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俱往矣》瓶妖

14、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 你都要以身相许了，本王怕什么！
　　锦州与京城有千里之遥，但灾情紧急，宁修皇命在身，路上一刻也没有耽搁，几乎是星夜兼程，终于在四日后黄昏时分进了安城。
　　安城县令姚青带着一应下属，在城门口接驾，宁修虽气虚力乏，但精神尚好，将姚青请进了马车，向他了解这几日安城的情况。
　　姚青禀报说：“余震大体已经消了，只是这瘟疫仍在蔓延，虽然在瘟疫爆发之初，就已经将染病的人隔离开来了，但每天都有新的人染病，到如今已有十日，安城虽设置了隔离区，但那隔离区中，都已经成了堆放死人或无力回天的那些将死之人的地方，别处的人，或轻或重，将近半数的人都染了瘟疫。一人得病，传染一家，轻者十生□□，重者十存一二，合境之内，大率如斯。”
　　宁修揉了揉眉心，说道：“那瘟疫具体什么症状？”
　　姚青道：“染病之人，先是高烧不退，继而头痛如劈，兼之腹泻便血，呕吐不止，舌苔焦红，最后黑斑外发于皮肤，神志渐散，干渴而死。”
　　正在赶车的连木听了越发后悔不已，王爷派沈先生去岷州，并未一同跟来，这瘟疫如此凶险，王爷身体又弱，万一......急得连木握着马鞭的手心都出了一层汗。
　　宁修点点头问道：“那郎中怎么说？”
　　姚青摇摇头回答道：“艾草熏过，药方也都换了好几遍，并未有任何效果，现在也都束手无策了。”
　　宁修掀开马车帘幕，入眼皆是一片断壁残垣，连路面都开了裂缝，城内除了运送尸体的人之外，几乎无人走动，显得残破衰败。
　　姚青也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触目的凄惨使他轻叹了一声，但随即又说道：“好在昨日有一个人带了皇上的金牌来治理瘟疫，正在想办法配药熬汤，说不定会有奇迹出现。”
　　宁修心里微微疑惑，宁绍并没有派御医前来，谁会拿着皇上的金牌来？还没等他开口问，马车却停下了，连木掀开帘子，禀报道：“王爷，有人找姚大人。”
　　宁修点点头，以目示意姚青，姚青看向外面，来人一脸欣喜，语无伦次地说道：“大人，退热了，秦先生的药，腹泻也止了，有效果了，有效果了！”
　　姚青闻言当即拔高了音量：“真的？小北和小居的高热都退了？”
　　下属说道：“退了，今早服的药，现在体温降了，也没有再腹泻，呕吐和干渴的症状都缓解了。”
　　姚青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过身向宁修拱手道：“王爷真乃福星，王爷驾临，魑魅魍魉皆不敢作祟，邪秽之物都散了。”
　　宁修看了一眼姚青，姚青对上宁修的眼睛就惊觉自己说错话了，这荣王并不喜欢别人阿谀奉承，忙低下了头说道：“下官一时高兴，失了分寸，请王爷恕罪。”
　　宁修见姚青虽偶尔圆滑阿谀，但对待百姓也确实殚精竭虑，思索周全，不失为一位好官，于是并未责怪，只是开口问道：“那秦先生是何人？”
　　姚青脸色一赧，说道：“他昨日中午才到，一下马就查看病情，忙着开方配药，制丸熬汤，下官都没跟他搭上几句话，只知道他姓秦。”
　　宁修福至心灵，总觉得是秦瞻来了，心下突然有点急切，对姚青吩咐道：“去看看。”
　　姚青劝阻了几句，见宁修没有改变主意的意思，只能带路去了疫区。
　　宁修一行人到了疫区，下车就看到横躺斜卧的病患密密麻麻一大片，男女老幼都有，大都双目赤红，一些男子赤膊露背，身上一块一块的黑斑触目惊心，所有人都神情疲痹，见县令前来也都没有人起身行礼。
　　姚青不以为意，只是担心宁修会斥责这些人没有礼数，刚要开口向宁修告罪，宁修一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则抬步向人群中走去。姚青刚要跟上，身旁的连木却出手挡住了他，姚青不明所以，也只好站在原地，看着前去的宁修。
　　宁修目不斜视，他只看到人群中的秦瞻，那人一身素衣布服，衣袍有几处都已经压皱了，衣摆上略显脏污，显然是几日未换，头上发带拖于身后，随风而飘，脸色看上去十分憔悴。他正穿梭在病患之间，或伸手感知体温，或安排进药，或低声安抚，脚下一刻也不得闲。
