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余》云江之乔

1、瑞雪

　　前两百年，汉高祖在位时，十一月快十二月的样子.
　　民间降了一场大雪，俗话说瑞雪兆丰年，这大雪，是预示来年有好收成.
　　......

　　长安孟府
　　一阵阵女婴的哭啼声从一个小精简的院子里头传了出来.
　　院子房间内...
　　床上躺着刚刚生女婴的年轻女子，被被子捂脸严实，但温柔的目光始终不离开在襁褓中逐渐睡去安静的女婴.
　　“雪，下雪了.娘啊，想唤你孟絜.”
　　年轻女人轻柔地对女婴说道.
　　“既然你都取好名字了，那我便来取小名吧。”
　　一直站在宽大屏风后面的高硕男子说道.
　　床上的女子仿佛就跟什么也没听见一般，沉默着.
　　“那便叫阿雪好了。”男子又开了口.
　　“难听。”床上的年轻女子轻飘飘地飘出来两字.
　　“我又不是个书生，只知晓什么钱财万贯，取得甚好听名字。”男子笑着说.
　　“哼。”女子哼了一声，没接男子的下文.
　　男子见女子半晌没回话，径直走向女子床沿，坐在女子旁，嘴角边始终带着些许笑意，轻轻地拍了几下隔着被子的女子说道：“我倒是喜欢这小名，便是也盼着阿雪快快长，喊上我一声爹爹.”
　　女子背对着男子，带有些嘲讽意味的说：“哼，老爷还是盼着大夫人的女儿叫吧.”
　　孟老爷在床边坐了下来，笑着说：“可我还是喜欢我的阿婉和阿雪.”
　　孟老爷总是要和孟姨娘日常伴下嘴的，孟姨娘也是有时候理，有时不理.
　　虽说孟姨娘有时表现出极其厌烦孟老爷的样子，却也会同孟老爷说上好会的话，其实孟姨娘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就这样过了几年
　　前195年，汉高祖逝世，其子刘恒继位，为汉文帝.
　　这年孟絜七岁.....
　　冬至时分，府内上下无一不为冬至以及之后的节日做准备.
　　大夫人使坏的叫孟姨娘盘算府里大小事务，叫她翻阅那几箱的账本.
　　从昨夜到晌午，孟姨娘为了账本未合一次眠，手指还因为翻动纸页而未暖和一下变得僵红.
　　房间内......
　　“阿娘，您休息一下吧 ，您的手都红了，会疼的.”孟絜稚声稚气地说。
　　孟姨娘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孟絜的头，颇为满意的样子说：“阿雪大了，懂事了，知道心疼阿娘了.”孟姨娘的手在孟絜额前点了一下，继而道：“阿娘没事，我给你一些小钱，今儿个外头集市热闹着呢，去买一点小玩意儿,去玩一玩，总不要成日里闷在府里的好.”
　　孟絜听到出去玩,两眼放光,在接过孟姨娘递过来的小钱袋后,便蹭蹭蹭地往外跑,边跑边喊道:"阿娘,阿雪自己可以的,我出门了."
　　孟姨娘十分放心孟絜一个人出门,因为孟絜自己本就十分聪明,而这外头集市,大多人都认得这个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大家都很喜欢她,所以也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天已经十分的冷了,孟姨娘在孟絜走远了才发现自己手上已经生冻疮了,还裂开了.
　　孟姨娘忍住痛喊了侍女进来,侍女拿了蚝油为她涂上,孟姨娘漫不经心地问:"老爷今日去哪了."侍女低着头小心地上药,回:"老爷身边的小厮说是去益州郡那边了,怕是要年前才能回来了."
　　过了好一会,孟姨娘也没说话.
　　侍女见她不说话便小心问了一句:"二夫人,若是老爷不能早些回来了,这样冷的天气,您怕是要吃上好一阵儿的苦."
　　孟姨娘闭上眼睛,半躺在榻上,坦然道:"他回来又如何他不回来又如何反正在这府里,总要吃这么些苦的.倘若我不能让大夫人出这口气,大夫人也会拿阿雪出气,而我只想阿雪平安的长大,然后找个出路,离开这里罢了."
　　孟姨娘是个要强的女子,所以她不愿孟絜再待在这毫无自由可言的地方.
　　......
　　孟絜边走出府边打开看孟姨娘给她的钱袋,足足十两银子.
　　孟絜也不知道十两银子有多少,她只管买了,然后等老板找钱,铜板她也是能数的来的.
　　集市的好玩意儿多着呢,平日里不易见着的那些东西,全都摆在了路边摊上,不用小贩多吆喝,便自会有人去.
　　孟絜踱到一个胭脂摊前,由于自己长得小小个,她看不见摊上的东西,她气愤地跺了跺脚,往摊上望去,十分费力地踮起脚看也只能看到一些小盒小罐.
　　她实在太小个了,正当她为此生气的时候,双脚离地,被人抱了起来.
