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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身无彩凤双飞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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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莺儿至前厅,谭华正于堂中同张吉寒暄。
“昭儿来啦?快来见过顾老先生”,谭华指着堂下一个油头粉面的老先生,“顾先生乃是夜国礼官,精通乐律书画,得张公子引荐方能一见。”
顾先生正缕着胡须微微眯眼,见晋昭施礼也不抬头。真是好大的架子,晋昭心中不悦,故意说道,“莫不是张府嫌弃孩儿才疏学浅?还特要派位德高望重的先生调教?孩儿还没过门便有些怕了。”
“昭儿休得胡说!莫要辜负了公子一番好意,听莺儿讲最近古琴练得甚勤,刚好顾先生在……”
“那就先来曲《高山流水》听听吧”,谭华话未讲完,那老先生便阴阳怪气的打断。
晋昭不由得蹙起秀眉,这老先生当真没有分寸,爹爹敬重他,他反而蹬鼻子上脸。刚想出语理论,却见谭华摆手,晋昭心有不甘却只得作罢。
她端坐好,玉指抚上琴弦,琴音悠扬起伏,若迢迢流水似巍巍高山,正如伯牙子期促膝而谈,相见恨晚,晋昭不由得想起了木兮,嘴角牵起一抹浅笑。
正陶醉间,忽闻凭乒乒敲响,噪声难耐,晋昭停手抬头。又是那老头,正用手中扇骨敲击桌面,急躁粗鲁。晋昭眯了眯眼睛,倒要看看他想如何。
“这位故先生,小女不才,只听过琴萧合奏,却不知这扇骨也能配乐,可惜不懂欣赏,只觉难听至极。”
老先生听罢,终于睁了眼,嘴角却又歪了歪,嗤笑一声。 “曲调奏得颇不严谨,韵律零乱琴音粗糙,完全领会不得其中之韵,简直不堪入耳。堂堂谭府竟舍不得为小姐请位像样的琴师?”
晋昭这回是真的怒了,顾不得在意谭华劝阻的眼色,忽地站起身,粉袖一扬,玄波琴迎着老先生的面门径直砸去。
老先生吓得连连后仰,岂知琴至面前轻轻一转,稳稳落在桌面上。
晋昭面带讥讽,“听闻人如其曲,故先生如此造诣却只有这点胆色么?不如您来奏一曲,也好让我谭府上下拜读一番?”
老先生惊魂未定,显然不曾料到晋昭不是甚逆来顺受的温驯女子,也有些恼了,向谭华拱拱手。
“谭城主,令爱道理也不甚懂,吾乃堂堂夜国乐官,岂有随处留曲之理?令爱如此恐难于张家立足。”
晋昭只觉眼中冒火,顾不得父亲劝阻,“夜国乐师尚不敢在区区谭家奏乐,只怕我于张家立得立不得足待说,你怕显了丑再难于夜国滥竽充数是真!”
话一出,老先生稀疏胡须抖了三抖,赌气坐下,也抚上长琴,琴音一出倒也确是精湛。
谭华见此欲出言圆场,却不知怎得琴音突然一抖,呲咂刺耳,随后乐曲完全错乱。晋昭也是一愣,但见老先生已满脸是汗,手下琴音嘈杂却无法停下,双手似被无形的线牵引于琴上胡乱游走。
晋昭虽不明所以却看得欢喜,跳至脚边仔细观详,羞得老琴官窘迫交加。
“真真岂有此理,竟敢拿把妖琴戏耍本官!”,终了,他一把将琴推在地上,拂袖而去。
“慢着!”
晋昭眼见长琴坠地,抢先一步拦在身前,“你学艺不精人前显丑又于我宝琴何干?!你今日屡次出言不逊又砸我宝琴,欺人太甚,夜国就是这么教育奴才的么?!既如此,即便不嫁又有何辜?只是今天谭府不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
话因刚落玄波琴突然自地上轻轻一颤,竟独自奏起乐来,琴弦轻轻抖动,似乎有无形的手抚着琴弦,悠悠之曲款款而来,竟是《极相思》!
晋昭心下惊诧,仅一晃神的功夫,却见故先生竟随着乐律扭动起来,紧接着,他的一众弟子并几个张家护卫也都手舞足蹈,撅臀扭胯跳起舞来,个个粗壮笨拙,粗俗至极。
晋昭看得过瘾拍手称好,真真是出了口恶气。 “昭儿,快别闹了,快快收了灵术。” 谭华见顾先生年高体弱,恐闹出大事,只当是晋昭施的灵术。
“今日之事便罢,若再来麻烦,本小姐定不轻饶!”,晋昭看得过了瘾,也不多说,携起玄波跃门而去,留下脆生生一句话还在堂中回旋。
“木兮!”晋昭一奔进院子便找木兮。
“木兮,你猜怎么着?”
木兮正在桂树下乘凉,见晋昭小脸红扑扑跑进来坐起身。
“莫不是有甚好事?”
“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哦?”
晋昭凑过来扶在木兮膝上,仰着笑脸,眼中满是兴奋,“你不知道刚才玄波有多神!它竟能自己弹奏极相思,还好好替我教训了那些莽夫一番!竟没发现它居然还有灵性!”,说着极怜爱地将琴抱在怀中。
“我曾听人传说,上古有一把古琴,聚天地之灵气,琴可不奏而自鸣,与你这玄波琴倒是有几分相似”,木兮看着晋昭娇美的侧脸,淡淡笑着。 “莫不是玄波生出精灵来与我心意相通?”
晋昭也抬头迎着木兮,长长的睫毛撒着细碎的日光,嘴角漾着莹莹的笑,甜美的梨涡隐隐浮现,木兮心中某个地方轻轻一动,几根发丝划至唇边,他忍不住抬手将她拂去。
“木兮……”晋昭突然开口。
“嗯?”
“我……不要嫁给张家。”
“怎么?”
“我不喜欢张家了……”
“哦?昭儿先前答应是因喜欢张家?”,木兮牵起一边嘴角揶揄地看着她。
“啊呀,才不是!”,晋昭低下头,脸颊浮上红晕。
“可昭儿你有婚约。”
“我反悔了”,她头低的更深,“我喜欢的人……不在张家。”
木兮觉得风有些微微的凉,“昭儿有心上人了?”
“嗯”,晋昭又重新抬起头。
木兮微微错开目光,“若这样……那这些日的努力岂不枉费?”
“不会,这些日的努力让我奏出他最满意的极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