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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一回 余生执念阴阳隔 斛律铭仇返西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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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看起来是西域来贩卖毛皮的商人住进了临淄城的一间客栈,其中的女子们都蒙着面纱,有一位看起来像是领头的妇女小腹微微隆起。
“阿娜,今早派出去打探的人可都回来了吗?”郁都甄坐在房间的桌前惴惴不安,总觉的心头发慌的紧,心跳的很厉害。
“陛下,探子们还没有回来。”阿娜看着郁都甄神思不定便上前安慰,“陛下莫要心急,现在还没有消息,想必太子殿下安然无恙呢。”
“马上午时了,你再派遣几个人去东郊的菜市口看看,一般函夏人的犯人都在午时的菜市口处决。”郁都甄还是忐忑着放不下心来。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阿娜说着退出了房间。
半个月前,身受重伤的处穆被楼兰的士兵们护送回西域与燕国交战的漠北边境。那时郁都甄正是和耕鹄争夺漠北不可开交之际,前方战事胶着而惨烈。看着遍体鳞伤的心上人,郁都甄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与耕鹄打仗,要比对付函夏诸国的人难得多。如今处穆已经回来,果然周国已亡国,现在周国境内到处都是齐国、徐国以及楚国的军队,自己根本无力反扑,如此耽搁实在不是办法,再拖下去,连自己的西域都会遭殃。
郁都甄沉思良久,耕鹄只是跟自己要那群颠沛流离的漠北赫连氏余孽,于是下令偃旗息鼓,暂时休战。
昏迷的处穆高烧不退,躺在军帐里浑浑噩噩。
“楼兰王,为何停战?!我们眼看就要打退这一波燕国大军了!”赫连洪冲进大营高声吼叫,“想不到堂堂西域盟主,竟然这般贪生怕死!”
郁都甄现下根本没有心情去思考怎么处理面前不知好歹的漠北赫连氏,只见郁都甄背对着闯进来的赫连洪,在空中做了几个简单的手势,立时,几名楼兰武士便上前,三下五除二将赫连洪五花大绑堵上了嘴。
惊恐不已的赫连洪还不知就里,便被武士们打晕了过去。
“陛下,如今怎么办?”阿娜上前询问。
“准备议和。”郁都甄怔怔坐在椅子上吩咐道,“将赫连氏所有人全部绑起来,速度要快。”
阿娜领命准备出去。
“慢着。”郁都甄又叫住了阿娜,“这件事叫精绝王去做,事成之后,叫她来见我。”郁都甄思索了片刻。
“是,陛下。”阿娜退了出去。
郁都甄坐在床沿,摆手叫部下都退出去,自己起身从箱子里找出烈酒,用酒给处穆擦拭全身。
是夜,精绝女王古丽金看似漫不经心般晃悠着闪身进了郁都甄的军帐。
“姐姐叫我收拾了一众赫连氏的人,不知想要干什么?”古丽金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站在郁都甄面前。
“你将他们都收拾完了?”郁都甄头也不抬喝着奶茶。
“那是自然,毕竟本王怎敢违抗共主的命令。”古丽金带着颇有些不舒心的语气瞥了一眼郁都甄。
“那就好。”郁都甄这才抬起头盯着古丽金深邃的眼睛,“还有件事情。”
古丽金似乎并不想领命,只是哂笑着站在郁都甄面前。
“古丽金,我知道你没有争得盟主之位很是懊恼,但作为同胞姐姐来说,我郁都甄并没有亏待你,精绝也是仅次于楼兰的大城邦,我希望你在如今西域生死存亡之际能够暂且放下个人恩怨。”郁都甄死死盯住古丽金的眸子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说道,“毕竟你身上也流淌着斛律一族的血液,你也喝着孔雀河的河水长大。”
“行了,不要瞎扯闲话,究竟什么事情?”古丽金的不耐烦看上去似乎是被戳中了内心的想法。
郁都甄站起身走到古丽金面前:“作为西域使节,出面与燕国议和。”
古丽金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郁都甄双手死死捏住古丽金的肩膀:“你必须遵从我的命令!”
