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行路 西幻》云中鬼方

5、第五章 根源

　　公爵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脸色不变地收起了不规矩的手和那些不可言说的想法，不过他自诩身经百战，在卡玛兰各大风月场所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美人，倒也不稀罕纳兰这么一个。

　　但是这可是大名鼎鼎的“黑暗之影”的头号暗杀者，他的价值，实在不单单只是一张脸。

　　月光从天幕尽头照拂过纳兰的轮廓，在他眉骨与鼻梁投下起伏有致的阴影，柔化了他的一切锋利和不驯，月神仿佛也偏爱这种俊美的容颜，今夜的月光简直像一片起伏的银海，被萧萧的夜风吹起一道波澜，花朵摇晃着，同枝叶窃窃私语，看着这两个奇怪的人。

　　“今夜我一定要找一个黑发蓝眼的美人来。”公爵暗暗地想。

　　“今夜我一定得好好洗个澡。”纳兰想。

　　公爵为他准备的房间很高，一层层扶梯旋转上去，他握着带有花纹的门环拉开们，有个美貌少女正等着他，并说她负责他的一切生活起居，纳兰面带微笑，听完她自我介绍，然后礼貌地把她请了出去。

　　他站在紧闭的窗户前，透过窗帘可以隐约看见，外面是一团浓重的夜色，犹如裹着最深沉的黑暗缓缓走过，中间闪烁着点点星光，像天鹅绒上的宝石。

　　行李早就由仆人送到了房间，也没有被打开过的痕迹。他们都一样，拒绝被别人靠近或探索。

　　纳兰靠着窗户站了一会儿，他有点烦躁地动来动去，刚刚那些酒并不是完全没有影响，至少纳兰现在就热得很，连呼出一口气都感觉像是在对着火炉烤火，一缕透明的火焰从胃里一直窜出到喉咙。

　　他需要洗个澡来放松一下自己，纳兰扯下袍子，露出一截紧致有力的手臂，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后背。

　　浴池宽得可以好几个让纳兰在里面游泳，热水从一个雕成鲜花的水龙头里流出来注满了浴池，架子上放着一些香料和一些纳兰也看不懂的东西。

　　他赤足踏进水里，踩过凌乱的衣袍，只留上半身在水面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诸神厮杀的浮雕，水龙头仍旧“哗哗”地流淌。

　　纳兰脑子里越来越朦胧，轻飘飘的浮在云朵里，他不得不去把行李打开，取出一只盒子，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着许多瓶子，形状各不相同。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在过去的一次次艰难任务中帮了他很大的忙。

　　有瞬间封喉的剧毒，有止血的药粉，各种小玩意儿，令人眼花缭乱，想不到它们的用途。

　　纳兰挑出一瓶解酒的药水，一口气喝了半瓶，又涩又苦的味道冲击着他的喉咙，也让他清醒了不少，又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

　　果然他的酒量还是没有任何提升，这也是他不喝酒的原因，今晚罗兰公爵处心积虑的灌了他那么多，纳兰猜得到他想做什么。

　　只不过胆子不够大，没能做到而已。他怕纳兰在他不备的时候杀了他或者毒死他 。

　　而教导纳兰这些手段的那个人，已经亲手被他送去了地狱。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露出一个笑容，老师，你看到了吗，我来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啦。

　　科隆·达尼亚，帝国学院优秀毕业生，凯撒帝国通缉犯，罪名是试图毒害迪恩侯爵之子及其未婚妻，被迫流亡大陆逃避追捕，机遇巧合之下，他加入黑暗之影，为了得到组织的庇护而成为它无数爪牙之一。

　　科隆的任务就是为组织提供各种药剂，并且教导纳兰药理知识，要知道，他在叛逃之前可是帝国学院药理系最优秀的学生之一。

　　他又想起了科隆临死之前的场景：

　　用锯齿兰、黑犀角和扁鱼刺粉末配置起来的剧毒，就算科隆本人也没有办法再把自己的命从死神那里讨要回来，

　　红头发的男人面目狰狞地看着纳兰，被剧毒腐蚀的喉管杜绝了他说话的可能，再过一会儿，他就得和这世界说再见了。

　　纳兰在他身边踱来踱去，忽然俯下身，对他说道：“大师，这是你在人间最后的日子了，组织派我来送你一程，看在你曾经教导过我的份上，我会为你亲手除去你日思夜想的仇敌。”

　　科隆眼中射出惨毒的火焰，艰难地点头，想起他被毁掉的美好前程，想起他几十年来老鼠般的黑暗生活，科隆张开嘴巴笑了，这真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他发出无声的狂笑，仿佛看到了一场地狱般的盛宴。颤抖着脱下自己的戒指，丢到纳兰脚边。纳兰微笑着收起这科隆半辈子的心血。

　　一道道血线从他嘴角蔓延开来，以无法阻挡的速度带走了他的最后一丝活气。

　　纳兰亲手烧掉了科隆的尸体，为这个既可恨又可悲的男人送行。

　　现在他又来到了卡玛兰，当初对科隆的承诺也应该完成了。

　　迪恩侯爵的儿子和他的未婚妻——现在是侯爵和侯爵夫人，也应该为他们曾经做的事付出代价了。

　　纳兰对于他们三个人的纠葛并不是很清楚。

　　但神灵创造人类开始，所有的矛盾就都源于人类激荡的爱恨。

　　简直像是一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了。

　　科隆这个人性格暴躁傲慢，这老家伙之所以被除掉，有两方面的原因：第一，他私下里倒卖药剂给组织以外的人，第二，他好色又贪婪，老是在教导纳兰的时候动手动脚。

　　除此之外，他的天赋完全不辜负他天才的名声。纳兰非常想让他死，非常想，他的脾气和他的天赋一样众所周知。

　　所以他也无法得到纳兰的善意。天才被他的未婚妻和侯爵儿子陷害甚至被通缉，直到死亡，他都梦想着回到帝都卡玛兰报仇，根源就在于他暴烈残忍的性格。

　　命运如此奇妙，它就像一个紧紧相扣的环，所有的人都缠绕在上面，至死方休地旋转。

　　遭到背叛陷害的科隆教导纳兰药理知识，纳兰要去杀死背叛科隆的仇人，仇人——侯爵夫妇则是这一切的起源，多么奇妙啊。

　　半长的黑发飘散在水中，纳兰俊秀冷漠的面孔在水汽里格外朦胧，他从巨大的浴池里坐起来，脊背苍白的犹如玉石，水珠从他背上一颗一颗地滑下来。

　　这是多么让人血脉偾|张的情景啊，罗兰公爵在脑子里飞快地幻想，只可惜他不能亲眼见到，否则他也要和死在销金窟的凡塞做一对儿风流鬼兄弟了。

　　这样卡玛兰第二天的八卦小报上就会出现无数夸张而吸引眼球的标题“帝国公爵为何赤身裸体惨死家中，究竟是社会的黑暗还是道德道德沦丧？？！！”“紫罗兰凋谢！疑死于霸王硬上弓！！”“那一夜公爵城堡里那些不得不说的香艳故事……”

　　哦，美人多得是，性命只有一条啊！

　　公爵毫无心理负担地想：总有一天我能把他弄上/我的床。想完他立刻搂着一个黑发少年滚到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