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犯》鹿无

3、红冰（二）

　　大阪西城区郊外的这一片本来是工业区，在90年代产业迭代中废弃了，一方面西城区政府忙于失业率的大幅上升，无暇顾及愈来愈多的青少年犯罪带来的少年犯安置问题，一方面这片地闲着也是闲着，所以青木公司递上去的“私营少年刑务所”项目，没有经什么波折就被批准了下来。
　　椎名哀一路上没有看到什么人，无非是破旧的路牌与废弃的厂房在车窗外交替闪过，在盛夏的落日余晖中显得清晰而荒凉。大约半小时后，车停在了一扇巨大的铁门前。
　　羽生结弦在一扇很小的窗口里递过几份证件，又说了些什么，一个精瘦的男人探出头来看了椎名哀几眼，铁门就在一阵厚重的轰响中慢慢打开了。
　　“走吧，我送你进去。”羽生结弦说。
　　“为什么……不先送我回家？”椎名哀觉得面前的铁门像一个庞然大物张开了嘴，让她有些恐惧。
　　“十分抱歉，我并不了解椎名小姐家在哪里，只能送你先回这里。”羽生结弦解释。
　　椎名哀没再问什么，跟着走进去，听见身后铁门又轰响着关闭，没敢回头。
　　与想象中不同，本以为少年刑务所------也就是少年监狱，会是一片灰黯萧瑟的色调，阴暗冰冷，但这里的建筑却都漆上了红色。
　　不知道是不是夕阳光鲜暗淡的缘故，有些像干涸的血迹。
　　路上很安静，除了偶尔路过的警卫人员，没有看到别人------少年犯。
　　“怎么没有看到……孩子？”椎名哀问。
　　“现在应该是晚餐时间，都在食堂就餐。”羽生结弦回答。
　　“多吗？”
　　“不好意思，什么？”
　　“就是，孩子……”不知道为什么，椎名哀不想提那个词汇。
　　“将近有一千名，我们这片是男性区域，大概800名。”羽生结弦指了指旁边一堵高墙，“那边是女性区域。”
　　“怎么会在一起？不应该分开么？”
　　“这是一所私营监狱，可能是成本问题吧，所以只用墙隔开了。”
　　“这样……”
　　地方很大，七拐八弯转的椎名哀有些迷糊，十来分钟后终于走到一幢看起来应该是办公楼的地方，刚进门，迎面冲过来一个女生。
　　“椎名姐姐！”
　　椎名哀一脸茫然，求救似的看向羽生结弦。
　　“椎名小姐头部受伤，暂时性失忆，现在可能认不出你。”羽生结弦向女孩解释。
　　“啊！椎名姐姐你没事吧！”女生拉着椎名哀的手，眼泪汪汪，“我一听你要回来就来接你了……”
　　“没什么事……”椎名哀头一次被女生这么拉着手，一时有些脸红心跳加速，“很抱歉我记不起来你了……”
　　“我是穗乃果啊，跟椎名姐姐学习的实习生……”穗乃果抹了抹眼泪，冲羽生结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鞠躬作礼，“很感谢羽生警官椎名姐姐，麻烦您了。”
　　“不客气，如果没有什么事，就先告辞了。”羽生结弦还礼，冲两人礼貌一笑，转身离开。
　　桂渊一跟上去：“下班了喝两杯去？”
　　羽生结弦：“回家。”
　　桂渊一：“那我也去你家。”
　　......
