分量，更别说有无数裂纹以剑为中心，朝四周蔓延开来的景象映入林章眼眸，强有力地证明着剑的重量。

　　林章：“……”

　　大概是剑太重了，这一下砸得实在太狠了，那些裂纹又碎裂开，在地面上裂出了几条大口子。而当它们碎裂时，炸裂声也随之响了起来，震得林章眼前一花。
　　不过这一下之前的问题就都解决了——手上一沉是剑突然变重了，炸裂声响起来是地面突然裂了。
　　但是。林章近乎麻木地想，“突然”这个词也太特么妙了吧，怎么突然之间就都发生了？这剑为什么突然变成这副模样了？地面怎么突然真就跟一张白纸似的脆了？！无数的疑问挤了过来，林章头疼欲裂，而仍未停止的炸裂声更是火上浇油，它们响得如此密集——

　　林章陡然一激灵。

　　他的背后起了一层冷汗，他抬头，向前看。

　　他看到千疮百孔的地面。

　　——狰狞的裂口遍布在地面上，它们既长又深，比剑砸出的裂纹更加凶狠地把纸一般的大地彻底撕碎，露出底下流动着的红色的液体。那液体红而鲜亮，又带着灼眼的光，将这大地开裂的景象映衬得更加惨烈。那是岩浆吗？这念头在林章心中一闪而过，但紧接着他马上就顾不上它了。

　　——林章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

　　那真是如同一道影子，出现与消失快得如同一个幻觉，但林章确定那不是幻觉。那一眼如此短暂，但他也清楚看清了那影子，知道那是一把黑色的弯刀。
　　那瞬间林章的呼吸停止了，他的心跳也像是停了一拍，他睁大了眼，想躲，但不知道该往哪儿躲，而就是这么一犹豫，一截弯刀的尖从他的胸前冒了出来，短暂一停，又退了出去。
　　我死了吗？林章怔怔地看着自己的胸口，太突然了吧？不是，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啊！我艹……我怎么没流血？怎么不痛？他一呆，把胸前本就破烂的衣服用力一扯，就毫无阻挡地看到他的胸膛——一个伤口、一滴血都没有。
　　我……我艹！林章想，我艹！而这时一道利风又从身后而来，林章本能地往旁边一侧，那刀锋擦着他的手臂过去了，带出了一串血珠，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
　　林章疼得倒吸一口气，弯刀却没有留给他更多的反应时间，又一次地朝他迎面砍了过来。林章看着那弯刀，想，我还是会流血，我会受伤，我得躲，我要往哪儿躲？我能一直躲吗？他思考的速度很快，甚至太快了，在最后一个念头之后又有一个细小的念头快得令他无法捕捉地滑过，接着弯刀砍下，而林章身子下压，就地一滚。
　　——似乎这行为是连他自己也没看清的那个念头所指引，林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个打滚后也不站起来，而是伸出手，去拿那把落在地上的剑。但是那把剑明明那么重，他怎么可能拿得起来？当他想到这一点的时候，那细小的念头却又冒了出来，不不，那不是一个念头，是……是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说：“拿起那把剑。”

　　拿起那把剑。

　　林章的脑袋里一片空白，他的身体完全不受他的控制，而当他再度清醒的时候，他已经摸到了那把剑。

　　林章：“……”
　　林章：“…………”

　　林章的手有点发抖，他想，这就是我“活着时的所有一切”吗？但他的身体虽然在本能地战栗，他的思维却无比的冷静，甚至是漠然，活像他这会儿完全被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半跪着去抓剑的自己，又无比平静地看着黑色弯刀又一次地出现在他的身侧。然后他抓紧了剑，向上一挥——

　　——那把剑起初仍然很重，但一层蓝色的火焰从他的手中蹿了出来。火焰盘旋着缠上那把剑，将它沉重的石头外壳烧得崩裂损毁，烧得那石绿重新变为水一般的碧色，火熊熊燃烧，剑却如水一般地冷，冷得他几乎拿不住它，而那冷似乎不单单只有他感知到，连那黑色弯刀都在短暂的一碰间从和剑接触的地方生长出一簇碧色的冰花，冰花飞快地又生出一簇又一簇，但它们毕竟精巧而脆弱，当黑色弯刀往后一撤时，它们便失去了生长之地，尽数碎裂了。

　　“咔。”

　　冰花散碎成粉，它们纷纷扬扬，飘飞在林章的眼前，而那黑色的弯刀摔落在地，在地面上砸出数个裂口，它看上去很不好——它的刀刃缺了一个大口子。林章非常、非常平静地看着弯刀，他抬起剑，这不太容易，那剑不知怎么又变沉了，但林章的手上冒出更多的蓝色火焰，这一次火焰直接涌进那把剑，碧色的剑身上又有些外壳往下剥离，那剥离的进度不大统一，使得那把剑看起来明亮又斑驳，一副即将彻底烧毁的模样。但林章这会儿也根本没再看它，他眼里只有那把弯刀，他终于抬起剑，又轻轻落在那把黑色的弯刀上。

