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尾》鹿鹿晴空

5、第 5 章

　　她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一切都寂静无声。恍恍乎张开眼，入眼的熟悉景象使她感觉恍如隔世，这难道还是在梦里吗？她有些不确定。梦里的情形仍在她脑海里挥散不去，子衿嘴角渗出的鲜血依旧刺眼，她的手掌上仍有血液鲜热的触感……
　　她痛苦的闭上眼，心又是一阵阵地抽痛，眼角滑落的泪水早已浸透枕边。她从未如此狼狈过。
　　“吱呀”，有人推门而进。她睁眼望去，刺眼的白光映衬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袭黑衣。她又闭上眼，逼落一滴泪，很好，这不是梦了。
　　鬼王进来的时候，便正见着她又闭上眼睛。不由得哼笑一声：“就这么不想见到本座？”他话音未落，便陡然迫近她身，左手在床沿上直直撑起，右手狠狠地捏住她的下颚，将她身子提起半丈高来，迫使她睁开双眼。“你现在就是我手上的一只蚂蚁，我随时可以捏死你！”
　　她虽然全身都虚弱无力，嗓子也干哑到难以发出一点点声音，但她却没有丝毫的畏惧，仍是恶狠狠都瞪向鬼王，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愤怒。
　　鬼王随手将她狠狠地扔回床上，起身来深深的吐了口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怒火。“本座不会杀你，你既然已经达成了我的条件，在恶魂之狱里呆上了一个月的时间，并且活着出来了，我自然会帮你救子婴，”鬼王顿了顿，而后低头看向她，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不过，你想没想过子婴他愿不愿意让你救呢。”鬼王说完便不再理她，转身出门，只留下淡淡一句，“身子养好了便到鬼殿找我，我会帮你。”话音未落，人却早已不见了。
　　她没心思去揣度理解鬼王说的话，就算子衿不愿意又如何呢？她这一生并无什么大的志向，遇到子衿之前，她甚至连自己所求为何都并不清楚。遇到子衿之后，她便确定了，她所求的，不过是子衿身旁的那一方土地罢了。她想要一个活生生的子衿，愿意不惜任何代价。
　　三日之后，她又去了鬼殿。去之前，她去西海看望了子衿，毫无生气的子衿在结界里悬浮着，他的一切都仍是鲜活的，就只是，没了呼吸而已；就只是，不肯在对她笑了。她在结界外哭到不能自已，更加坚定了救子衿的决心。她想要再次看到子衿对她笑，就算是骂她也好。
　　她再次来到鬼殿，心境已完全不同。毫不畏惧的直视那高高王座上的孤傲王者。她看着那张嘴角带笑的妖冶面孔，第一次觉得，鬼王不过也是个孤独的可怜人而已。她忽然有些不懂，他拼死拼活坐上鬼王这个位置，将自己逼到天下至邪这个地步，受万人的畏惧与厌恶，每天与鬼魂相伴，击退一批又一批的挑战者，他所维护的到底是什么呢，她不知道。
　　鬼王依旧一副藐视众生的表情，看了她一眼便很快移开了目光，不知又看向了何处。“你还是来了，就那么想救子婴？”鬼王笑了笑，颇有些沧桑的味道，“你就那么傻？子婴他无论是丢性命还是失魂魄都与你无关，他所为的是那个叫夙瑶的仙子，你又是何必呢？”
　　她很明显的感觉到鬼王今天似乎有些不同，不过她并不关心。仍是语气坚决：“给我彼岸花引，我要救子婴。”
　　鬼王似有些情绪失控，大笑一声：“好！很好！你们一个个倒都是痴情种！”鬼王随手扔给她一支竹简，“你不是要彼岸花引吗？我可给不了你，你想要便自己去炼吧。”鬼王飞身掠过她，落在了宫殿大门处。最终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正在捡竹简的她，“你不要后悔。”她闻言顿了顿，但仍是低身去捡起了竹简，并不答话。
　　鬼王转身离开，却笑又是如此。恍惚间又想起了那个白色身影，白衣上血迹斑斑，明明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硬撑着不肯倒下。他站在门口回身看向那白衣人，从两道门扉里透出来的光束打在他身上，映下的阴影十分高大，好似仍然强大。他也曾低声道：“你可不要后悔。”那白衣人也是顿了顿，不答话，却是施了个法，将地上的竹简紧紧的握在了手中。鬼王那时便已明白，他们都不后悔，无论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鬼王离开了。她有些虚弱的跌坐在地上。无暇顾及身体上的不适，她连忙将自己的灵力注入竹简，看到彼岸花引的炼制方法缓缓出现在眼前，她才轻舒了口气，鬼王没骗她。
　　她仔细的一点一点读着那竹简所展开的内容，越读下去便越是触目惊心。
　　世人皆道那彼岸花引可以聚魂生灵，起死回生。却不知道那彼岸花引原本便是由魂灵所铸。以彼岸花花灵为引，注入与所救之人缺失的等量魂魄，且必需为生魂。再以足够的灵力滋养，使得原本特属于某人的魂灵进入本初状态，然后再以更加浓厚的灵力来使那彼岸花引封入人体，之后在不断以灵力慢慢滋养便可，不过每回所需灵力皆只能来自注入魂灵的那人，否则便会造成反噬，功亏一篑。
　　她的心里堡垒终于崩溃，无法想象子衿曾受过的痛苦，生生将自己魂魄撕裂，那是一种如何的痛？她想起那日在恶魂之狱里所遭受的痛苦，那仅仅是在魂魄将要被吞噬的一瞬间里所产生的，而子衿……
　　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子衿的身影。雪白的长袍上是斑斑血迹，他左胸上是一个血洞，仍有鲜血在不停地渗出。子衿却仿若未知，面上带着浅笑，依旧向她招手，“若素，怎么了？快来吃饭了……”
　　她慢慢站起身来，伸手想去牵子衿的手，子衿却忽然收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也渗出血来。她想去扶，子衿却叫她，“若素你不要过来……”子衿表情哀伤，“你不该救我……”
　　她哭着想要去拥住子衿，却无奈身体虚弱，未向前几步便重重的向前跌去。眼前的幻影散去，她抬头去看，就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王座，空空无人。
　　“子衿……等我……”她徒劳的伸手向前，却依旧是一片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