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舍》磬语

10、相遇

　　锦茵与何暮雪是大学同学，何暮雪与任雅蕊是发小，这样，三人关系才非同一般，这三四年里，没少去茶舍，喝茶蹭饭。可是对于锦茵的事，雅蕊没那好奇心去打听，做为朋友相识相知就好，相识当下，不问过往，相知喜好，秉性相投，其他的事情不必过多的去打听，只是在交往过程中捕捉到一些信息，那是朋友愿意给你看到的那一面，是可以让你知道的信息，而不愿意给你看到的那一面，不去寻问，不去探究，保持一个良好的距离，这是任雅蕊与朋友的相处之道。只是，锦茵即漂亮又能干，是个温柔的女人，为何至今未婚，好像也没有男朋友，这让雅蕊不得而解。

　　任雅蕊拿着罐子，翻看着，这罐子就像锦茵，精致细腻，好看却不张扬。打开茶罐，里面装了满满一罐茶叶，任雅蕊拿起一撮叶子，这叶子条索肥实，色泽乌润，凑在鼻尖下闻了闻，一股窖香松烟味。任雅蕊将罐子盖严实了，放入了冰箱，这才想到雅舍的茶舍里也要买一台小冰箱，否则那些茶都该不新鲜了，那些一多半是锦茵送的茶，一些是师兄给的茶叶，想来都是好茶。

　　雅蕊想到这里，才想到也该回一趟雅舍了，不知道那叶董是不是还住在雅舍，快一个月了，也没个信。金雨晴的相亲俱乐部，这周安排了活动，自己最近太忙了，所以请了个小姑娘，专门进行活动策划，这是她策划的第一场活动，不知道效果如何任雅蕊迷迷糊糊的想着，困意来袭，仍然想着不管怎样，这周先回趟雅舍，活动安排在周日，想必自己能赶得上参加活动，看看效果，叶枫一直没有信息，虽说雅舍是自己的，却是借出去了，雅蕊有些后悔，当时，只是说住几日的，没想到会住这么久，想着这些，雅蕊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周六上午十点左右，任雅蕊才晃悠悠的开车回雅舍，十二月的冬日，满目萧瑟，路边的梧桐树上的叶子已凋零，高大的梧桐树光秃秃的，昨日一夜的风雨，如今满地狼藉。任雅蕊想着自己的院子，若无人打理，会残败成什么样子。

　　任雅蕊将车停在雅舍门前的时候，才舒了一口气，院外的落叶已辅满了一层，走在上面发出声声脆响。打开雅舍大门，院内却没有雅蕊所担心的，风雨过后的残败，却也落满了树叶。任雅蕊将院门大开，进屋放好自己的包，脱掉外套，到工具室找来扫帚，开始清理院中的落叶，想必雅舍有一段时间，没人住了。

　　清理完前院的落叶，已过午时，任雅蕊简单的弄了些吃食，填胞了肚子，休息了一会儿，找了一把卷尺，晃悠悠的去了茶室，想着测量一下摆放冰箱的位置和尺寸，买一台小冰箱放在茶室里，保鲜茶叶。

　　打开茶室的大门，打开窗子，让光线涌入茶室，虽然昨日下了一夜的雨，今日的天气还不错，午时，有了一缕阳光射入茶室，环顾四周，雅蕊这才看见，在原来放茶柜的地方，多了一台与茶柜同高的白色小冰箱，雅蕊不禁莞尔，叶董也算是有心了。冰箱已经通上了电，里面整齐的放着自己的茶罐，貌似又多了几罐。

　　任雅蕊拿起一罐，打开后一股清香溢出，里面整齐摆放着长片的茶叶，一看便是上好的猴魁，品像极其好看归整，一样的大小一样的翠绿。另一罐，满是尖尖角儿的嫩芽儿，像是六安瓜片。任雅蕊盘膝坐在冰箱前，将里面的茶叶罐重新归整，将红茶与绿茶分开放置。

