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永恒的囚牢 ...

  •   这天,庄严肃穆的警局里接待了一位孤苦无依的老妇人,她愁容满面、急的面红耳赤,两位接待室的警察好不容易才从她那焦急中听清楚她好似呓语般的胡言乱语,知道了她的儿子最近失踪了的消息,她说她的儿子叫甄石,已经好几个月都联系不到了。于此同时,一个矮胖的悍妇也风尘仆仆的进来了。她同样的面红耳赤,不过并不是因为着急而是愤怒。她吐出一整串的脏字,口水四溅的乱骂一通。警察在她瞋目切齿的暴躁情绪所阐述的一整串案情中,简单归结了一段话:租她房子的房客已经连续失踪很长时间了,最重要的是,她的房客还有一半的租金没付呢。这两个看似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案件,却在警察日以继夜的排查中竟然发现是同原一处。他们翻看监控录像,循着蛛丝马迹留下来的淡薄气味,发现了这两个人都是消失在了监控录像覆盖范围外的同一处死角,都消失在了穿过一片人工树林和一条城外小河外的沼泽荆棘的阴影里。对于那片渺无人烟的原始旷野,警察们纷纷表示十分费解以及惶惑,顿时在原本清晰的脉络中迷失了方向。那里人迹罕至是蟾蜍与蜘蛛们的领地,他们不知道到底他们二人出于什么原由非要跑到那里去,而且甄石还要每天不知疲惫的在那里来回穿梭。直到那个老妇人提供了一条关键的线索,顿时让深陷迷雾中的他们豁然开朗。那是一张外卖单子的小纸条,顺着密密麻麻的纤维间断去的折痕,他们发现了那串异样孤独的电话号码。他们兴高采烈的以为这就是解开一切的关键,只要能找到这个电话号码的主人就能发现他们的行踪,以及他们不为人知的秘密。可是当他们把这一串数字输入进电脑屏幕里,等待着他们的却是显示器上那空无一物的惨白作为回应,没有名字,没有履历,仿佛这电话号码是属于一个已故的幽灵的。断去线索的他们,把这一整串事情草率的了结为误入荒野所导致的失踪,因为出动大量的警力去原野中搜寻他们无疑是大海捞针,而且他们失踪这么久也不可能存活。但因实在受不住那个母亲日日在警局的哀嚎,以及那个悍妇在办公的大厅里随便揪起来一个警察的耳朵随口骂娘的喧嚷,不得不最后妥协了。他们组织了一个由二十八个人所组成的搜索小队,在四月的一个星期二的中午深入了那阴森潮湿的荆棘沼泽。但他们没在毛骨悚然的蛛网以及沼泽中纠缠太久,就看见了那在一片一览无余的绿野间,在乌云所笼罩的阴影下,坐落着一座宛如宫殿的豪华别墅。他们为这片不毛之地上突兀的有这么一座他们从来都不知道的华丽房子而深感惊奇,甚至怀疑自己误入了那爱丽丝的梦游仙境而越发迷茫。当他们走到那被粗大的铁链所拴起来的院门前,顿时又被那惊起的乌鸦群以及那屋舍里所发出的阵阵孤独的寒意而被吓的心惊胆寒。那二十八个人里,有二十个人因不敢进去便以侦察为由留在了外面,只有八个因好奇而激起冒险勇气的人进去了。他们割断了院门上的锁链,在院中前前后后搜索了半天,发现了那隐没在没有一朵玫瑰花的花丛中的沾满那如同脱落的墙皮般干涸血液的尖刀。他们把那把刀装进透明的口袋里作为不枉此行的证物,然后敲了敲房门,因为久久无人回应便认定这里早已废弃。他们三四个人一起撞了好几下才把门撞开,随后险些昏厥在了那扑面而来的像是搁浅在了沙滩上腐烂虎鲸般的恶臭中。屋内光线阴暗、窗帘紧闭,他们眯着眼睛在一片末日的纷乱灰尘中胡乱摸索,看见了一个背影卧在沙发上,他的面前正散发着幽冷的光。他们之间胆子最大的那一个人,在地面上的饭盒与手机盒间捏手捏脚的走到了沙发的背后,轻轻拍了一下那团不知名的背影。只见那团背影先是抖动了一下,随即从沙发上一跃而起,在空中留下一条嶙峋的弧线落在了地面上,接着猛扑向那个碰他的人,并在他的腿上留下了血淋淋的牙印。
      “小心!是温迪戈!”被咬的那个警察大喊,随即他身后的七个警察心中一阵热血袭来,掏出执法的器械一拥而上,慌乱之中一阵拳打脚踢把那团枯瘦的阴影制服了。但当他们把屋内的全部窗帘拉开,才发现那是一个人而并非是什么怪物,同时也被这个别墅内如此疮痍的富丽堂皇而被感可惜。他们把他用院外栓门的铁链绑住手脚。他面黄肌瘦,皮肤皴裂,黑色的眼圈让他的眼睛感觉十分凹陷,胸腔上的肋骨清晰可数,两腿之间那红色池藻般的股癣已经蔓延到了膝盖处,嘴边沾满了已经干结的蛆虫的黄色浆液。他依然穿着他那件到死时都穿着的从腋下长出蘑菇的睡衣,面对询问一言不发、目光呆滞,嘴中一直发出像蜜蜂般的嗡嗡声。一个警察蹲在地上面对着他亲切友好的询问情况,试图安抚他的情绪,而另一个警擦在旁做笔录。其他的警察在房子里四下打量,寻找有价值的线索:他们在地面成堆的垃圾中发现了那个黑色的塑料口袋,还在厨房中发现了一颗人类的牙齿,以及一小片人类的碎骨,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放进了收集证物的口袋里。而于此同时询问他的警察却一无所获,他一言不发,一直目光呆滞的看向地面,嘴里发出嗡嗡的声响。就在他们绝望的以为他是个哑巴,不指望从他的口中得到任何的线索之时,突然沙发上又窜出来一团黑色的阴影。
      “小心!还有一个!”
