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一栋楼之后》予渔

17、该和解的

　　林溪微微瞪大了眼，呼吸一窒。

　　身后那人比她更高大一些，从力道和身形上判断很可能是一个男性。
　　这人身上的气息极为清爽，似是染了山林间雨后氤氲的草木香。

　　林溪思索着身后这人的意图。
　　如若是村子里的人，那他不可能这般安静……

　　林溪心头一瞬间划过无数念头，一只手悄悄地摸到了口袋之中的刀片——

　　这时玉石大门里突然间传来了脚步声，有两个人从门里走出来，一脸狐疑地朝着四周张望……

　　如若林溪之前贸然闯进去，很可能此时正好被他们抓个正着！

　　林溪眯起了眼，握住刀片的手一顿。
　　身后这人……是友军？

　　身后那人的呼吸声几若未闻，抱着林溪又往里缩了两步。

　　那两人仔细地在玉石门周围转悠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之后方又一次走进了那扇玉石门内。

　　‘哐当’一声，林溪听到里头落栓的声音。

　　林溪转过头，还没待她有所反应，身后那只手仿若被火烫到了一般，迅速地从她腰间挪开……

　　这般反应——

　　林溪红唇微勾，挑起眉回头望了一眼，打开了手机屏幕，果然看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那个人。

　　夜色之中叶怀琅仍旧漂亮得不可思议。他仍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袍子，似乎他除了这种颜色的衣衫之外就没了别的衣服。这时候他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发髻，整张脸棱角分明，糅合他通身的气度，看起来像极了古书之中描写的端方君子。

　　叶怀琅薄唇紧抿，眼神落在林溪的肩膀上方，并不敢对上林溪的视线。

　　显然他看起来也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的状况。

　　“哦——”林溪的尾音拖长，面上的笑容带上了三分妩媚，一双桃花眼眼波盈盈，谁也看不出她藏在眼底的戒备。“原来是琅叔啊！”

　　叶怀琅是跟着自己过来的，还是这边夜穗门的事情原本就同他有关？

　　林溪知道自己是有一些草木皆兵了。她当然知道叶怀琅并没有骗自己，他确实很可能是夜穗门的受害者，然而林溪却无法放松自己的警惕。

　　那个七十年前传说之中众门派联合起来才剿灭的邪教，如若再次死灰复燃，林溪不敢想象他们会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

　　而夜穗门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

　　毕竟人生在世谁没有愿望和遗憾呢？而传闻之中虞期升仙时候留下的阵法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
　　有多少人能抵挡这般大的诱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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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琅叔一直跟着我？我还以为琅叔这段日子是怕了我呢……”林溪眼眸转了转，感觉到叶怀琅身体的僵硬，声音愈发甜腻，朝着叶怀琅又靠近了两步，刀片却悄悄地滑落在了掌心。

　　“原来琅叔这么舍不得我？让我想想，窗台下的树枝是琅叔故意碰断来提示我的吧？毕竟如果要来监视我的话，那些镇民们根本不需要经过那个角落……”

　　“哦！还有小峰那次被魇着的时候，也是琅叔暗地里抛下了石子吧？可真是要谢谢琅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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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溪步步靠近，叶怀琅节节后退。手机屏幕这时候暗了下来，林溪看不到叶怀琅的神情，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过来的热力。

　　林溪几乎可以想象出叶怀琅脸颊通红的模样。

　　林溪挑了挑眉，在想通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林溪终是按下了手中的刀片收了起来——若是装的，叶怀琅的演技也太好了一些。

　　“失礼了，”叶怀琅并不明白林溪的纠结，他抿了抿唇，只觉得喉咙莫名地有些干涩，轻咳了一声。“承蒙王婆婆多年照料无以为报，我怕你被夜穗门蛊惑，所以才会跟了上来……”

　　“所以呢？现在琅叔觉得我有没有被夜穗门蛊惑呢？”林溪轻笑了一声，眸光微动，压低声音凑到叶怀琅跟前。

　　不能让她再靠近了！
　　“那棺材里头的花是‘寻亲术’，是夜穗门之前笼络人心的法子……”叶怀琅感受着女孩清浅好闻的气息喷在自己脸上，有那么一刹那几乎想要落荒而逃，好不容易才勉强收敛起自己的心神，哑着嗓子开了口。

　　林溪果然退开了两步，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好奇，“这‘寻亲术’又是什么东西？”

　　叶怀琅悄悄舒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次遇到林溪的时候似乎都会无比慌乱，他一世英雄，却在这个小姑娘的手中根本讨不找好。
　　大抵是林溪的变化太大，他根本没想过小时候那般玉雪可爱的娇娇小姑娘会变成现在这般脸皮厚如城墙的模样……

　　叶怀琅心头一刹间划过无数念头，面上却是一五一十地压低声音介绍道，“取尸骨头颅，燃起犀角香，佐以秘法，便可以知道尸骨生前血缘亲属的死生近况……”

