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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差别待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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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书房内，弘历端坐桌前，手中的笔吸满了墨汁，却久久不见落下
李玉小心翼翼地瞅了瞅，欲言又止
“她回宫了？”
清冷的嗓音在殿内响起，裹着袅袅的香雾，平添许多寂寥
李玉小声地应了
弘历放下笔，拿起书桌上的画纸，这是他在团河行宫时，自己悄悄画的堪舆图，他想着等行宫重建好了，再给那个小狐狸一个惊喜
他将堪舆图一点一点撕碎，扔在一旁
如果团河行宫的那些日子也能这样抹去就好了
“派人去，封了团河行宫。”
弘历缓缓地说着，他心里有一扇门，那扇门通往冬天的团河行宫
行宫里有追着小鹿跑的魏璎珞，还有背着她去折梅的弘历……还有，雪地里两个人互相依偎
雪花漫天飞舞，似乎永远也没有停止的一刻
她主动吻了他，那份心悸，像是久远岁月里，少年固守的梦
而如今，他要亲自关上这扇门
“烧掉！”弘历微微喘气，又强调了一遍，“把团河行宫烧了。“
“嗻！”李玉从没见过皇上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敢怠慢，马上领了旨就出去安排了。
自从魏璎珞回宫后，皇上到长春宫的次数也少了许多，明玉不懂其中的缘故，偶尔和璎珞在一起时会埋怨几句
“是不是咱们娘娘腿不能走了，皇上就……淡了？”
她原本想说“厌弃”，但马上收住了，似乎说出来就会成真似的，不吉利
璎珞认真地按照太医的配方给皇后煎药，注意力全放在火候的大小上，淡淡地笑道：“咱们做奴才的，别胡乱揣测上面的意思，脑袋不要啦？”
“哎呀，我不是和你讨论嘛，你一向是最有主意的，快给娘娘想想办法！”
璎珞扇了扇火，药罐里升腾而起浓重的水雾，轻飘飘地喷到了她脸上，她闻着药味，胸口突然一阵翻腾，连忙扔下扇子，跑出膳房才缓过来。
明玉跟着跑出来，用力地拍着她的背，急道：“你这是怎么啦？”
璎珞咳了几声，笑着推开明玉：“我心肝都被你拍出来了……最近总会觉得乏累，大概是冬困吧！”
“冬困？我只听说过春乏秋困，哪来的冬困？”
“蛇冬天都要窝在洞里睡一个冬天，人怎么就不能困了……”
璎珞同她打趣着，又走回膳房，倒了一碗水慢慢喝下去
冬天的凉水凉得牙疼，顺着食道一路凉进了五脏六腑
明玉无奈地夺下她的碗：“你真把自己当成蛇，以为自己冷血动物呀！大冬天喝凉水可伤身子了……”
嘴巴里埋怨着，明玉还是在灶上给她烧了水，璎珞笑着继续看火，但拿着扇子的手却轻轻地颤抖起来
皇后很是不愿意吃药，自从她醒来，就没有一天断过这些苦涩的汤药，
璎珞重回长春宫，宫中现在虽然门庭稀落，但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都是明玉和璎珞，没有了那些暗地里明面上的争夺和挑拨，她反而觉得无比舒心
因着她的病体，宫中许多的宴会她也能合理地推拒
长春宫关起门来，这四方天地虽小，却是如同真正的家一般温暖
只是她偶尔还是会想起皇上……偶尔会听到皇上盛宠钟粹宫的纯妃……
想来不久，钟粹宫的主位会有好消息传来吧……
这么想着，把手中的药碗搁在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