　　从睁开眼起仍没能搞明白状况的椎名哀此时见唯一算熟识的人慢慢走远，又身在一个不太正常的陌生地方，不免感到些孤独与恐惧。好在身边此时还有个叽叽喳喳的可爱妹子聊以安慰。
　　“那个……穗乃小姐看起来还像高中生，怎么会在这里工作呢？”椎名哀看着身边一脸活泼的可爱女孩，总觉得与这个地方格格不入。
　　“椎名姐姐叫我果酱就好啦。”穗乃果撅了噘嘴，憨憨一笑，“其实……其实是我犯迷糊了，在网上看到工作招聘，把和小学老师的工作看混了嘿嘿……不过遇见了椎名姐姐，就觉得这份工作也不错啦！”
　　“……”
　　“对了，总务说椎名姐姐回来之后去办公室一下，我带你去吧！”
　　“好的，麻烦了。”
　　“不要跟穗乃果客气，不过……”穗乃果抿了抿嘴唇，“感觉椎名姐姐和以前好不一样呢。”
　　“哪里不一样？”椎名哀突然意识到要对这个身体的以前多做些了解。
　　“怎么说呢，以前吧，椎名姐姐虽然也很亲切，对穗乃果也很照顾，但是不太爱说话呢……”
　　“这样。”
　　“到啦。”穗乃果停在一间办公室门前，“总务就在里面，我还有一大堆文件没做完呢，偷偷溜出来接椎名姐姐的，被抓到就完蛋了，我就先回去咯。”
　　椎名哀想着要寡言少语，于是只点点头。
　　刚跑开几步的穗乃果又像想起了什么，转回来小声说：“椎名姐姐可能不记得了我得提醒一下，总务很严肃的，说话要注意哦，不过以前总务总夸椎名姐姐稳重，应该没什么问题。”
　　椎名哀看着穗乃果跑远，叹了口气，对接下来的见面有些忐忑，整理了下衣服，轻轻敲门。
　　“请进。”一个年纪应该不小的男人声音。
　　椎名哀走进去，隐隐然像学生走进老师办公室，没敢抬头，结结实实一个九十度鞠躬。
　　“总务……我……我回来了……”
　　“呃……”总务愣了愣，一时没想出该怎么接话，指了指椅子，“请坐。”
　　椎名哀拘谨地坐下，垂了眼看桌子，除了文件外没什么摆设，干净整洁。
　　“椎名医生的伤好些没？”
　　“劳总务费心了，好多了。”
　　“椎名医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拘谨了？”总务笑了笑，“听羽生警官说……椎名医生的记忆有些受损……需不需要回家休假些日子？”
　　“那个……”椎名哀欲言又止。
　　“椎名医生有什么话请直说。”
　　“那个……休假还有工资么……”
　　这一问又把总务问的愣了半晌。
　　“这个……因为椎名医生受伤时外出是作为警局那边的顾问身份，所以所里可能无法开出带薪休假……”
　　“我没事，我很好，不用休假。”椎名哀猛地抬头，倒是把总务吓了一跳，“这点小事不会耽误我坚守工作岗位！”
　　“……”总务拿起水杯喝了口掩饰气氛的尴尬，“椎名医生一向工作态度认真，很好……”
　　椎名哀也知道刚才一谈起钱自己有些失态，不由得有些脸红。
　　但既然说都说了，索性腆着脸到底：“那我在医院的费用，可以报销吗？”
　　总务皱了皱眉，像看见一个陌生人一样，语气低了下去：“同样的道理，不能报销。”
　　椎名哀满心伤痛，也没注意总务态度的转变，失望的点了点头。
　　“椎名医生确定没有问题？还可以工作？”
　　总务五十来岁的样子，头发梳得很整齐，厚重的镜片下目光深邃，有些疑惑地盯着椎名哀。
　　“没有问题，可以工作。”椎名哀又像犯了错的学生似的低下头。
　　“好吧，这里也没别的事了，那边工作椎名医生这两天不在应该积了不少，就先回去工作吧。”总务低下头继续处理文件。
　　“那我就先告辞了。”椎名哀赶忙站起身鞠了一躬，准备离开。
　　“对了。”总务突然喊著，“你不在的这几天，有些谣言在这里传开了，请不要打听，也不要谈论。”
　　“是。”椎名哀倒退着出了办公室，心想你这一说我还真就好奇起来了。然而出了门椎名哀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完全不认识路。
　　楼道没什么人，自己的脚步声听得格外清楚，或许是冷气太大，椎名哀感觉有些冷。
　　“打扰一下，请问，医务室在哪里？”本着别人称呼自己医生的猜测，椎名哀向一名路过的人问道。
　　“出门左转，食堂后面就是。”那人面无表情，与这阴冷的大楼气氛倒是很贴切，说完便离开了。
　　椎名哀裹紧衣服走出去，瞬间感觉像是从棺材进了蒸笼。路不难找，在经过食堂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在冲自己挥手。