　　“你的意思是那个夜穗门的人很可能用虞蜀的尸骨在找虞蜀生前的亲戚？”林溪皱紧了眉。
　　可是大家都知道虞蜀已经废掉了，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又能通过他的头骨找谁呢？

　　那厢叶怀琅仍旧继续说着，“我发现的时候你们那个同伴已经被他们擒住了，为免打草惊蛇，我不敢轻举妄动……”

　　想起失踪的Adela，林溪也没有再探知叶怀琅底细的心思。

　　看到林溪沉默了下来，叶怀琅松了口气，走到了那扇门前试探地推了推。

　　门被栓得极为牢固。

　　叶怀琅眉头皱起，正在考虑着震碎里头的门栓并且不惊动里面的人的可能性，便见到林溪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了几节细细的钢棒。

　　“里头没人吧？”林溪边组装边问道。她很快便将钢棒组装在了一起，将细的一端伸进了门缝里头。

　　叶怀琅点了点头。他听到这棒子传来‘嗡嗡’的响声，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五分钟之后，叶怀琅听到了对面门栓‘哐当’掉落的声音。

　　叶怀琅瞪大眼。他没想到那几节常用的金属棒子组装起来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效果，瞪着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林溪手中的钢棒。

　　叶怀琅的眼神太过专注。林溪迎着他的眼神，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叶怀琅动不动就脸红的习惯给传染了，莫名地觉得脸颊有些发热，不由得干咳了两声，“这是我在几个小偷的手里发现的！他们管这叫开锁神器……”

　　这一趟多亏了叶怀琅示警，林溪也没法再跟之前一眼抱着戒备的心态去看叶怀琅，可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设定，林溪想起自己之前在叶怀琅面前表现出的样子，倒没觉得自己不尊长辈，反而有种自己在调戏小孩子的错觉。

　　林溪有些别扭，大抵是因为她从没在其他成年人身上看到过如同叶怀琅一般澄澈专注的眼神。

　　“想看看吗？”林溪干咳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开锁神器’。

　　叶怀琅接了过去，在林溪大抵指导下按下了开关，他原本就极为聪慧，很快就明白了这‘开锁神器’的原理，看向林溪的眼神便带了几分钦佩。

　　“你知道的真多！”叶怀琅夸奖道，他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看什么东西都觉得稀奇，在他浑浑噩噩的这几十年时间里，世界的变化实在是太大。

　　林溪并不觉得知道电动机和杠杆原理是什么了不得的技能，不过她还是礼貌地接受了叶怀琅的夸奖并且矜持地道，“你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来问我。”毕竟承了叶怀琅的人情，总归要还给他。

　　可惜，当下林溪就知道了什么‘装逼遭雷劈’。叶怀琅眼神一亮，视线当下便落在了林溪的手机上……

　　林溪：“……”解释手机的原理？

　　***

　　林溪几乎是接近落荒而逃般顶着一张沉默的脸走进了玉石门内。

　　林溪在进门之后深深地感受到了虞镇的富有——难怪他们不让外人进入这里，原来这边便是虞镇的玉石矿所在。

　　无数刚刚开采出来的原石就在身旁，有些已经打磨了一半，露出了里面剔透的玉石。

　　外界人们趋之若鹜的虞镇玉石就这般被虞镇镇民们随手堆积在一起，连个看守的人都没有。

　　这实在是太考验人性了！

　　然而叶怀琅却目不斜视地从玉石矿里头穿了过去。

　　林溪皱了皱眉，连叹了好几口气。偏偏叶怀琅耳聪目明，林溪想要偷偷摸一块石头都做不到。

　　林溪最终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跟上了叶怀琅的步伐。

　　那些石头都是真金白银啊！

　　现在林溪只能安慰自己：好歹还剩下一栋楼。

　　越到里面道路逐渐狭窄了起来，有叶怀琅在，林溪可以极快地察觉到哪些地方藏了人，而虞镇古老的机关对上现代的科技往往不堪一击，林溪很快就破解了虞镇设置的路障。

　　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很快就追上了虞镇进来的一群人。

　　悬崖的尽头极为开阔，看过去是一片极大的坟地。

　　千百年来虞镇里死亡的人都埋在这片地方。

　　林溪和叶怀琅跟在后头，看着进来的一群人都到旁边开始穿上一种麻布白衫，这白衫就是一块白布剪裁成的，工艺无比粗糙，看起来就像是某些地区家人出殡时穿的孝服……

　　进来的人几乎都是男人，其中只有一个小姑娘。

　　那是林溪之前寄住的那户族老家的那个小姑娘，她穿着红色的小袄子，脸上还涂了一点点红胭脂，偏偏衣服上还吊着一只小小的毛线猫，看起来像是一个不伦不类的土味娃娃。

　　所有人都换了白衫，当小姑娘想要换上白衫时，她的父亲制止了她，小女孩有些紧张，不住抬头望着眼前的一切。

　　这些人提起灯笼，排成一排伛偻着腰，像是暗夜里蹿动的鬼魂，一个接一个走上墓碑之中的羊肠小道，朝着墓地深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