　　冰花呼啦一下长满了黑色的弯刀。

　　接着林章轻轻动了动剑，冰花们就开始碎裂，它们消失，弯刀也消失——如同它们刚刚所做的一样——冰花在自身碎裂的同时粉碎那把黑色的弯刀，弯刀马上就要彻底消失——

　　整个空间忽然猛烈地震颤了一下。

　　林章没站稳，直接摔在地上，长剑也脱了手，就落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林章一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边朝长剑的方向伸出手去，但在他即将碰到那把剑的时候，他忽然停住了。如同梦中初醒，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我艹啊。林章想，刚刚那个……那是我吗？！他瞪着自己的手，犹豫着是否要去再握住那把剑，但就是这短暂迟疑的一瞬，长剑和他的指尖错过，被无数的碎片一样的东西推挤着向上涌去。

　　林章：“？！”

　　与此同时，林章身下一空，他身体一歪，失去了平衡。这骤然失重的感觉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往旁边滚了两圈，接着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他的视角却仍在变化，忽高忽低，他好不容易才在晕头转向中勉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有什么东西……什么东西生长了出来。
　　而那生长已经结束了。

　　地面碎成了无数层、无数块纤薄而不规则的碎片，它们在生长中摧毁了所有的建筑与线条，重塑了一切——碎片们如同一束怒放的花的花瓣，一层层地盛开，却也并不全都向上，有些地方的碎片如同一朵稍显颓败的花，相比较旁边的碎片矮上一截，而那如在花蕊部分的碎片则是平而散乱地碎落着。又因为每一朵花之间必然是彼此推搡着的，在仿佛是花朵相接的地方，碎片们就呈现出了向上溢出的姿态，它们生长得很高，如同一个高高掀起尚未落下的浪潮，而林章现在就正处在这么一个地段。他在这碎片形成的波浪的中间部分，不上不下地卡在那儿。
　　不过短短几秒的时间，整个空间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不不，准确来说是只有“地覆”。林章头脑混乱地想着，他无意识地动了动手，一阵沁凉的感觉从他的手心传来，紧随而来的微微热意和疼痛感同样刺激了他迟钝的脑子，终于，林章看向自己的手，发现他的手心被割破了。但那其实并不严重，毕竟他身上全是一道道的伤口，他的脸上也似乎被划破了个小口子。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血染了色，他身下的那些层层叠叠的碎片也仿佛是红色的。不过这个念头马上被林章自己否决了，那反应速度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一边想，这对我现在的处境有帮助吗？！一边又克制不住地想，不可能是，他才流了这么点血，怎么会把所有的碎片都染成这样？！然而，不论原因究竟是什么，现在那些碎片全是红色的是确确实实……林章飞快地一眨眼。
　　然后他将目光收回，专注于自己身下的碎片，接着他想，碎片不是红的。是红色的光透了出来。
　　——红光又是从哪里来的？

　　林章：“……”

　　他单手撑地，缓慢地起身，但一道轻而细微的如同幻觉的炸裂声响了起来，接着细小的裂纹在他手下的那块碎片上扩散开，那碎片以及它旁边、下方的碎片全都变成了个用胶布乱七八糟粘在一起的破纸片，又因为纸片间的缝隙拼合得不大仔细，有更强烈的红光从拼接处涌了上来。
　　林章：“…………”他猛地吸了口气，接着一跃而起，大步迈出，几乎而在他的脚离开地面的同时，噼噼啪啪的炸裂声疯狂地响了起来，浪潮一般的碎片因失去中间部分而直接全部摔落下来，但碎片的碎裂并没有扩大范围，只有林章身处的这一圈碎片们碎裂、又在碎裂的同时朝下跌落，掉进底下的岩浆中，连个泡儿都没冒就消失了个干净。林章跳得够远、跑得够快没也跟着掉下去，但没等他松一口气，碎片的塌陷就又紧跟着他的步伐来了，炸裂声一直响个没完，林章的心跳得飞快，就在他想自己是不是得一直这么跑下去的时候，他脚下忽然一疼，他没想因此停下的，但又是往前走了一步后，又是更强烈的疼痛袭来，林章直接摔倒在地，然后那塌陷就追了上来。

　　林章朝下落。

　　然后他被抓住了。他没反应过来地抬头看，见到一个人半趴在碎片的边缘，一只手正伸下来紧紧地抓着他的手。
　　林章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说：“荣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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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发生了一件让我难过又其实不该让我难过的事，快乐容易忘记而不快乐长久难忘，正如美好短暂而悲剧永恒。但是我希望荣郡可以开心一点。
继续努力写这个故事，荣郡要开心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