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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尘埃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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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人?嫁人……
时至今日,她竟然还想着嫁人?
他捧出一颗心,却一次次被她无情地扔在地上,这就算了,还要补上几脚
“魏璎珞,你到底有几副面孔?”
魏璎珞起身行礼:“如果没有什么事,奴才告退了。”
说完,也不看弘历,转身就走,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在雪中,稳住呼吸,告诉自己不能再回头
弘历站在原地,看着她伶仃的背影渐渐没入梅花之中,层层叠叠,似要将她吞没
李玉从远处挪着步子上前,小心地喊道:“皇上,皇上,纯妃娘——”
还没等李玉说完,皇上就跟突然回过神似的,大步往前走去
李玉吓得一激灵,哪还敢顾着纯妃娘娘,擦着额头上的细汗就追了上去
魏璎珞听见身后雪被踩过的声音,那声音,就像心桥陷落坍塌的声音
一路走,一路沦陷,回头望望,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不回头,不能回头
“璎珞,晚上野外会有鬼哦!专门吃小孩子!”
“姐姐我怕……”
“别怕,不要再一个人跑到野外了知不知道?”
“姐姐,人死了都会变成鬼吗?”
“嗯……是的吧!”
“那如果我听见娘叫我怎么办?”
“谁叫都不可以回头!娘早就去做神仙了,不是鬼!会追着叫你的,一定是恶鬼化形!不许回头哦!”
“魏璎珞!”
弘历见前面的小不点越走越快,恨不得跑起来,心里愈发不满,
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后领子,顺势拖到了自己怀里
“皇上!你到底要做什么!”
魏璎珞气得快要晕过气,她说的还不够清楚明白吗?
弘历微喘气,一把将她抱起箍在怀中:“你说说朕要做什么?嫁人?嫁人!你竟然还想着嫁人?”
“皇上,纯妃还在亭子里等着您呢!”
李玉小跑着追上前,见皇上将魏璎珞抱在怀中,连忙垂下眼去
弘历听见,微微侧过头,冷声道:“就说朕突然有事不能陪她,赏完花就先回去吧,内务府挑选些新上贡的宝物给她送去。”
李玉忙应下,再抬头,只看见皇上离去的背影,很快隐在了花海之间
纯妃听了李玉的回话,心下略有一丝失落,看这满园的景致也了无生趣,再待了一会儿就回了钟粹宫
魏璎珞生怕被人看到,一路上都把脸埋在他胸膛上,弘历也等不及,走到一扇破败的宫门前,顿住
匾额上三个大字“延禧宫”,此处地形冷僻,又遇过几次火灾,渐渐便没人愿意住了,与冷宫无异
弘历一脚将门踹开,抱着魏璎珞进了延禧宫中
宫中杂草丛生,形容凋敝,宫墙上还残留着几次大火后的印迹
两人一入寝殿,弘历将魏璎珞放下,她就一把推开弘历,可惜力气太小,弘历稳稳如山,一把捉住她的手腕,扯进了自己怀中
垂首看着她
魏璎珞被那双眼睛看得发毛,只能闪躲避开
“你说,你是朕的什么?”
“皇上现在的行为,显而易见,玩物。”
弘历甩开她的手,转而捧住她的脸,狠狠往她被挤得嘟起的嘴巴上亲了下去
辗转许久,直到她小脸憋得通红,忍不住砸着他的胸膛,弘历才离开她的唇
看着大口喘气的魏璎珞,又继续问:“你是朕的什么?”
“禁……嗯……”
弘历才不会让她把那个可恶的字眼说出口,又捧着脸亲了下去
撬开她的唇齿,舌头分外有力,不容反抗地勾住她躲闪的舌头,狠狠绞在一起
魏璎珞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忍不住抬脚去踢他的小腿
弘历当这一踹是在给自己挠痒痒,但心里的火被她这么一拽,就挑了一下,将她抱起放到了床上
魏璎珞又惊又怕,手脚胡乱地踢打起来
弘历轻轻松松格挡下来,反而摁住她的双手,举过头顶,看着她想骂不敢骂的憋屈样,又在她唇上啄了一口
看着她:“你是朕的什么?”
“奴才……”她忍了忍泪,委屈得哭道
弘历见她哭了,心里的怒意和玩心也淡了,他看着她哭成一个泪人的样子,心里的失落感越发的强烈
扪心自问,他真的没有把她当成一个玩物吗?
他自小学习骑射,享受在猎场上策马驰骋追逐猎物的乐趣,追捕,瞄准,放箭,猎杀……
弘历一惊,垂眼看着魏璎珞,忍不住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她右眼眉间那道痕迹虽然淡了,但凑近看还是很明显
他忍不住亲了亲,又往下,在她颤抖的眼皮上啄了一下,又接着往下……
魏璎珞突然伸手挡住了他的嘴巴,泪眼朦朦地看着他,哭得鼻尖都红了:“奴才没说什么了啊……”
她的掌心传来淡淡的酥麻,像一阵微弱的涟漪,往她四肢百骸荡开
她连忙缩起手,弘历又再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不许嫁人。”
“那皇上是要奴才孤独终老吗?”