璎珞刚进来，见皇后搁下药碗，走上前去，端起药碗给皇后喂药，皇后最近似乎也闹起了小孩子的脾气，闷闷不乐地把头转向一旁
“皇后娘娘，这药不喝该凉了。”
容音道：“太苦了……”
璎珞笑道：“良药苦口利于病，皇后娘娘一向教导人的，怎么自己也闹脾气了？”
容音还是坚持：“真的太苦了……”
璎珞也不强求，搁下药碗，从袖中变戏法般地拿出一个油纸包，在皇后眼前晃了晃：
“这是奴才托太医院的小太监出宫采买药材顺便捎回来的，大顺斋的核桃薄脆和枣泥油糕，排队排了好久呢！”
容音看着她的得意样，摇摇头：“宫里什么好吃的没有，看把你给馋的！”
“娘娘您不懂，这民间的糕点，没有宫中的过分精细讲究，油水也够大，你看！”
璎珞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层层油纸，拿出一块核桃薄脆，自己先咬了一口，再递到皇后眼前：“这核桃料多实在，饱满，油脂厚，一口下去太幸福了！”
话都还没说完呢，手中的一半又入了口，下了肚，闭着嘴巴腮帮子鼓起动来动去的样子，活像一只小兔子
好吃得双眼发亮
即便是一向不喜爱甜食的容音也不由地动摇了，伸手就要拿一块
璎珞眼明手快地挡住，用下巴朝药碗努了努：“皇后娘娘，喝完药再吃。”
容音没法，刚刚不愿喝药也是一时伤感，此时心头的阴霾散去，她没有二话地端起药，慢慢地喝着
璎珞搬个小凳子坐在她跟前，真跟只准备过冬的小动物似的，认真地吃核桃薄脆，吃完又拿了枣泥油糕，停下的间隙就是喝口茶，然后又接着吃
容音喝完药，忍不住问璎珞：“你最近是怎么了，这么爱吃甜的，胃口还特别大。”
魏璎珞咬了一口油糕，舔舔嘴唇，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许是因为奴才还在长身体吧！小时候有一阵子家里困难，人小嘛，容易犯馋，其他小孩子有甜食吃，就奴才没有，自那之后，奴才有闲钱了，遇到甜食摊就走不动路，非要每样都吃过来不可。”
这些在她看来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容音听了，却一阵酸涩
弘历一段时间没去长春宫，长春宫那边倒也没了音讯，也没人过来打听打听什么的，今天从养心殿出来，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去长春宫看看
李玉那兔崽子倒好，迎头就问：“皇上这次依旧摆驾钟粹宫？”
弘历把他的帽子拍下去，带着些许薄怒：“就你话多！”
李玉一懵，扶正帽子，听见皇上叹口气，然后没有任何情绪地说：“去长春宫。”
到了长春宫，弘历也没叫人通报，他之前跟魏璎珞说过，不想再见到她，
那只千年狐狸在躲他这件事上，倒从来不怠慢，大老远听到他的圣驾到了，必定夹起尾巴躲起来，到时可就真见不到了……
于是他站在殿外的屏风后，一边把玩着身后的小辫子，一边默默听魏璎珞和容音讲了半天的话
听到魏璎珞说小时候家里困难，别的孩子有糖吃，她没有，还有她那句“奴才在长身体呢！”
长身体……仔细想想，好像是太瘦了，不过她也能藏肉……
“皇上……”容音放下手中的糕点，迎面看见了正从屏风后走出来的弘历，一时竟然忘了应有的礼数
似乎已经有许久没来了，但细细数算，其实也没多久
难不成皇上还能因为璎珞就拘束了自己不成？
魏璎珞背对着屏风，听到“皇上”二字，后背莫名地一阵发麻，就好像动物对天敌有着与生俱来的趋避反应
皇上之前让她夹起尾巴做人，还说不想再见到她，那这长春宫碰到……
魏璎珞连忙站起，将剩下的糕点用油纸包裹好，低眉顺眼，小心翼翼地退到一旁
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自己一点点的气息惹怒了皇帝