      是那个由138个废弃的手机所组成的科技幽灵,它像一团粘稠恶心的史莱姆一样,落在了一个警察的后背。其他人把那团又黑又恶心的东西从他的背上撤了下来,然后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把它也制服了。他们围在一起细细打量着这团从未见过的奇妙生物。但因为它在颤动中发出了一长串像是索隆魔戒的恶魔低语,而被认为是非常危险东西,当即被他们带到了院中,引了一把火付之一炬。那团在火焰间蠕动的阴影,先是发出婴儿的啼哭声,接着又发出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又发出了男人的痛哭声,最后又发出老人不甘死去的呢喃,让他们所有人包括那二十个在外巡逻的人都感觉到那恐惧渗进骨缝间的战栗,心中直打颤。这接连不断骇人的叫声是让他们一分钟都不想多待了,今天实在有太多莫名奇妙的东西让他们害怕了。待火焰燃尽,那八个人又回到了屋内,想马上把那个被他们当作哑巴的野人带回警局然后离开这里。可就当他们不情愿的把他搀扶起来时,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警察,却被在恶臭中一丝浮动的幽香所吸引了。那股幽香就像是一个欢脱的美丽少女所散发出来的,并不断的变幻成一阵清脆而爽朗的笑声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心声好奇,问同事们是否闻到了这股香味,但他们都摇头否认。他劝他们还是先不要急着回去,这股香味很奇怪,他希望能再在这间房子里找一找,或者能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但是他们果断拒绝,并以他已经中邪为由说他要是非要继续在房间里搜索那他就自己一个人去,他们会在院外等他。于是他答应了,自己一个人去寻找那浮动的幽香。他在屋内苦苦搜索,靠着鼻子和耳朵,搜索着那混合于恶臭之中的淡薄香气以及那欢脱清脆的爽朗笑声。渐渐的他被吸引的顺着向下的楼梯走进了地下室,走到了一扇紧闭着的散发出阵阵阴凉的生锈铁门前。他十分确定那香气和那笑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于是他忐忑不安的拨开了门闩,随着一声合页转动的忧郁声响,他看见了一幕精美绝伦的以至于让他涕泪纵横的画面:在那如同盛着星河般璀璨的钵盆地下室中央,静躺着一位赤身裸体的美人。她正面朝上,双手交叉置于肚脐,肤白貌美,宛如天仙,轻薄的嘴唇甜蜜诱人,细嫩的皮肤如婴儿初生般的光滑,她双眼紧闭、面色依然红润,好像并非死去而是陷入深深的沉睡。周围那无数闪动的黄色光点,好像夏日里的萤火虫一般飞舞环绕在她的周围,照亮了整间原本昏暗的地下室。那四束被铁条分割开的阳光正好倾斜的照在了她的身上。地下室的地面被一层薄薄的还未融化的冰雪覆盖,因为水泥地面的缘故,冰面略显暗色,并且在那冰雪之间,又有无数多冰凌花在她的身边长出,那种黄色的小花把她簇拥在其中。她死了,这才发现,她其实不需要任何粉饰,不需要任何虚假的遮掩就已经美的动人心魄。那种美亲切而真实,温暖而淡雅,它虽没有让人欲罢不能的着迷魔力,但却有着让人心生美好的幸福暖流。他兴奋的跑了出来,穿过了庭院,拽着其中一个在院外等着他的人的胳膊说那地下室里有一个绝美的女人,手脚并用的描述那里究竟有多么多么的美,有多么多么的不可思议。可大家听完之后却耸了耸肩,疑惑的面面相觑,对他疯言疯语的所讲述的荒唐事情没有半点相信,反而是对他感到深深的怜悯。“可怜的人啊!这个地方太邪门了,他肯定是中邪了。”大家出于关心的又把他绑了起来,从此以后那间孤独的屋宇以及躺在地下室里的她便再也没有人发现过,虽然之后那个警察曾经回来过,但是无论如何他再也找不到了,因为那间房子自从把他带离那里之后就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