次日一早,精绝女王一骑绝尘,手握符节与羊皮函策马奔向燕国军队大营。
又一日,燕王耕鹄在两军阵前,亲手连砍了西域送来的十余名赫连氏的脑袋,随后,精绝女王上前替郁都甄签署了与燕王的停战函,于是燕国撤军。
处穆的高烧,在返回楼兰的途中渐渐褪去。
“甄儿...”处穆迷迷糊糊睁开双眼,使劲咳嗽了两声,震的胸腔一阵疼痛,缓缓开口,“我们这是...在哪里?”
看着自己怀里几乎面无血色的郎君,郁都甄豆大的热泪滑落:“穆郎,你活过来了!”
处穆在楼兰的王城里呆了三日,似乎没有任何羁绊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丈夫一样宠幸着自己的女人,他和郁都甄,苏醒在花香弥漫的寝殿,沉睡在繁星满天的夜空下。两人握着手在王宫前的喷泉下许愿,也牵着手漫步在百蝶纷飞的花圃间...宛若神仙眷侣。
终于在第四日的清晨,郁都甄醒来后摸着身旁空荡荡的床铺,喃喃细语:“你终究,还是留不住的...”
郁都甄被阿娜慌张闯进门的声响打断了回忆。
“怎么样了?!”郁都甄连忙起身询问道。
“陛下...殿下...殿下他...”阿娜不知是因为伤心还是恐惧,跪在郁都甄脚边泣不成声。
反倒是郁都甄不寻常的平静,怔怔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知道,他肯定出事了。”郁都甄的反应像是被噩耗惊吓过后的失常的淡然。
“阿娜,他在哪里?”郁都甄的语气中分辨不出任何的感情起伏。
“陛下...”阿娜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在哪儿?!”郁都甄失神地吼叫起来。
“太子...太子殿下...头颅被悬挂在齐王宫的宫墙前。”阿娜泪眼朦胧紧张地望着郁都甄,“陛下...节哀...”
子夜,郁都甄带着三四个随从,出现在齐王宫宫墙前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城中人家都已闭户,只有城门前的营火静静燃烧,宫门紧闭,宫墙上烛火通明,守业的禁军正在换岗。
蟠螭带着云螭,站在宫城楼上,俯瞰着城楼下巍然不动的郁都甄。
双方就这样,对视了将近一盏茶的工夫。
“王兄...”云螭心中五味杂陈,不知该怎么样。
“今日,是该和楼兰王算一算总账了。”蟠螭别过头冷冷盯着云螭惶恐的面颊,“你看她肚子已经孕显了,你的骨肉,叫孤王留是不留?”
云螭目瞪口呆望着面前语调阴森,冷若冰霜的自家兄长:“王...王兄...”几乎结巴着说不出话来。
蟠螭“哼”地冷笑了一声,递给云螭一个新做的弹弓,自己手里也拿着一个弹弓:“走吧,随孤王给你收拾烂摊子。”说罢,蟠螭一摆手,城防上全部换上了弓箭手待命,他自己头也不回地下了宫墙。
云螭呆呆地望着蟠螭的背影,也跟着下了宫墙。
郁都甄静静看着面前宫门突然大开,身着黑丝金龙袍,面如冰冷寒玉的蟠螭走了出来,身后跟着身着紫蟒袍,神色慌张的云螭。
四面不知从哪里涌出来来禁军将郁都甄一行人围在四四方方的空地上,只露出一个缺口让蟠螭以及云螭走进来,复又合上了缺口。
“你的人太多了,孤王不喜欢。”蟠螭说完,只见郁都甄身后的三个随从都身中羽箭,应声倒地。还有一个,被蟠螭用弹弓射出的一枚石子嵌入了脑袋,也闷声倒地而亡。
“齐王,这话应该我来说吧?”郁都甄面不改色看了看周围死去的自己的随从。
“孤王喜欢,你管不着。”蟠螭面无表情说着似乎调皮的话语,让人听得汗毛倒立。
“罢了,不跟一个女人一般见识。”蟠螭竟然笑了笑,摆了摆手。
四面的禁军又都退回无尽的黑夜里,寻不见踪迹。
郁都甄冷笑了两声:“本王今日是来要我夫君的尸骨。”
“哦~夫君?”蟠螭背着手踱步在郁都甄面前转悠,明知故问道,“不知是哪位呀?”