　　孟絜转过头一看是个高她一头的白衣小公子,看样貌像是比她大了几岁.
　　那名白衣小公子笑说道:"妮子,怎地小小一个人儿倒也这般爱美"
　　孟絜听了,十分羞愧,但小小的人儿又碍于自个的几分薄面,小声回道:"我想给我阿娘买,我阿娘平日里很喜欢一盒胭脂,但从来不用,成日只知道看看看."
　　白衣小公子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因为孟絜烦恼认真的小脸蛋太可爱了.
　　胭脂摊上有各式各样的胭脂,孟絜一眼相中了一盒通体白莹圆滑,十分小巧的水红胭脂,孟絜把盖子打开闻了闻,有一股清香,却不知道什么香.
　　看着孟絜小心翼翼地把胭脂收好的样子,白衣小公子揉了揉孟絜的头发,笑着问她:"那你阿娘呢怎地不在你身边."
　　孟絜闻言呆了呆,随即抬眼直直地望着他说:"阿娘叫我自己出来玩,买一些新鲜玩意回去."
　　白衣小公子听了随即笑开来,用手指指了指自己,问:"不知小小人儿能否赏个脸陪我逛上一逛."
　　孟絜素净的小脸顿时黑了下来,伸手掐住白衣小公子的脸,用力一揪.
　　"哎哎哎,疼,怎么了,我看着也不像坏蛋吧."白衣小公子吃痛道.
　　"我阿娘讲坏蛋总喜欢拐别人跑,然后卖给黑心老板."孟絜不紧不慢的说，“但我看你实在不像坏蛋的样子，坏蛋哪有这么美的，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倒也能帮帮你.”
　　白衣小公子似是呆住了，他想这么个小小人儿，但是说话却这么振振有词，他突然很想和她开个玩笑.
　　“我也是被卖的，但是黑心老板也不要我.我是一个无处可去的人啦.”
　　“那.....你来我这吧.”
　　“不成，不成，我不是要把自己卖给你的意思.我想嫁给你.”白衣小公子笑得如沐春风的说.
　　孟絜不知道嫁是什么意思，低头想了好久，以为他的意思是不用给他卖身钱，只要给他找个去处的意思，于是点点头，答应了.
　　“嗬，答应了？好啊，记住，我叫白卿尘，长大后是要嫁给你的.”白卿尘如是说着.
　　“那好吧，阿娘说过礼尚往来，你也记着，我名孟絜，阿娘唤我小名儿叫阿雪.”孟絜说完咧开嘴冲他笑了一下.
　　白卿尘把孟絜往上抱了抱，继而向前走.
　　集市人很多，看得出来今天的每个人都特别高兴，毕竟热闹又好玩.
　　人流往来，白卿尘抱着孟絜艰难地穿过人群，到一个灯会上，买了可以许愿的孔明灯.
　　在民间，买孔明灯是祈愿，孔明灯有四面，要用沾有朱砂的毛笔在四面写下心愿，然后点明放飞.
　　白卿尘拿起摊上的毛笔，沾了沾朱砂，正欲下笔，忽想起什么的，转头问孟絜：“你识字吗？”孟絜摇摇头，小声的说：“并无，只有家中长姐请了教书先生.”白卿尘听了，温柔的笑了，在孔明灯的两面上写下自己的心愿.
　　他问她：“你想写什么呢？”
　　“我要阿娘越来越开心，不要总是愁眉苦脸的.”孟絜一字一句认真地说着，生怕白卿尘错过一个字.
　　白卿尘边写边说：“愿吾阿娘欢喜无忧.”
　　还有一个心愿，孟絜说不出来了.
　　长安下雪了.....
　　白卿尘提着笔在等孟絜说下一个心愿，抬头看发现孟絜在看雪.又是一年大雪，民间来年亦得好收成.白卿尘勾起了嘴角，唤住了出神的孟絜，“阿雪？”
　　孟絜刚刚还沉浸在突然下起的雪里，然后被白卿尘叫了一声，恍惚之前回了一声嗯，她看着雪想起来今天是原来是冬至，今天是她的生辰.
　　阿娘没有记得她的生辰....
　　“你为什么叫阿雪？”他问.
　　“因为出生的时候天降瑞雪,阿娘说我是老天给她的幸福.”
　　“唔，你不会今日生辰吧.”
　　孟絜听到这句，转头看向白卿尘，内心又是惊又是喜的，问：“你怎么知道？”
　　白卿尘一挑眉，淡淡一句：“猜的.”
　　白雪纷飞，孟絜的头发很快就落了一些雪，整个长安在因为这场雪的到来而变得静谧，房屋顶上覆了好一层雪，屋子门口的红灯笼映照着雪，好像今天长安的这场雪都因为这场雪，而变得更加热闹些了.
　　白卿尘见她不说话，就提起笔，在上面写下：愿随吾生愿，余生皆清平.
　　孔明灯点亮后，白卿尘和孟絜一同放飞，看着缓缓上升的明灯，孟絜心里也缓缓亮起了一场明灯，放飞时，孟絜好奇地问白卿尘：“你写了什么？”
　　白卿尘咧开嘴笑着，语气很欢快地说：“愿心头佳人一世欢喜，愿来日方长你我还能相遇.”孟絜听了以后高兴地点头也回了他一个笑，说：“以后，一定会再见的.”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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