　　“椎名姐姐！”穗乃果小跑着过来，马尾跳动的样子很好看，“回去才想起来椎名姐姐会不会不认识路，所以就在这里等着啦……椎名姐姐吃饭了吗？”
　　椎名哀这才感到肚子空空如也，但本着维持高冷的假象的缘故，只能轻轻摇摇头。
　　“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被穗乃果拉着进门时，椎名哀下意识像上看了看。
　　三层楼不大的窗子里，挤满了男生的脸，兴冲冲的看着自己，像沙丁鱼罐头。
　　食堂一共有四层，一二三层供少年犯就餐，四楼专为职工准备，连楼梯也区分开来，两道铁门有警卫把守。穗乃果大概是已经习惯了，椎名哀听着铁门的声响还是有些不适。
　　相较于前三层少年的热闹，第四层显然要冷清得多。椎名哀用穗乃果的饭卡打完饭，下意识找了个角落坐下，回头便看见穗乃果远远站着表情纠结地看向自己。
　　椎名哀不解的问：“怎么了？”
　　穗乃果咬着嘴唇小声说：“椎名姐姐，我们换个位置吧……”
　　椎名哀看了看坐着的桌椅，没看出什么特别，不过还是起身跟着穗乃果远远找了个位置坐下。
　　“那里怎么了？”椎名哀对于伙食很满意，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道。
　　“唔……没什么……”穗乃果明显吃的漫不经心，欲言又止，“那里……有些奇怪的事……”
　　“什么事？”
　　“就是……以前……哎……最近又出了点事，总务不让我们乱说……”穗乃果遮遮掩掩，“哎……也不是什么好事，椎名姐姐就不要问了，怪吓人的……”
　　吓人？能有我一睁眼变成个女的吓人么？椎名哀暗自腹诽，不过也没有继续问。
　　整个吃饭过程穗乃果一改常态十分安静，直到出了食堂才又叽叽喳喳起来。
　　“对了，椎名姐姐，这几天你不在，已经积了好多份心理评测没做啦，不过今天太晚了，估计来不及。”穗乃果领着椎名哀进了医务所，“不过有一份挺赶的，等下就让他过来先做了吧。”
　　心理评测？
　　从之前的各种情况来看，自己似乎是这里的心理医生？
　　“那个……我有些累了……可以明天再弄么？”椎名哀装模作样的揉了揉太阳穴。
　　我哪会做什么心理评测啊！心理评测是啥啊！猜你心里想啥？不用猜了！你心里就是想我死！
　　“椎名姐姐……这份评测挺特殊的……所里明天好像就要……”穗乃果很乖巧的看着椎名哀，“椎名姐姐就坚持一下下，半个小时就做完啦！”
　　“唔……”椎名哀心想这要是不做估计会被总务直接赶回家吧，只得僵硬的点点头。
　　“加油！”穗乃果挥舞着小拳头，满脸崇拜，“椎名姐姐的评测可是连总务都要夸奖的呢！那我现在让警卫带他过来咯！”
　　“带谁？”
　　“小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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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直觉得，索取是一种罪恶。
　　让我觉得欠了别人什么，睡不着觉，像身体里被插入了别人的东西。
　　所以在这位先生用手帕捂住我的鼻子时，我没有挣扎，反倒舒了口气。
　　毕竟那块榴莲千层对我的诱惑太大了，相必这位先生看见我对着玻璃后面的榴莲千层流口水时，心里是在笑我的。
　　我会被怎样呢？
　　我来不及想到这里，就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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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自省一个问题：原来动画里的穗乃果姓高板，而非姓穗乃，但我懒得改了emmmm......
其次可能大家看到对话中礼节性的东西太多会不适应，但日本本身就是一个压抑的民族，年龄与阶层意识很浓重，所以为了贴近日本文化，写的是有点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