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表纪事》不一而足

3、既是有缘，如何能忘

　　犹豫再三，他觉得自己还是回避的好，因此悄悄退了出去。其实周晟早就知道有人过来了，只是她并不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因此恍若未知，可那人却一言不发离开了，她又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做出反应，随便进入别人的书房已是有些冒昧了，居然还让主人离开了，这简直就是过分了。可那确实也怨不得她，也是凑巧，孙绍进来时，她刚好看到周瑜的一篇手稿，心中的惊喜与酸楚让她没法见人也不舍离开，
　　正自懊悔不迭，孙绍居然又回来了，说了句话是：“姑娘可以随便看。”周晟听那声音有点奇怪又不知奇怪在哪，回头一看发现孙绍是背对着她说的，心下不禁好笑，但她向来是个拎得清轻重的人，此刻还是面前这份手稿更牵动她的心。看着这手稿虽然纸张已经泛黄，但却保存完好，甚至十分平整，向来是被主人好好收藏了好几年的，自己的父亲如此被人惦记让周晟的心不禁柔软成了一池春水。同孙斐不同，周晟并非遗腹子，而是在父亲的宠爱下度过了幼儿时光，她和父亲在一起之时正是周瑜屡立战功，最英气勃发之日，只可惜她记事起经历的第一件事就是父亲的骤然离世，那么小的孩子还不懂什么叫离开，什么叫恐惧，什么叫痛苦，但是那种她习以为常依赖的如山的力量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她却是能够感觉的，也正是因为受了伤才更想拼凑出一个伟岸的父亲的形象来填平自己心中的缺失感，所以她明知自己不客观也只肯相信有关父亲的好的评价，而对坏的评价从来不屑一顾，以为蔑视就可以掩饰她内心的恐惧，她实在太害怕那座山再次崩塌在她面前了。因此对于这个敬重父亲的人，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亲切感与信赖感。
　　孙绍暗自盘算着是不是应该挑个时间搬些书放在自己卧室旁的小书房，等周家人离开后再搬回来，这样也不打扰别人，自己也不尴尬。打算好又开始计划拿那些书，何时去拿，一来二去便把去母亲那领一顿教训的打算给忘了。
　　在桓王府孙夫人房中，周夫人和孙夫人表情都十分严肃，只见周夫人突然哭了起来，孙夫人实在是觉得安慰没有什么意义，但又不忍心就这样看着，只好说：“哪里就一定不可挽回了呢？你要是执意不允，主公也没法勉强啊。”一边说着，一边自己也忍不住叹气。
　　看过父亲的手迹，周晟却是压抑多过欣喜，为何压抑，她也说不清楚，只是当今主公谨慎小心疑心较重她还是知道一些的，父亲那篇短文却明显有些过于豪放且激昂了，为文如为人，父亲那时若是如这文章的风格一般野心勃勃，年轻气盛，怕是于他没有好处。忽听门外传来兄长的声音：‘’晟儿在吗”她急忙回应道：“在呢。兄长有何事”一边收好手中的书稿，这些年来周循一直尽力承担着父亲的责任，对于这个唯一的妹妹，他心疼她收到的伤害与缺少的关怀，也正因此不希望她对过去有太多执念，总在努力做她的依靠，所以她对于父亲的追念从不让他知道，正如兄长也不会把自己的思念与疲惫展露给她一样。只可惜事实上谁都骗不了谁。“怕你在这住的不习惯，特意来看看。”“怎么会呢，斐姐安排得十分妥帖，兄长无需挂怀。”“傻丫头，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有兴趣陪哥哥出去走走吗？”“有，当然有，兄长你是在是太了解我了，这府里还有好多地方我都没去过呢”出了书房，她便特意挑僻静的路走，她能看得出来兄长的欲言又止，她也不急，默默地走着，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返回时兄长突然开始说些无关痛痒的小事还刻意逗她，一直到送她回房，也没跟她谈什么大事，她心下疑惑但觉得兄长既然已经释然，那他究竟想说什么也就不重要了吧。因此她只是甜甜地笑着和兄长再见。看到那个既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安慰的笑容，周循突然就明白了，也暗暗下定决心，必将用自己的一切守护这个笑容。
　　且说孙绍在往回走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周循，正沉浸于自己的思考的听说他是要去找妹妹外出走走的时候也并没有什么触动，回房之后才陡然意识到自己可以趁这个时间去取书，机不可失，立刻就原路返回，不出他所料，周晟果然不在，他心下大喜，考虑半天选完了书正准备回去时就看到了正在告别的兄妹二人，看到笑着的女孩子，他不禁呆住了，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要是她能这么对着我笑该多好。”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那时他才明白自己对着人家姑娘盯着看了好一会，饶是他再坦荡也要羞得没法见人，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法坦荡。所幸人家姑娘压根就没看见他，早就自己回屋了。他这才定了定神，收拾好书，自己回房。可那个笑容和念头却在他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再也无法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