“万俟处穆。”郁都甄念着心上人的名字,不禁有些鼻头一酸。
“哦~处穆啊。”蟠螭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城楼上悬挂的头颅,“喏,在那里咯~”
郁都甄的眼泪从红肿的眼眶中滑落,流进被微风吹拂的面纱下:“身体在哪?那里挂着的,只有头。”郁都甄努力抑制着自己即将崩溃的感情。
“哦哦,是孤王疏忽了,来人!”蟠螭怕了拍手掌。
只见两对禁军抬着两副白骨上前来放到地上。
一具白骨没有头颅,一句白骨骨头俱全,只是在喉骨的位置有一个洞。
“孤王为了免你来取时被尸臭所累,特地让狗将他们的皮肉都啃噬干净了。一具万俟处穆的,一具万俟襄的。”蟠螭嘻嘻哈哈凑到郁都甄耳边,“怎么样?孤王体贴吧?”
郁都甄此时,泪如雨下,原本轻盈的面纱已经被泪水浸透,湿漉漉裹在面颊上,面部英气十足的五官轮廓彰显的淋漓尽致。
“哎哎哎,你可别哭啊,哭会伤到胎气呢!”蟠螭假装怜香惜玉一般戏谑着,“你这肚子里的,可是孤王的亲侄儿,孤王可是宝贝的很呢!”蟠螭诡笑着转身看着惊慌失措的云螭,“是不是呀?二弟?”
云螭浑身毛骨悚然,“噗通”一声,哆哆嗦嗦跪在蟠螭腿边,伸手拽着蟠螭的龙袍,哭叫着:“求求王兄...求求王兄你不要说了...臣弟恳求王兄,放了她吧...”说罢在一旁磕起头来。
而一旁的郁都甄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你说什么?!”
“怎么?”蟠螭一脸坏笑中带着做作的不可置信看着郁都甄,“你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你怀的是我二弟的孩子吧?”
“你骗我!这不可能!这不可能!”郁都甄歇斯底里抓着头发。
“楼兰王,你看,这是什么?”蟠螭从袖子里抽出一块素白面纱,面纱的一角绣着楼兰王室的徽标,“怎么?你不会不记得你第一次对着处穆以身相许那晚,是不是面纱不见了?”
郁都甄被这惊骇的消息震的脑袋一片空白。
蟠螭一把拽起地上涕泪横流的云螭推到郁都甄面前,并把面纱塞进了云螭的手里:“我与云螭手里的弹弓,都是处穆的腿筋做的,孤王刚刚试了那一下,手感不错,孤王就留下了。就是刚把处穆腿筋拉出来的时候,孤王舔了舔,甜丝丝的,想必不好吃,于是做成了弹弓,好歹也算有个用处吧。你若想玩儿,叫云螭把他手里的送给你吧。”
蟠螭一脸顽皮般说完了一席耸人听闻的话语,转身准备回宫:“二弟,男子汉做事要有担当,你送楼兰王回客栈吧,好好摸一摸她肚子里你的骨肉,送回去后记得回宫,可别贪玩儿...哈哈哈哈哈....”蟠螭仰天大笑走向宫门,“禁卫军,护送鲁完君和楼兰王回客栈,城门上的,把处穆的头丢下来,让他们带走。”
... ...
云螭长跪在客栈门前,身旁站满了等他起身回宫的禁卫军。
楼上,郁都甄捧着万俟处穆的头颅,哭着呼喊处穆的名字,直至声嘶力竭。
凌晨,阿娜下楼查看情况,只见昨夜云螭跪着的门前位置,放着一块素白面纱,面纱上一只新做的弹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