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的游戏》若蓠

1、处刑宴会（一）

　　01 处刑宴会

　　呜──
　　轮船的汽笛声彷佛穿透了耳膜，在脑袋中不停地回响。
　　虞夏睁开眼睛，眼神朦胧的像是还未从深沉的睡眠中完全苏醒，他瞇起眼，起身伸了个懒腰，厚重的羽绒被随着他的动作滑落，几秒钟后，他皱起眉头，露出迷茫的表情。
　　……这是哪？
　　犹如拂晓前的昏黄灯光洒在华丽的家具上，将整个房间渲染得令人昏昏欲睡，然而无论是房间的摆设，还是干净到一丝不苟的家具，在他的记忆里都不曾出现过。
　　与此同时，脑袋还传来一阵阵钝痛。
　　虞夏揉了揉额角，掀开棉被，走到门边开灯，迅速地将房间的全貌收进眼底，但在转动门把的前一刻，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停下动作从猫眼望了出去。透过狭窄的镜片往外看，可以看见铺着红地毯的走廊，以及对门房外的高耸青绿盆栽。
　　从房间的摆设来看，这里应该是某间饭店。
　　（但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在想破头也记不起相关记忆后，虞夏暂且放弃了出去的念头，不经意地往后踩了一步，接着，□□的脚底传来冰凉的触感，往下一看，赫然发现一张暗红色的卡片，而上头用斗大的金色字体写着邀请函三个字。
　　虞夏捡起卡片，翻到背面，黑色的墨水字顿时映入眼帘。
　　“亲爱的虞夏先生：
　　我们诚挚地邀请您前来参加晚宴。
　　时间：晚上七点
　　地点：一楼大厅。”
　　“晚宴？”
　　虞夏低头想确认时间，没想到手腕上什么也没有，那陪伴他好几年的银表已不见踪影，仔细找了找身上也没找到，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而看墙上的时钟。
　　时钟的指针不偏不移地指着六，代表晚宴开始只剩一小时。
　　但不重要。
　　比起莫名其妙的邀请函，虞夏更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可糟糕的是，记忆似乎出现了断层，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起他究竟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虞夏只觉得头更疼了，脑袋就像是一顶头盔罩住似的沉甸甸的。
　　必须冷静下来……
　　对，冷静。
　　虞夏默念着，然后卷起袖子，开始在房间里翻找什么。
　　除了一般饭店都会有的生活用品外，他平时从不离身的私人物品，包括手机，全都不翼而飞，这不得不让他提起十二万分的警惕，毕竟没有联络的手段，相当于断绝求助的可能。
　　再三思索后，虞夏走到房间唯一的落地窗前，扯开厚重的窗帘。
　　唰的一声，映入眼底是令人无法言语的光景。
　　因为什么也看不见。
　　那浓郁的夜色彷佛将窗外的景色全数吞没，往外望去净是乌漆抹黑的一片，连一丝光线也没有。虞夏一阵头皮发麻，想也不想地拉上窗帘，呆坐在床边。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明明记得自己走进医院的大门，正准备搭电梯去探病，到这边为止的记忆还很清晰，不可能记错，可如今……？虞夏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感觉更加诡异了，出门前才换好的衣服，如今却变成皱巴巴的衬衫。
　　绑架？失忆？
　　各种荒唐的猜测不断地冒出来。
　　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但想了老半天却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虞夏干脆放弃思考，转开刚才开到一半的门把，直接走出房门。空荡的走廊就如同刚才所见，空无一人，两侧的房间毫不意外地紧闭着，但奇怪的是，门牌上写的并不是房号，而是人名。
　　虞夏一顿，往身后的门牌一看，果不其然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这下更让人摸不着头绪了。
　　在心底的谜团越滚越大前，虞夏选择迈步离开，他顺利地在转角处找到一台电梯，楼层显示着七楼。
　　走进电梯里，环绕的镜子清晰地映出他的身影。
　　也许是待在密闭空间让人有些窒息，虞夏微微侧过身，不去看两侧的镜子，眼睛只盯着跳动的数字，好似在倒数，紧接着，叮──电梯在五楼停下，门缓缓地打开，但视线里却没出现预料中的人影。
　　虞夏皱起眉，迟疑地按下关闭键。
　　“等等！”
　　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前一秒，一道人影灵活地窜了进来。
　　在对方还没抬头之前，虞夏只看到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联想到未理毛的小动物，结果对方抬起头，就被虞夏疑似取笑的表情看得一愣，许久才尴尬地说道：
　　“……你好。”
　　“你好。”虞夏微微颔首，接着看似随意地问：
　　“刚刚电梯是你按的？”
　　“嗯，是我按的。”
　　年龄约莫在二十左右的青年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抱歉，最近看太多恐怖片了，总感觉电梯打开会出现什么……”
　　听到这段解释，虞夏立刻意识到青年说不定也是相同的情况，按常理来说，搭个电梯还不至于会联想到恐怖片吧？虞夏看着神色局促的青年，温和地说道：
　　“我叫虞夏。你呢？”
　　“我是陆栩，呃，大四毕业了？”似乎是对毕业一词有些许不确定，在虞夏的注视下，青年先是抿起嘴角，过没多久，才露出爽朗的笑容，想了想，还是不吐不快地说道：
　　“你知道这里是哪吗？嗯……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记得我应该在参加毕业典礼的路上才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公交车搭到一半，回神就在这了。”
