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琴奇缘》王凯西

3、彼岸泉边风云起

　　“该起了，二小姐。”

　　窗外早已大亮，莺儿推门进来。

　　晋昭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纱轻幔，红木床，丝绦被……我昨晚不是在和木兮饮酒畅谈么？怎么睡在昭云阁了？

　　“小姐真是的，女孩子家如何会喝的醉醺醺的，又自己走回来，怎么也不喊个下人送您一下。”

　　晋昭倒是不以为意，伸了个懒腰，哈且连天。

　　“扮男孩子管了，也记不得做女儿的许多规矩了，况且‘晋玄’就要出塞戍边了，再扮男装就难了，最后再过过瘾嘛”，说着，余光却撇见了莺儿手上覆着罗纱的长盘，秀目一亮，“莺儿手中何物？”

　　莺儿却故意藏在身后，笑道，“小姐不是还要过男儿瘾么？那这些衣裙首饰，莺儿便拿去丢喽。”

　　晋昭多年未见女装，哪里肯放，抢在怀里喜滋滋地比量。 “夫人吩咐呢，今日随她前往灵慧寺进香，少爷出门未归，叫二小姐随行。”

　　灵慧寺在淄州近郊，距谭府不过十里。

　　一路上山青水秀，风景迤逦，漫漫山花吐露悠悠淡香。进香的谭家车队浩浩荡荡蜿蜒在的水墨淡染的山间小路。

　　晋昭听着耳边环佩叮当，山间彩蝶纷飞，仿佛置身飘渺仙境，心中也如这碧水晴天，风光万里。

　　车行不久，远远便瞧见了远山近水间的灵慧寺。车队缓缓停下，前方谭城主已和张家亲眷相引着向庙门走去。

　　“说不准师傅已经回来了呢！”，晋昭撩开车幔向前张望，“我们下车也跟着爹爹。”

　　“小姐快别玩笑，进香都是男子，哪有小姐抛头露面的？”

　　“若女眷不能进寺上香，那为何又叫我们跟来？”

　　莺儿回头略略环顾四周，凑到晋昭耳边，以防被人听去，“小姐以往都以男儿身来此，自然不晓得女子的规矩，何况咱们谭家是大户，更比不得寻常百姓家随便。您看夫人，不也是等在步辇中么。”

　　“居然有这样的规矩？若不能进便不要叫来，车马劳顿，当真可笑。”

　　晋昭低眉远远看了看父亲已经消失在庙门前的身影，旋即嘴角牵起一抹微笑，美目光华流转，她将手中丝帕当作面纱系在耳间，遮住倾城美貌，露出一双美目依然夺魂摄魄。

　　“莺儿，若是不被认出是谭家小姐，是不是就没事了？”

　　莺儿差点惊呼出声，“小姐莫非要……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既然来了却不逛一逛岂不辜负了大好风光。”不等莺儿呼出声，晋昭便轻笑一声，携着莺儿跃出马车，闪至林荫之内。

　　灵隐寺乃青国国寺，立于影山之颠，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各有章法，若是初来定辨不出何去何从，香客通常也只在前堂礼拜。

　　晋昭却是轻车熟路，逛了大半园子正从一处月亮小门出来。

　　“昨日听老爷说大师不知云游至何处，如今尚未归寺，我们还是快快回去吧，万一被人发觉……”

　　“彼岸泉！”晋昭却置若罔闻，远远瞧见一处清冽的泉溪，便拉着莺儿奔过去，“彼岸泉每隔七七四十九天才喷涌一次，若非有缘人必不能得见。”

　　只见这泉正处于两座巨岩夹缝之间，竟自下而上流淌，越过小崖边的岩石飞泻而下。

　　莺儿也没见过如此清冽清爽的泉水，捧起泉水喝了几口，“小姐，这泉水确是甘甜呢！”

　　晋昭却鬓钗轻颤，笑起来，“莺儿莫非是口渴极了？却不知这彼岸泉水不可饮用，泉水乃幽冥忘川一支，食之有消除记忆的功效。莺儿莫非是跟随我厌了，想忘了我不成？”

　　莺儿听闻愣在当地，剩下的半口水慌乱中也吞下肚中，竟急得眼泪汪汪，“哎呀，那可怎生是好？”

　　晋昭见状也不再打趣她，笑眯眯安慰她，“莺儿别慌，这水倒也好解，只消久酿的甜酒喝上三盅自然化解，大不了回去再偷些师傅的藏酒来。”

　　“那咱这会儿就去。”莺儿心里焦急，便想即刻下山，转身功夫偶然往山下一瞥愣了愣。

　　“小姐，你看，那是不是张府的叔叔？”

　　晋昭闻言也望去，见小崖下不远处的松林中，前日持玉笛的张家兄长正被几个黑衣人围在当中，几人均不见兵刃却相互僵持一动不动。

　　“张家大哥？他不是应该在和父亲在前院进香，到这里做什么？”

　　“看他们的样子好像在说话。”莺儿压低声音。

　　“不像，”晋昭突然警觉起来，“这荒山僻岭，莫非是遇到劫盗了？我且去看看。”

　　“小姐不可，万万不能让张家见了小姐抛头露面，恐不成体统……”

　　“我有面纱，况且真是有难，岂能坐视不管？”晋昭说罢轻点足尖，罗裙飞舞，翩翩然飞下短崖去。

　　刚刚在林后落定，便见张吉突然自腰间抽出长笛，长袖一挥，翠绿的长笛间赫然出现一把匕首，旋即张吉竟手腕一翻，扭转匕首猛然向自己的手臂刺去，众黑衣人见状也纷纷拔刀相向，气氛千钧一发。

　　“住手！”忽一声清冽的断喝，晋昭自林中跃出，轻纱拂面，身姿卓然。

　　众人均是一惊。

　　“张吉公子，这里交给我，你快走。”哪知话音未落，晋昭便觉耳后生风，竟有人在林后埋伏，寒风直逼而来。

　　“慢！”张吉大骇，似乎想提示晋昭小心，然而暗器已然逼来。晋昭拔出发间玉簪，侧身一掷，电光火石，暗器击碎玉簪偏离轨道，擦着晋昭的左肩划过，带出一朵鲜红的血花。

　　只一瞬的功夫，山下似乎闻声，有家丁涌上山来。黑衣众客见势不妙，转身一齐飞跃而去。

　　“姑娘，你受伤了。”张吉欲上前，晋昭却怕走了身份，不敢逗留，也一跃而去。

　　待归至泉边，便见木头带着一众家丁已然慌慌上来。

　　“小姐！亏得您在这，刚刚山下车队突遭贼人偷袭，车中不见了小姐，老爷正担心。”

　　“贼人？可有掳去甚么？”

　　“财物倒是尽数都在，他们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但没有找到。”木头满脸是汗。

　　车队路遇强人只得草草收官，匆匆回府。

　　待至谭府门口，却见家丁守卫也是乱糟糟做一团。

　　有人启禀，谭府中半个时辰前也糟刺客闯入。

　　晋昭心下惊疑，谭家两处同时糟贼，莫不是甚调虎离山之计？我的玄波琴昨夜遗在湖畔小亭，倘若被贼人顺手牵羊盗了去，当真心痛。于是趁人不备自车中溜走，翻入谭家红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