璎珞异常小心，如履薄冰，皇上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绪
没有命令，她不敢擅自退下，也不敢开口说一个字
没有回应，他几乎要在长春宫站成一棵树
容音察觉到了两人之间涌动的暗潮，她从未在皇上身上，感觉到这种复杂的情绪
“璎珞，你先下去吧！”
容音向着皇上微笑，状似无意地让璎珞先出去
“是。”
魏璎珞的脑袋埋得更低了，那猥琐又欠扁的小模样，恨不得踮着脚尖提溜着墙根溜走
弘历眼角余光一路跟着那只小狐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什么意思？他堂堂一国之君竟然被一个小宫女嫌弃？
两人之间明明隔着老远，魏璎珞几乎贴着墙根走了，没想到在快要走出殿时遇到了“拦路虎”……
她屏住呼吸，眼睛顺着那双鎏金的靴子一路往上，绣工细致的花样，玉石佩环，一直看到了他的下巴，就收住目光不敢再往上看了
“无礼的奴才！”
弘历看着她的头顶，不知怎么的，自己就横到了她跟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把人拦下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违心叱责
魏璎珞可真有骨气，他才叱责完，小狐狸就顺势跪下:“奴才有罪！”
这就坡顺驴的架势太熟练了
有时候人啊，气急败坏大骂一通，是因为除此之外，再也得不到对方的任何回应
她就偏偏能掐住这七寸，不动如山，该跪就跪
弘历能说什么呢？是他自己说的，夹紧尾巴做人，他不想再看见这只狐狸
怨谁呢，怨自己呗！
弘历平复了一下心绪，伸出食指嫌弃地戳了戳她手中的油纸包:
“这是什么东西？还敢私藏？”
魏璎珞双手平摊呈上:“民间的糕点，不是什么精细的东西。”
“放着吧！”
弘历一边转着扳指一边走到皇后旁边坐下
魏璎珞上前将油纸包搁在桌上，容音顺手将药碗递到她手里:“下去吧。”
她终于舒了一口气，拿过药碗转身就走，不敢多待
弘历也没理她，身子半倚，注意力似乎都放在桌上的糕点了
“皇上，什么时候也喜欢甜食了？”
容音笑着问道
弘历拈起一小块尝了尝，果真像她说的，料够足，油够厚，不过容易起腻
他把剩下的糕点随手搁在油纸上，接过一旁宫人递来的帕子擦了擦
“纯妃有了身孕，近来也喜欢吃些甜食，朕碰巧听见，以为有多好吃呢！”
容音早已知道纯妃有了身孕，可蓦然听见，还是从皇上亲口说出来，容音终究是意难平……
她知道她谁也怪不了，上一个孩子没了，待她醒来，物是人非，高贵妃自食恶果，全身烂疮而死
她纵然有满腔的愤怒和怨恨，也只能逼着自己自行排遣
只能抱着过去点滴的快乐，熬过一个个漫长凄冷的夜晚
毕竟，容音也没办法拿死去的人撒气，其实有时候想想，高宁馨始终是赢过她一头的
她即便死，也死得骄傲，也许在最后一刻，都还在讥笑她这个皇后吧
她垂下眼，掩去了眼中的寂寥落寞，再看向皇上时，眼里只有无尽的慈悲和温柔:
“纯妃妹妹自小长在江南，饮食上讲究精细温和，油糕太厚重，她一定吃不惯。”
弘历笑笑:“那是自然，皇后最近好些了么？”
其实还是老样子，但不知为什么，她说道:“比之前好多了，璎珞每天都给我按摩，疏通血脉，虽然是冬天，但身子竟也慢慢暖了。”
一听到“璎珞”，弘历脸上的笑意淡去，微微歪着脑袋，看着帘子随风而动，在薄薄的光中，流光溢彩，碎金流转
如圭如璋，令闻令望……
弘历摇摇头，想把脑海中胡思乱想给摇出去
“她啊，就是故意巴结你讨好你，要是没有你，没有长春宫，这偌大的紫禁城，她能到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