　　忙完了这些，透过茶室的窗户看向前院，虽已入冬，树叶已凋零，整理过后的院子，却没有冬季萧瑟之感。

　　任雅蕊在工具室找了一把小锄头，去了后院，前些日子种的疏菜，已经发芽，乘着雨后土地松软，锄锄草。任雅蕊一忙起这些活计，便沉静其中，打理好她的小院子，成了她心头大事。

　　叶枫在景山别墅里百般无聊，刚刚从上海出差回来，才整理好随身物品，就生出了一些心思，许是长久未在景山居住，有些不习惯，可仔细想想，也就一月不到的时间，期间还出差一周，自己却特别想念雅舍的环境，本打算只借住几日，没想到一住就是二十多天，现在却割舍不下了，总不能再厚着脸皮去住吧。叶枫想了想，还是拿起了车钥匙出了门。

　　叶枫在上海出差期间，顺道去看了叶博文，许是大学生活丰富多彩，让本不多话的叶博文活泼了许多。作为家长，叶枫请了叶博文的同乡吃了一餐饭，主要目的是想看看，叶博文心中的女孩。

　　学校的同乡并不多，一共才五六个人，必尽是高等学府，能考上的必定是拔尖，且品学兼优的孩子。这几个孩子中，只有叶博文和他口中的女孩是同市人，其他人都是其他城市的，同省到了这里，便也算同乡了。

　　叶枫本还担心，两个人不同专业不同年级，女孩子会不同意前来，没想到，那孩子却落落大方的前来聚餐。女孩子长得很漂亮，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发着璀璨的光芒，肤白貌美大长腿，颀长的身材，貌似身高在一米七左右，只是她那与身俱来的气质和恬静儒雅的作派，让人为之眼前一亮。也难怪会得到众人的青睐，听说她的成绩在她们系里是拔尖的，这样优秀的人物，是有让人趋之若鹜的能力。

　　叶枫眯着眼睛打量着众人，在场的另二名男同学，对这女孩子一直闪着雪亮的眼睛，另二名女同学，若不比较，也都是最美最优秀，可是在这孩子的映衬下，却黯然无色。想来叶博文的竞争对手，应该很多很强。叶枫不禁为叶博文捏了一把汗，在家长眼里自己家的孩子是最优秀的，博文成绩虽不拔尖，但也不差，人长得也帅气。叶枫想着，突然觉得儿子的眼光比他高上好上几倍，这女孩子与博文站在一起，这才是郎才女貌，博文身高一米八左右，女孩子低他半个头，这身高也合适，学历也相当，相貌也般配，叶枫想着心里乐开了。

　　叶博文逐一介绍了各位同学，叶枫只记得那女孩的名字，潘柏懿。人如其名般的美好，却始终保持着体得的微笑，落落大方，不骄不躁，说话应对得体，在举手投足之间，展现了良好的家庭教养。在交谈中，才知道潘柏懿出身书香门弟之家，曾祖父是中学老师，爷爷和母亲都受过高等教育，难怪身上有着如此沉稳的气质，与身俱来的优雅，这是几代人的沉积与熏陶的结果。

　　叶博文在与她相处中，也表现出了良好的修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照顾的得体有佳，看潘柏懿的样子，不讨厌博文，两个人的互动也很好，这样看来他追女孩子，也是有一套的。叶枫甚感欣慰。

　　叶枫无不感叹，孩子大了，不用自己操心了，这种感觉即失落又欣慰。

　　不知觉中，叶枫已将车开到了雅舍门前，只见院大开，门前停着一台大众车，心中有丝感应，迅速将车停好，走进雅舍，前院没见人影，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只茶杯，摸了摸杯壁，还有余温，叶枫抬步去了后院。