朕……朕会陪着你
“不许出宫。”
朕会养你一生
弘历情不自禁地将手探入她的衣服之下,胡乱游走,只觉得这紫禁城,有雪,有花,有她,胜过春日万千嫣红
魏璎珞却倏然蜷起了身体,任他撩拨,她始终蜷缩着,整个人颤抖起来
“魏璎珞,你看着朕……”
她死死闭着眼睛,脸色发白,自卫似的蜷缩着
“奴才,奴才会死的……”
魏璎珞死死咬着嘴唇,惧怕到牙关战战
“和朕的每一次,你都想死吗!”弘历用手背蹭蹭她冰冷发白的脸颊,又痛又悔又怒,最后还是舍不得
舍不得打,舍不得骂,舍不得强迫她……
但她竟然怨恨他至此吗?竟然说会死!
只要他碰了她,她就会去寻死吗?
弘历想到团河行宫最后一夜,他像疯了似的,被恨意嫉妒吞噬了理智,荒唐的一夜
是那晚让她惧怕吗……
弘历轻轻地抱住她,小声道:“朕错了,朕不会再逼你,永远不会。”
“皇上,不碍事的……”
璎珞听着弘历在他耳边小声地道歉,咬咬牙,稳住心神,平静地说着
身体也渐渐松弛开,回望着弘历
这一望,似是要望到他的心底最深处,
这一望,似是要将他刻画在自己脑海中
然后告诉自己,这是紫禁城,这是皇帝
团河行宫已经被烧成一片灰烬,这就是权力,喜欢、真情、回忆、怦然心动……点点滴滴,对他而言不过是漫长人生中的调剂与消遣而已
他永远有一双翻云覆雨手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那她宁可连那一点点都雨露都不要
弘历看着她,看着她的柔情与凉薄
“皇上,这辈子,奴才不嫁人……”
她嘴角浮起一抹笑,那笑里,是他熟悉的狡猾精明的笑
却又似乎掺了几丝凉意
“这辈子,奴才不出宫,老死、困死紫禁城,您说好吗?”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吗?不……不是,不仅仅是这样
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天地万物,骤然失语
“奴才一辈子都是您的奴才。”
弘历松开手,心一点点地沉下去,最后闷闷的一声,沉到了底,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可你知道,到底了,尘埃落定
就像冬天的第一场雪,在夜里悄悄的来,就像雪,缓缓地融
“朕不会任你一次又一次地,耍朕,拒绝朕……”
可是还是想拼命挣扎啊,想要垂死挣扎一番
她笑着望他,摇摇头,一如当初的玲珑剔透,凉意透骨:“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弘历终于松开,翻身坐起,不再看她
魏璎珞起身,整了整乱了的衣领,下床,跪拜行礼,声音沉稳平和:“奴才告退。”
李玉尾随着行来时,只看见魏璎珞稳稳当当地从破败的延禧宫走出来,
远远望去,那延禧宫行将腐朽,断壁残垣,一派死寂,
她一身素装,缓缓而出,那份景致,竟与延禧宫出奇相称
就如同……废墟之上新升皓月,焦土之中绽放的嫩花
纵然是李玉,也不由地出神,直到魏璎珞行至他跟前,笑着唤了一声“李公公!”
李玉连忙诶诶诶地应着,探着脑袋往里瞅,魏璎珞却越过他走远了,从始至终,都没提延禧宫中发生了什么,皇上如何了。
李玉摸不准,小心地往延禧宫走进去,寻了一番,在寝殿寻着他的万岁爷
可李玉不敢进去,皇上一人孤孤单单地坐在床榻上,拈起她身上掉落的梅花瓣,出神
无雪无晴,无悲无喜
李玉难受,知道魏璎珞准又拿什么狠话刺皇上了
冬天终于过去了,皇上没再提起过魏璎珞,长春宫也少去了,偶尔几次,也是因着皇后的身体
即便在院中殿中与魏璎珞碰见,皇上也没了之前的波澜起伏,随意瞥一眼都不曾
看来皇上真是彻底放下璎珞姑娘了
李玉偶尔也会回想回想,最后想到上一年冬天的波澜壮阔,初冬爆发,暮冬冷寂,竟如同一场梦似的
看着皇上依旧是皇上,纯妃添了皇子六阿哥,着晋封了贵妃,娴妃摄六宫事宜,恩威并施,后宫中人无人不服,也一同封了贵妃
这紫禁城啊,一天一天,一月一月,欣欣向荣,姹紫嫣红,百年来的荣耀,金碧辉煌
一切都越来越好,只是皇上偶尔一人在深夜,会拿出一卷画轴,静静地看好一会儿
李玉晓得,那是团河行宫中,魏璎珞着汉女服,皇上亲自为她画的肖像
画中的魏璎珞,眉眼秀致如玉,羞羞怯怯地从屏风后探出,可那双眼中,除了羞怯之外,还有一丝狡猾的精明
无论何时何地,都在算计什么似的
李玉看着皇上眼角爬上的淡淡笑纹,也会跟着笑笑,他也一同见证了那些快乐,那些不快乐
只是笑过之后,皇上距离下一次打开画轴的日子更长了,夏天过后,皇上终于命他将画轴收到库房中,锁起来,放到最深最深的格子里
不再看了。
这一年,大金川土司莎罗奔攻明正土司,遭到强力弹压,川陕总督张广泗和大学士讷亲平定叛乱接连受挫,先后被处死,
九月,富察傅恒毛遂自荐参赞军务,随后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署理川陕总督,经略军务,授保和殿大学士
而皇后的腿,也终于在这一月彻底恢复,富察府又是冲天的富贵与喜气
富察府中,傅恒的院中,却传来不和谐的摔打声
杜鹃和其他丫鬟都垂首侍立在门外,不敢进到房内
“你要去大金川?!你要上前线!那我怎么办?富察傅恒,你不要太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