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声》秋月奈落

24、此间旖旎

　　自从那天两人互相袒露心迹后，徐安青便打算在楚未然家住一段时间照顾她，摇身一变成为全职保姆，仿佛要把这几年来没能及时给予的关切都给补上一般，每天端茶送水、嘘寒问暖，开始学着熬粥和煲汤，偶尔也向江一禾讨教一些楚未然爱吃的菜式，满心希望楚未然赶快好起来，她好大显身手。
　　夜里，两个人还是挤在一起睡，温柔而礼貌地抱着对方，只是距离更加亲近了，其余的则最多不过牵牵手，或者浅浅地亲一下脸颊，没有做出什么更加出格的事。
　　徐安青很喜欢把头埋在楚未然的脖颈间，感受她的温度和体香，稍一低头就能蹭到锁骨，不知该放哪里的手就搭在她腰上，将自己的温度传递给那瘦弱而微凉的身体，又好似在用这种方式保护着她一般。
　　楚未然则依旧喜欢像抱玩具熊那样抱着徐安青。她肆无忌惮地把手和脚都缠上去，感觉徐安青比以前瘦了些，却莫名更软了，蜷成一团在她怀里，比起熊更像一只大猫，安静的样子和她醒来时的活泼截然不同，两者都让楚未然喜欢。
　　每天清晨，她们一同醒来，凝视着近在咫尺的人傻笑，总要消磨许久才肯起身。
　　夜里，她们一起看书，楚未然看新买的，徐安青则专挑楚未然读过的、甚至已经书页微卷而纸张泛黄的书，指尖轻柔地摩挲着植物纤维特有的粗糙感，想象着许多年前楚未然在看这本书的样子，然后嘴角泛笑，觉得无论什么书都有趣极了。
　　她发现楚未然的书真的很多，涉猎范围亦广，整整齐齐摆放在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放好，合集类的一定会买全，这让徐安青感慨极了。徐安青也是个什么类型的书都会读的人，只要她感兴趣的往往都会一时兴起买回来，但她的书架一向摆放得很随意，有的系列读到一半没兴趣了，便不会再买后面的。
　　对此，楚未然问她：“你的书东一本西一本，需要的时候找得到吗？”
　　徐安青自信满满：“很奇怪，我的哪本书大概在哪里，我还是有感觉的，每次去找，不管是房间还是位置，大方向都能对，一下子就找到了。你要是不信，等我回去了你可以给我出题试试。”
　　楚未然略微皱眉：“你那放书方式，搁我这儿，我大概会疯了的。”
　　徐安青也学她：“要我像你那样摆得这么整齐，我才是要疯了呢。”
　　楚未然盯着她手上的书，不无担忧地说：“那至少，我家里的书，你从哪里拿的就要放回哪里哦！”
　　“那是必须的呀！”徐安青连忙保证，说完又有些委屈，“坏残月，你不信任我，本宝宝伤心了。我要从你那些全套的书里，每套拿走一本，让你哭着求我！”
　　楚未然笑着去抱委屈成一团的徐团子，不会说哄人的话，就揉揉她的头发，捏捏她的脸，然后靠在她肩膀上继续看书。徐安青本就不是真生气，现在又赚了个脑袋倚着自己，心里早就温柔得化成一滩水了。
　　楚未然的书柜里，除了书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她喜欢收集一些有趣的小摆件，或是雅致文艺，或是呆萌可爱，或是创意抽象。小摆件们分散在柜里各处，既是点缀，又仿佛是守护书本的精灵一般。
　　此外，徐安青还发现了自己曾经送给楚未然的东西，也被她悉数珍藏着，包括两人往来的信件、她的画作、生日时送的卡片、印章和书签等，妥善地放在柜子深处。在她的请求下，楚未然将这些全都取了出来，两人一件一件地看，脑海中浮现出五年来所有的共同回忆，一会儿欢笑，一会儿热泪盈眶，原来她们在陪伴彼此长大的过程中，发生了那么多事。而这两个人，有所改变，也有所未变。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她们就在彼此的身边和眼前，真切地感受着对方的存在，并且心意已明。
　　楚未然看到那方刻着“晓风残月”的印，便从架上取下一本书，翻开扉页给徐安青看，上面正是朱砂红组成的这四个字的印迹，旁边写着日期。
　　“你送给我以后，我就决定把它用作藏书章了。不过这半年也就买了两三本，只盖了章，还没来得及看。后来章也被我收起来了。”楚未然说，“等过两天我们再去趟书店吧，我想给你买本书，再盖上这个章送给你，好吗？”