　　任雅蕊正辛勤的锄着菜地里的草，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来人。

　　叶枫疾步前来，他知道在后院里的，一定是雅舍的主人，几次相约想见上一面，每次都因其他事情给耽误了。见到蹲在地上锄草的女人，叶枫放慢了自己的脚步，他怕吓着对方，故意弄出了脚步声。

　　任雅蕊听到脚步声，回身看到了叶枫，以为是邻居，却不面熟，正思索着，叶枫朝着她伸出了手，任雅蕊起身孤疑的看着他。

　　叶枫怔愣一下，讪讪一笑道：“任雅蕊？你好，我是叶枫。”

　　任雅蕊在脑子里没搜到相应的人物信息，听到对方带着疑问的口气，又听到“叶枫”两个字，这才想起借住的叶董，看他伸出的手，又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泥，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抬手朝叶枫挥了挥，两人相视一笑，免了礼。

　　叶枫看见地里的草，又见旁边拨了一堆草，伸手就过来帮忙，一边拨草一边说道：“我出差了一周，没过来住，看这草都长起来了。”

　　任雅蕊看着一上来就帮忙拨草的叶枫，笑道：“是我偷懒了，让你照顾这院子，还得谢谢你买的冰箱。”任雅蕊此时心里嘀咕着，真是拿人家的东西手短，给他冰箱的钱，他肯定不会要的，人家可是大老板。

　　“应该的，借住了这么久，应该做这些的。”叶枫一边拨草一边说道。

　　任雅蕊笑而不语，未接他的话,只是认真的锄着草。

　　叶枫见任雅蕊笑而不语，心中莫名的有些紧张，又感觉到一股恬静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了一眼任雅蕊，继续寻找着话题，说道：“没想到你还会种菜。”

　　“我不会种菜，每次看到奶奶种菜，我就想动动手，其实这是我第一次自己种菜。”任雅蕊说着，想起每次与奶奶一起种菜的情景，只是那时光一去不复返。

　　“你这菜种的挺好的，想必到了再过一段时间便可吃了。”叶枫恭维的说道。

　　“都是一些容易种活的疏菜，就算靠天收，它们也会自然生长，土地就是这样，你撒了种子，它就会给你蕴育出果实。”任雅蕊手上不停，两个人一会就将草拨完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齐力将后院收拾了一番，又一起丢掉院中的垃圾，这才回到客厅，洗净了手，任雅蕊领着叶枫去了茶室，从冰箱里取出正山小种，招待叶枫。

　　任雅蕊娴熟的煮水烹茶，叶枫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这才仔细打量任雅蕊。任雅蕊长相秀美，长发挽在脑后，一身素雅的装束，米白色高领针织线衫，长至膝盖，下着一条米色阔腿裤，清清雅雅的，说不出的慵懒与恬静。只是这人怎么看，都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又或是根本没见过，只是感觉上亲近而已。

　　叶枫见任雅蕊低头不语，只觉得她不善言谈，自已又始终找着话题，这才没冷了场。任雅蕊只是听，微笑着喝着茶，偶尔说搭上一句，娴静的让人感觉如若置身世外，那与身俱来的优雅气质，直让人心中如熨烫般的舒坦。

　　叶枫也算是领导着千人左右的大集团董事，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也从未像今日这样，心中忐忑，时不时的找一下自我存在感，又像情窦初开的小伙，带着一丝丝地试探，一丝丝地紧张，一丝丝地明悟，时间就在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况中滑过。

　　一壶茶饮毕，任雅蕊才开口问道：“还喝吗”叶枫听见任雅蕊询问，感觉到自己还意由未尽，必尽想套的话，一句也没问出，想着这茶才泡了一开，每人只倒了两杯，如此好茶，丢了着实可惜，便点了点头，更想借着这喝茶，拉近两人的关系。

　　任雅蕊莞尔一笑，将壶中茶叶倒掉，煮水洗壶。叶枫见任雅蕊倒掉茶叶，拨了新茶到壶中，这才惊声问道：“为何倒掉”心中不禁婉惜，可惜了这壶好茶。

　　任雅蕊恍然，这只是她喝茶的习惯，复而笑道：“我不爱喝第二泡的茶水。”