　　宁修走到秦瞻身后，出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秦瞻闻言，知是宁修到了，便转过身来，看着清瘦依旧的宁修拱手见礼道：“王爷安好，瞻听闻锦州安城突发瘟疫，恰好瞻略懂医术，书院也没有要紧事，所以就溜达过来看看，兴许有用得上我的地方。”
　　范同端着一碗药从临时搭的粥棚里走过来，听着秦瞻所说的话，“嗤”了一声，拆台道：“公子，你把狂奔了一天一夜，连马都累倒了两匹叫溜达呀！”范同转身对宁修说道：“王爷，我们公子已经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东西也没怎么吃，求王爷快下令让他去休息吧！”
　　秦瞻满头黑线，不禁舔了舔后槽牙，这个饭桶，真是反了天了！伸出左手从范同手里接过药碗，扬起右手作势就往他头上招呼，范同一看自家公子恼羞成怒，连忙抱头鼠窜，遁走了。
　　秦瞻看着宁修，一脸尴尬，将药碗递给宁修，说道：“先把药喝了，这药可以预防感染疾疫。”
　　宁修端过药碗，没有丝毫迟疑，仰头喝尽。范同说秦瞻狂奔了一天一夜，姚青说他是昨天中午到的，算时间，应该是秦瞻一知道自己只身一人前来的消息，就从云州出发了。而且他算着时间为自己准备了抗病的汤药，不知怎么的，宁修心头似乎突然软了一下。
　　秦瞻看着宁修喝完了药，轻轻一笑道：“王爷对我如此信任，我真是感激不尽呢！”
　　宁修脸色未变，悠悠开口道：“你都要以身相许了，本王怕什么！”
　　秦瞻瞬间僵硬了一下，额上青筋跳了两下，伸出去接药碗的手抽筋了三下，他更尴尬了。
　　宁修看着秦瞻的表情和动作，眉目含笑，嘴角微扬，不再打趣他，于是岔开话题：“说说目前的情况吧！”
　　秦瞻知道宁修在为自己解围，连忙接到：“已经找到了抑制病情的法子，今早熬了药，有两个比较严重的孩子先喝了药，目前高热已经退了，别的症状也有不同程度的缓解。现在第一批药正在熬制，那些症状严重急需服药的人先喝，等观察到明天早上，如果那两个孩子的病情继续好转，那么这药就可以大批熬制，疫情就可以控制住了。”
　　宁修点点头，看着周围的病人，顺着秦瞻的指引，找到了那两个叫小居和小北的孩子，看着精神确实比别的人好一些，伸手抚在额头上试了试他们的体温，稍有点热但不严重，又问了他们几个问题，才起身继续前走。
　　秦瞻犹豫了一下，说道：“王爷，目前的问题是第一批药熬好后，药材用完了，周边县城的药材趁机哄抬价格，如今药价比天，买不起了。”说罢，从怀中拿出药方，双手呈上。
　　宁修看着秦瞻的动作，皱了皱眉，拿过药方，看了一遍，道：“这事儿本王来办，至于药，让下面的人去熬，熬好了分给病人喝，那两个小孩子让连木去看，你跟本王去休息。”说罢，宁修顿了一下，又悠悠开口道：“还有，跟本王不必这般拘谨，反正本王已经接受你以身相许了。”说完，宁修转身向姚青和连木那儿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来，于是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呆愣的秦瞻。秦瞻双目微微睁大，王爷......王爷让自己跟他去休息？接受自己以身相许又是什么鬼啊？他真是恨死自己口不择言、胡说八道了。他觉得自己后背又僵了一下，眼皮跳了两下，垂在身侧的双手僵硬了三下。
　　宁修心中憋笑，脸上神色未变，开口道：“怎么了？累得走不了路了？要不要......”
　　秦瞻闻言差点叫出来：“不用不用，我走得动，不劳王爷帮忙......”
　　宁修扬眉，“本王是说让范同来扶你，有什么劳不劳本王的？还不走？”
　　秦瞻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他现在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看着宁修转身走了，他只好梗着脖子拖着脚步跟了上去。
　　宁修在马车前对连木和姚青将事情吩咐了下去，就带着秦瞻，钻进马车到驿馆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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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正在看文的你，爱你哟，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