　　“好呀好呀！谢谢残月！”徐安青很是开心，“到时候我们互相挑一本，在扉页上题上祝福吧。”
　　“嗯，正合我意。”
　　“说起来，原来我们已经写过这么多的信了吗？放在一起都厚厚一沓了呢！”徐安青转头又去看叠放整齐的信件，开心地说，“你看我初中时候的字，真丑啊，现在总算还能看得过去。倒是你的，一直都是那么工整清秀。”
　　“是吗？我不记得了，这里只有你的信。”
　　“放心吧，你寄给我的我也全都好好收着呢。等以后我们老了，再回头看看当年青涩的自己，一定会很有趣。”徐安青遐想着，不无感慨的说，“不过大学以后我们终于不用分隔两地了，也就没什么机会写信了诶……可我好想留下这样的纪念呀。要不，以后我时不时给你写封情书怎么样？”
　　楚未然看着徐安青两眼放光盯着她看的样子，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这几天忙着养病，又沉溺于徐安青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温柔，她下意识地不愿去考虑刚过去的高考，徐安青也从来没有问到过。其实她心知肚明，高考成绩尚未公布，两人是否能进入同一所学校还真的说不定。但眼下，她又怎么舍得去破坏徐安青美好的愿望？
　　于是只得温柔地摸摸她的头，以示默许。
　　读书之外，徐安青最喜欢的就是听楚未然弹琴。她想起五年之前，两个原本互不相识的人，只是因抽签组成搭档，却能在短暂的时间里被对方的音乐所吸引，并融入对方的风格，有一种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感觉。
　　而现在，这是这个人第二次抱着琴站在自己面前。瘦小的身躯已经长高，柔软的黑发更加淑婉，冷然的目光变得柔和明亮，毫无表情的脸带上了笑意。
　　这个人，从陌生人，变成了她所爱的人。
　　而她的心意沿着指尖，传到琴弦，化作波动，敲击着自己的鼓膜，叩击着自己的心门。
　　徐安青便只想沉醉于其中了。
　　几天之后，楚未然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要每天出门走一走，徐安青便依着她。
　　两人去逛了楚未然拍过的那些园林，天气热了，好在尚未到暑假，游客不多，倒也轻松闲适。这时候的楚未然，比三年前两人一起去旅游时要更高了一些，徐安青则依旧是一点儿没长，比前者矮了半个头。最开始她还对此忿忿不平，后来干脆腻歪地挽着楚未然，不时用脸颊去蹭她的肩膀，然后露出一个调皮的表情，等着对方来捏自己。
　　楚未然总是惯着她，回报以一个浅浅的微笑，然后捏下脸、或者揉下头。这时候，徐安青会觉得眼前这个人仿佛不是她在几年前刚刚认识的那个疏离的女孩，她的话变多了，表情里也已经多了太多的温柔，令人沉醉的温柔。
　　徐安青甚至觉得，自己好像已经习惯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她不知道楚未然的家里人是否看出了她们的关系，但好在他们对自己都很好，几天下来相处很是愉快。徐安青跟着江一禾学做菜，陪楚项明聊文学，还能给楚未诩讲讲物理化学。楚未然不爱发话，只偶尔搭腔，看着他们高谈阔论的样子，自己也觉得幸福。毕竟父母知道两人相识的过程，也知道她们惺惺相惜的关系，更在这几年里听楚未然有意无意地说了不少好话，早就对徐安青映像不错了，也跟着女儿对她“晓风，晓风”地唤，惹得徐安青经常脸红。
　　楚未然也提到过于子宁，徐安青很高兴在她不能陪伴左右的高中生涯里，楚未然能有一个知心的朋友，可惜于子宁一考完便疯到了国外，这次没有机会一见，只留了联系方式。

　　转眼，徐安青便在H城待了快两周，完全忘记了时间，每天开开心心地和楚未然腻在一起，简直到了乐不思蜀的状态。直到家里打来电话，提醒她回去参加毕业典礼，她才想起来紧接着就是成绩公布和报志愿，还有一堆各种大学的宣讲会都在等着她。于是徐安青恋恋不舍，却不得不离开了。
　　临行前，徐安青和楚未然如约去逛了书店。徐安青担心楚未然走不动，本想说找一家大的书城就好，楚未然却想带着她将自己常去的书店都走一走，大大小小、连锁或者独立，各具特色，也是为了偶遇一本恰好合适的书，赠给自己珍惜的人。
