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41、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阿修，我好想你
　　一个月后，昌谷城外五里，东辽铁骑营帐。
　　秦瞻和纪延平在帅帐中正在部署接下来的行动，东辽驻军守将岳谦领着一众将领掀开帘幕走了进来，气势汹汹地站在秦瞻面前，粗声嘎气地质问道：“总督大人，这围城都围了半个月了，我们到底何时出战？”
　　秦瞻笑道：“岳将军莫急，总有诸位出战的时候。”
　　岳谦：“这话大人您都说了十几天了，咱不是还在这儿龟缩着呢？我看大人果然是京城出来的一介书生，怕是不敢面对战场吧？若大人怕上战场，我领兵出战就行了。兄弟们常年在边关镇守，什么阵仗没见过？大人怕死，我们不怕死。”
　　秦瞻收了笑容，放下手中书信，起身走到岳谦面前，看着岳谦。岳谦只觉秦瞻的眼神似冰锥一般，将自己全身扎了个遍。
　　岳谦心中震撼，从收到圣旨的那一刻，岳谦就对这个年未弱冠的总督大人嗤之以鼻，本朝崇文抑武，明明那些个文官们只会子曰诗云的扯淡放屁，偏偏每次打仗却都还要听他们的，这次居然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真他娘的憋屈。
　　此时面对秦瞻的眼神，久经沙场的岳谦岳将军竟然萌生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但是如果就这样跑了，那可就丢人丢到乌龙江去了，以后还怎么混？于是他只好顶着巨大的压力强逼自己与秦瞻对视。
　　秦瞻见岳谦眼神露怯，嘴角露出几不可见的一丝笑意，又看了一眼岳谦身后的将领们说道：“本官知道各位将军在边关镇守多年，金戈铁马，骁勇善战，鲜有败绩。本官对各位将军佩服之至！本官也知道，放开各位的手脚，不出五天，昌谷城必破。但诸位知道本官为什么只围不攻吗？”
　　秦瞻见这些大老粗们一个个都摇了摇头，甚至有人脸上依旧带着轻蔑的神色，他接着说道：“以前各位面对的是异族入侵，他们会杀我们的百姓，凌辱我们的妻子姐妹，抢我们的粮食和钱财，所以我们不会手软，不会退缩。如今昌谷城里那三十五万人，各位将军认为全都是蓄意造反的兵丁吗？那些人中有三分之二的人是老弱妇孺，剩下的除了极少数蓄意煽动谋反的，都只是些走投无路的贫苦百姓。因为两河地区连年水患，年成歉收，不料今年因为决堤，断了活路，这才不得已走上了造反之路。我不相信各位将领和麾下的士兵都是出身高门大户，面对这样一群被逼无奈、且根本不是辽东铁骑对手的父老同胞，各位若去，只能是对他们单方面的屠杀，仗是可以打赢，然后呢？本官和诸位加官进爵，诸位不心疼那些百姓吗？二十年后，三十年后，诸位就不怕被史官们戳脊梁骨吗？死后不怕棺材板被戳碎吗？”
　　岳谦这才明白秦瞻只围不攻的原因，自己这些年时常和域外狄夷作战，看着那些狄夷对境内百姓烧杀抢掠，所以自己在战场上从不手软，从来都是斩草除根，赶尽杀绝，而如今他面对的正是自己最初想要保护的百姓，他居然也像对待狄夷一般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岳谦啊岳谦，你怎么能变成一个只顾打仗的嗜血之徒？原本怀揣的热血、仁爱、忠义去哪里了？
　　岳谦思及此处，羞愤难当，当即抱拳单膝跪地道：“大人仁信爱民，我等粗鄙莽撞，思虑浅薄，冲撞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
　　秦瞻见状，忙将岳谦扶起来说道：“岳将军快快请起，诸位保家卫国，劳苦功高，此次也只是心急了些，不碍事。”
　　岳谦：“昌谷城只是一座县城，再坚固也顶不了粮食吃，我们围城已经半月有余，估计城内的粮食怕也耗尽了。两天前开始，就有人陆陆续续从城内偷跑出来向贺州方向去了。难怪大人在贺州当地收揽流民，以工代赈，让百姓在丛河上游高筑堤坝，原来是早有部署。”
　　秦瞻点点头道：“造反的流民不是大问题，主要问题是水患，而水患的根源在丛河上游林木草皮被破坏，要彻底解决水患问题，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虽然皇上给了我总览事务的权力，但凭我一己之力，根本不能成事，将来还得仰仗各位将军鼎力相助啊。”