　　“哦，这之中有何说法”叶枫来了兴致。

　　“这是我个人习惯，总觉得第二泡的茶水，像煮熟的茶叶，不太好喝。”任雅蕊说着，准备将矿泉水倒入壶中，却想到了梅树下那瓮雪水，一边想着一边起了身，到工具间拿了小锄头，跑到梅花树下，刨那瓮雪水。

　　叶枫见她准备煮水烹茶，却又离开，不知所以，便也跟了上去。见任雅蕊在梅花树下刨土，伸手要帮忙，“我来吧。”

　　任雅蕊让了让，说道：“不用，我知道埋的深浅。”

　　“你埋了什么”叶枫好奇的问道。

　　任雅蕊一边用手中的锄头扒拉着泥土，一边说道：“去年，我积了一瓮梅花树上的雪水，埋在这树底下了，不知道能不能用。”说话间，扒出了一只篮球大小褐色瓷瓮，叶枫适时的搭了把手，将瓷瓮从土里搬到地面上，任雅蕊示意叶枫打开封泥，自己跑到厨房拿来了一支木舀和一只碗。

　　叶枫将瓷瓮周边的泥土清理干净，这才打开封泥，拆开层层封皮，调笑道：“你还真的挺会封口的。”

　　任雅蕊认真的看着叶枫的动作，生怕弄脏了那瓮雪水，目不转睛的回道：“怕封不严实，将这瓮水给废了，究竟能不能喝，我也不清楚。”

　　“那我今天可是舍命陪君子了？”叶枫玩笑道。

　　终于将最后一层牛皮纸给掀掉，任雅蕊看着瓷瓮的眼睛放着光芒，脸上有抑制不住的兴奋，却一脸认真的回道：“你也可以不喝的。”说着，用舀子舀了一勺雪水，放入碗中，凑到碗前嗅了嗅，一股清沥的香气扑鼻而来，雅蕊脸上露出了笑容，轻尝了一口，没有什么味，这才道：“试试烹茶如何。”说着便跑到茶室取壶。

　　叶枫蹲在原地，一阵无语，此番情景，就像是两个小孩子，在地里埋了宝贝，悄悄的挖出来，开心的享受着这一刻的欣喜，宝贝还在，没丢也没坏。

　　任雅蕊脸上有着兴奋之色，动作变得轻快，将小壶装满水，又伸头看看了瓮中，还有半瓮的雪水，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对着叶枫说道：“麻烦你，再将这瓷瓮封好，埋到地里，我去煮水烹茶给你喝。”

　　叶枫看着任雅蕊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神情，一时愣住，那抑制不住的笑容，像孩子一样雀跃的神情，调皮而轻快的话语，整个人散发着光芒，感染着身边的人，让你也跟着感到了开心和快乐。叶枫看到雅蕊那不加掩饰，一脸的纯真的笑容，用可爱来形容一点都不为过。

　　任雅蕊说完，也不等叶枫说话，拿着壶去了茶室。叶枫看着她离去背影，笑着封着瓮口，又将瓷瓮放入原来的位置，再覆盖上泥土，平整好地面，这才起身，将锄头放回到工具室，在工具室外的水池里洗净了手，这才悠哉的走回茶室。

　　叶枫一下午都在努力与雅蕊说话，想借此拉近两人之间的关系，却没想到这刻的相动，比一下午的努力，拉近两人的关系，要来得快的多。

　　叶枫一路走回茶室，感觉到自己轻快的步伐，像是回到了少年时，落坐在雅蕊的对面，看着她烹茶，而任雅蕊一下午的恬静优雅，却在这一刻被打破，那脸上兴奋的光彩，掩饰不住的内心的喜悦与期盼，像孩子一样纯真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