　　知道楚未然喜欢诗歌，徐安青最终买了一本聂鲁达的诗集，书名透着她腻腻歪歪的心思，叫做《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然后在扉页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段话，毫无保留地倾诉着她对楚未然的喜欢、感激、眷恋和关心。
　　楚未然则念及徐安青喜欢苏东坡，选了一本《放逐与回归》，希望她未来无论遭遇什么，都能保持现在这般天真好奇的模样。她的题词言简意赅，却也让徐安青脸红了许久：
　　月未圆，是因为有风缭乱了她的思念。

　　终于，到了回K城的当天，车是夜里发，徐安青生怕楚未然熬得太晚，特意叮嘱了不要送她，也委婉地拒绝了楚未然爸爸妈妈，说是自己一个人去火车站就好。
　　楚未然乖乖听话，洗好澡坐在床上，一看就不会再出门了，徐安青这才放心地与她道别。
　　她在楚未然的床边紧紧抱着对方不想放手，耍赖似的把头埋在对方身前，有句没句地说些注意身体之类的话，摆明了在拖延时间，惹得楚未然一直温柔地笑，还反过来安慰她：“好啦，晓风，再不走就赶不上车啦。”
　　“人家不想走嘛……”徐安青鼓起了脸，“走了就见不到你了。”
　　“等开学不就又能见到了嘛？”楚未然用手戳她的脸，觉得很是可爱。
　　“开学还有两个多月诶！而且为什么要等到开学？我报完志愿就想来找你。”
　　“嗯……到时候再说好了。”楚未然没有给出承诺。此时突然提起报志愿的事，楚未然自知考得不好，不免不安和担忧起来。
　　然而徐安青没能让她多想：“那我走了哦……你要记得想我。”她抬起头，用鼻尖去蹭楚未然的脸，弄得她痒痒的。
　　楚未然摸了摸她的头发：“当然。”
　　徐安青说罢，松手起身，却是站在原地不动，一脸不舍地望着楚未然。
　　“怎么了？”楚未然偏头问。
　　“没，没什么……我走了。”徐安青低下头，抿了抿唇，双手在身边握起了拳，眼看着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楚未然赶忙撑起身，伸出一只手想去抚摸那人的脸，却忽然被徐安青捉住了手，小心轻柔地在掌心啄了一下。
　　两个人的脸同时红了起来。
　　楚未然的手停在空中半晌，然后在对方刚想松开的时候，抓住了其中一只，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把将徐安青拉回到胸前，另一只手则从她背后环了过去。
　　熟悉的桂花香气里，徐安青的唇瓣上落了凉凉的一吻。
　　然后朱唇微启，对方的舌头便小心地探了进来，软软的，甜甜的，让她心头好痒，忍不住闭上眼睛，吸吮起来，像是吃到了美味的糖果。她用门齿轻轻咬着对方的舌头，这让楚未然浑身仿佛过了电流一般，一阵酥麻，更加情难自禁地抱紧了她，而徐安青也用双手勾住她的脖子，想要吻得更深一些。她们笨拙地吻着对方，脸和身体都开始升温，嘴角带上了光泽，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不时传出低沉的呜咽……
　　好一会儿，她们才依依不舍地分开。两人的脸颊都透着粉色，眼睛也水汪汪的。
　　徐安青害羞，想说些什么掩盖过去，便故意用生气的语调说：“你欺负我……你欺负未成年人，羞不羞啊。”
　　楚未然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还有两个月就成年啦，我的安安宝宝。”
　　“谁是你的安安啦？”徐安青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很受用。
　　“你呀！我的安安，我的晓风。”楚未然温柔地看着她笑。
　　“好啦，月……我这次是真的要走了……”徐安青也笑了，弯弯的眉眼映照着对方的眼，“真的走了哦！不要太想我哦！”
　　“你不让我想，我偏要想。很想很想。”楚未然柔声道，“记得随时汇报行程，到家了给我发张自拍，让我看看你。”
　　“遵命遵命！”徐安青调皮地敬礼，“我最亲爱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