　　送走了这些将领，秦瞻回到椅子上坐下，吐了一口浊气，看着纪延平戏谑的眼神，挑眉无奈道：“你看我干什么？”
　　纪延平笑道：“我说小拧巴，没发现你这张嘴这么利索，更没发现你这心还真是白里透着红呢！”
　　秦瞻拿起放在桌上的信，笑了一声道：“少放屁了，爷我本来就能言善辩，宽信仁爱，是你有眼无珠，识不得泰山。”
　　纪延平脸上笑意不改，心内喟叹，仁爱当然是好事，只是这傻瓜跟一个有麻烦的人搅和在一起，这份仁爱只怕是会让他吃很多苦头啊。
　　就在秦瞻兵围昌谷，赈灾贺州之时，京城也迎来了外加的一场恩科。
　　中秋前后，京城的所有客栈都住满了人，那些自各地进京赶考的学子们相互拜访、相互切磋，畅谈民俗风物，高论国计民生，日日喧嚣吵嚷，好不热闹。
　　易安先生也在半月之前应召入了京城，作为此次科考的主考官，徐易安从命题到批卷，各个环节都亲自把关，尽心尽力。
　　从徐易安入京城到开科场考试那天，每天都有人请求拜访易安先生。这是一项不成文的规矩，学子们拜访主考官，一来在主考官这儿混个脸熟，上榜的几率就大得多，二来，如果将来可以入朝为官，可以求得主考官的庇护，毕竟能担任主考官的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大臣。
　　但徐易安是个例外，他是岳泽书院夫子，并不在朝中任职，门生故旧遍天下，却不成朋党，所以宁绍才放心将此等重任交给徐易安。
　　但徐易安毕竟年事已高，让老人家亲力亲为，工作量实在是大了点。宁绍为了彰显自己尊师重教，行为世范，特下旨让太子宁修作为副主考官为易安先生分忧。
　　易安先生闭门不出，有些人就将主意打到了宁修的头上。易安先生不涉朝堂，但太子宁修将来是要继宗统极，延续国祚的，提前跟未来皇帝套套近乎，说不定以后会有好处呢。
　　只是这宁修似乎不太懂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竟统一下了拜帖，邀请所有学子们在皇宫聚英殿宴饮，不知他用了什么理由，竟将皇帝宁绍也请了出来，本是一场场单个的溜须拍马走后门的事，现如今却变成了皇上天恩浩荡，礼贤下士，给足了天下读书人的面子。天下读书人对太子宁修那也自然是感恩戴德，不仅见着了未来储君容颜，甚至还有幸见到了今上天颜，那可是普通人一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呢。
　　宁修陪同宁绍接待完那些学子之后回到荣王府，就见书房桌上放着一封信，是秦瞻写来的，上面写道：
　　阿修：
　　见信如唔。
　　一别近月，可曾念我？听闻你帮易安先生料理科考之事，想必也分身乏术。
　　秋来更深露重，你的身体如何，切莫掉以轻心，须得时时保养，我又写了一个调养的方子，你记得按时服药。
　　是值中秋，如今亲近之人便只剩你一人，却无法陪在你身边，良多遗憾。
　　昌谷的桂树本是开花的时节，却因为饥荒被百姓折食殆尽，竟连一株像样的桂花也没有，王府门口的那棵桂树，如今怕是已经香飘十里了吧？
　　阿修，我好想你。

　　宁修脸上笑意无边，他收起信，起身走出王府大门，行至街角处的那棵桂树旁，脚下一点旋身飞上树枝，在众目睽睽之中折下一株花团锦簇的桂花，欢快地像孩子一般回了府。
　　进府之后，他叫来连木，让他在两日之内务必将此花送到昌谷，还告诫连木，花不能谢。
　　这可苦了连木，两日之内送去，那必得快马加鞭，一路上疾风过耳，颠簸不断，花瓣怎么可能不落？可是，主子发了话，连木也只能照做。
　　一日后日暮时分，身在昌谷的秦瞻就收到了连木带来的桂花，这桂花先是用一个四不靠边的大筐子盛起来，外面一层又一层地裹着厚实的布料，实在是严严实实一大包。
　　秦瞻看见桂花后，扶额失笑。自己哪里是想念桂花了啊？明明是太思念他罢了！看着连木风尘仆仆，劳累至极，于是秦瞻致谢致歉后，赶紧让连木下去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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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尴尬的不定时更新来啦！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