　　“我跟你一样。”
　　早就预料到的虞夏淡淡地回答，也不管青年一脸我有很多问题的表情，他轻拍对方的肩膀，示意电梯到了一楼，同样满腹疑问的两人一走出电梯，食物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
　　许多穿着整齐的服务生站在各处，朝他们礼貌地鞠躬，举止与神情全都神似的可怕。
　　“还以为是恶作剧，没想到是真的。”
　　陆栩从口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邀请卡，转头看向虞夏，问：
　　“你有收到这个吗？”
　　“有，不过我没带下来。”
　　虞夏低头看了看陆栩的邀请函，上头除了名字以外，格式和文字都一模一样。他随即将注意力放在周围，接着，远远地看见一名服务生朝这里走来。
　　“您好，两位客人，由于晚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两位可以先到大厅享用餐点。”
　　“请问这里是哪？”
　　虞夏还在想该怎么问会比较洽当，就听见陆栩出声询问，而这简单的六个字却让服务生当机似的停了好一会儿，才微笑答道：
　　“请到大厅稍待，晚宴开始后，两位客人想知道的都会有解答。”
　　“那出口在哪？总可以告诉我们吧。”陆栩笑道。
　　接连两个问题显然都在服务生的答题范畴外，导致对方看起来有些招架不住，尤其提问的人还挂着爽朗的笑容，好似没感觉到服务生刻意营造的气氛。
　　服务生机械性地扬起微笑，仍旧不透露半分讯息：
　　“请恕我无法提前泄漏晚宴的事，两位请先到大厅就坐吧。”
　　陆栩眨眨眼睛，望向虞夏，无语地道：
　　“他们是NPC吗？”
　　虞夏摇了摇头，说：
　　“看来是没这么简单告诉我们了。”
　　眼看着问不出什么结果，虞夏索性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起和他们一样游荡在大厅外的人，而陆栩则是不放弃地朝其他服务生走去。
　　静下心来后，率先注意到的是这里的构造。
　　从电梯出来后，虞夏就发现了这个问题。目前他所在的空间趋近于三角形，以一间饭店的大厅前台来说，空间实在设计有些……特别，而且他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类似出口的地方，唯一的一扇门还是通往大厅内的，让人忍不住想质疑这里的安全措施。
　　虞夏隐晦地将目光放到神色各异的人们身上。
　　大概是聚集在此的人都遭遇到同样的事，所以大多数人都有些焦躁不安，有些人甚至颓丧地蹲在地上，但也有只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而在这之中，有名穿着校服的少女显得特别突兀，因为她正对着墙壁敲敲打打，偶尔侧耳倾听，好似在寻找什么不为人知的机关。
　　虞夏看了一阵子，直到余光瞥见问完一众人才善罢罢休的青年正一脸严肃地走回来。
　　“我怀疑我们穿越到游戏里了。”
　　陆栩凑到虞夏旁边，忽然就是这么一句，而语气与表情看上去异常的认真。
　　“……怎么了？”
　　“服务生全都说了一样的话，一字不差，你觉得这可能性有多大？”
　　被迫听了十几次重复的台词，任谁都会有这种念头，只是在问话以前，陆栩原本更倾向于是整人节目的，但如今浮现在脑海里的答案却越来越怪力乱神。
　　虞夏敛下眼睫，彷佛在思索什么，但最终还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结果，一筹莫展的两人也成了徘徊在大厅外的一份子，时间仍旧缓慢地倒数着，在沉默与不安的气氛中，突然，一声怪异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响起，两人互看了一眼。
　　“唔。”
　　陆栩不自觉地瞄向虞夏的腹部，但很快又移了开来。
　　虽然不是他发出的声音，但不知怎地听的人反而有些尴尬，反倒是虞夏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眨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开口：
　　“对了，我来之前急着去医院，所以没来得及吃饭，算算也有半天了，但你刚才说，你要去毕业典礼的路上对吧？还记得上车是什么时间吗？”
　　“应该是八点半的车……”
　　“我是中午到医院的，之后就在这了。”
　　虞夏皱着眉，径自陷入沉思。
　　从失去记忆到醒来之间的时间，相隔的并不算太长，他原本以为自己大概是被人用药迷晕后才带来这的，但陆栩失去记忆的时间明明比他早，却刚好在相近的时间醒来，虽然也有可能只是体质的差异，或是药的剂量，但无论哪点都好，在众目睽睽下，把人迷晕再带走都不是件轻易的事。
　　结果思考到最后，唯一最不合理，但又能合理解释的，就只有刚才陆栩说的──
　　他们穿越了。
　　坚信科学二十五年的虞夏突然觉得脸有些痛。
　　短暂的思考过后，虞夏这才察觉左侧有一道强烈的视线，转过头，陆栩正默默地看着他，好似一直在等他的解释，虞夏歉疚地笑了笑，说道：
　　“我只是想确认我们是不是被迷晕带来这里的，但大概不是吧……即便是有预谋性的绑架，也不可能挑在人多的时候下手，那么也许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因为某种因素将它遗忘了。”
　　“也许我们该问问其他人？”
　　陆栩并没有表达赞同或是质疑的意思，而是提出建议。
　　就算是短期性的失忆，两人同时的机率也微乎其微，但如果这里的人都是一样的情况，那造成他们遗忘的某种……力量，也许不是凭着想象与推测就能猜中的。就在陆栩还想补充什么的时候，突然，比刚才还要更大声的，代表着某个器官正在抗议的声音再次响起。
　　“咕噜──”
　　刚才的画面彷佛又重演了一遍，虞夏看着表情无比尴尬的陆栩，轻笑：
　　“要不我们先进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