      他们把他带回了警局,关进了拘留室以待审问。于此同时把那个整天哭着喊着说那房子的地下室里有个女人的警察,送去看了心理医生。警局里的警察们日日的审问他,可就是不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哪怕半个字。他一直嘴里一直发出扰人心烦嗡嗡的声,目光呆滞的低着头。人们想给他换上囚服他不肯,一直挣扎着像条野狗一样胡乱撕咬,无奈之下就只好让他一直穿着这身从腋下长出蘑菇的睡衣。不仅如此,人们看他被数条布带所缠绑的右臂一直在渗血,想好心的拆开布条,查看一下他的伤势他也不肯,为他带来能治股癣的药膏他也不抹,在牢房的时候他就看着墙壁发呆,审讯他的时候他就在桌子对面冲着地面发呆,给他吃的他也不吃,只在饿到不能忍的时候,从墙缝还有地面上抠出一只虫子吃。人们按照他的样貌搜索一切关于他的信息皆是一无所获,只有一些为了他在网络上能够方便活动的假信息,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连名字都被那群卑鄙的小人夺走了。法医通过DNA的检测,发现那柄尖刀上的血液,还有那颗人类的牙齿以及一小片的人类碎骨正是属于甄石的,而且还发现那刀把上残留的指纹正是他的。所有这一系列不可撼动的铁证,就足以证明了他用一种骇人听闻的残忍方式杀人的事实,以及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老妇人饱受丧子之痛的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至于那个同样失踪了的女人,没有人记起她,只有那个被他咬了一口的警察依然整日魂牵梦绕的回忆着那个生动美丽场面。这一引起群情激愤的罪行,让他没过多久就走上了法庭。他没有辩护的律师,接受审判的那一天也依然穿着那件从腋下长出蘑菇的睡衣。审判的过程进行的很快,只有一些不可或缺的宣读流程。因为在审判的这一天也没找到有关于他的任何信息,所以在读到涉及他名字的内容时,便破例的用“他”来替代。当审判长公正无情的锤子落下,判处他要以死刑的方式来偿还他过往的罪行时,他的脸上依旧的平静呆滞,没有一丝波澜,嘴里依然发出嗡嗡的声响。
      他接受完审判,就被送到了日后将因为他而远近闻名的监狱。他整日面向墙壁侧卧在监狱冰冷的墙上,眼神依然照旧的呆滞无神,照旧的嘴里发出嗡嗡的声响,并没有因为失去了沙发的熟悉质感而有任何的不快。他在自己对世界深深憎恨的虚妄之中走进了一间真正的牢房,他是那么的空虚,是那么的孤独,以至于连心脏里一丝丝的重量都没有了。他虽然一动不动,但心里却依然因为她的背叛而恨的咬牙切齿。我为了你不惜和那些五六十万个辱骂你的人作对,而你却因为那个无耻卑鄙的小人而抛弃了我,只为了去看那可笑之极的丑陋世界。他的恨越来越深,越来越无可救药。直到有一天的清晨,他绝望的憎恨引来了死亡的呢喃,一阵好似地裂般的震动,让监狱的所有犯人都从悔恨梦的醒来。一条由蛆虫所组成的黑色洪流从走廊上席卷而过,搅乱了清晨的宁静,留下了一片破碎的惨淡光线,奔向了他所在的囚室。蛆虫爬满了他的全身,钻进了他的皮肉,把他的内脏还有白骨全都啃食殆尽,而他却没有感觉到一丝丝的疼痛,甚至一声痛苦的□□都没有,依然一动不动的静静躺着,任由着蛆虫爬满他的全身。最后蛆虫们只留下了一颗没有重量的心脏飞向空中落到了天花板上,因为就连蛆虫都不屑吃他那颗空无一物的心脏。在接下来的数个年月,那颗心脏就一直悬浮于那里,直到多年以后一群人摧毁了这件囚室,才让那颗心脏获得了死亡的自由,让它在宇宙中被那创世纪的波痕余温融化,从时间的伊始再到时间的末尾,都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于此同时也在所有人的记忆中消失,连一个简单的名字都没有剩下。人们只知道,原来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真正的隐士,有的只是永恒的囚牢。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