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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民心 ...

  •   晨曦升起,下了半夜的雨也停了,只剩积聚的雨水从屋檐上垂落,一滴一滴,啪嗒啪嗒的砸到积水中。清晨清新的空气窜进鼻中,夹杂着一丝丝树叶和泥土的气息。

      很舒适,却也很陌生。

      云飘雪轻轻蹙了下眉,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一点点归于清明,她微微偏头,目光外移,昏暗老旧、狭小逼仄的室内光景落入眼中,这是一间几乎称得上“家徒四壁”的简陋屋子。

      她的目光落在屋子中央,那里,身着粗布衣裳的少年趴在屋中唯一的破木桌上打盹,光线从窗缝漏下,笼罩着安睡的少年,静谧柔和,倒是中和了那面容中的些许少年气息。

      云飘雪盯着那半张安睡的脸,只觉头疼。

      她还以为她在做梦呢,看来都是真的。她支起身子缓缓坐起来,目光触及身上陌生的服饰和手中的薄茧,又是微微一怔。

      这算什么呢?忽然之间,她就莫名其妙的成了另一个人,且这个人还是沈望避如猛兽的师妹……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师父,你醒了!”突然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殷肃听到动静便醒了过来,见她醒了很是高兴,又见她神色不明的坐在床上,担忧道,“师父,你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云飘雪抬眸看他,见他神色紧张,是实打实的关切,便敛了心神,静下心仔细感受了下,随后微微皱起眉,抬手按在胸腔处,“这里有些疼。”

      “你先前吐了血,这会儿还未缓过来呢。”他道,“除了这个,还有吗?”

      云飘雪摇摇头,想起昏迷前的事,皱眉,“对了,我昨天……”她不过一时气愤,竟是随手一拍桌子就碎成了一摊木屑。

      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手掌,然后突然竖掌用力向前一推。

      殷肃的神色僵了僵,抬手抓着她的手按了下去,无奈道,“师父,你别试了。你的内力我已经封了。”他说着,语气一转,带了些强硬,“你别凶我!我还不是没办法才出此下策。谁让你受了这么重的内伤,不说也就罢了,竟还不顾后果滥用内力,引起体内真气暴动,险些……师父,你简直太胡来了!”

      内力?云飘雪蹙眉,这个她听穆祈说过,可她没有啊,是这个身体的?云飘雪忽然想到,既然她成为了“云飘雪”,那原来的云飘雪去了哪里?互换吗?

      “你不高兴也没用,反正在你伤好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替你解开的!说什么都不行!”

      “殷肃,你可知长公主……”

      “撒娇也不行!”

      “……”

      “……”殷肃沉默,是他想当然了,可……他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不对啊,她竟然这么容易就接受了?她不是应该撒泼打滚软硬兼施的逼他解开她的穴道吗?而且,她问长公主做什么?

      “师父,你老实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受的伤?”殷肃忽然板起脸。

      “……”云飘雪无话可说。她怎么知道“云飘雪”是怎么受的伤啊!

      “那你告诉我,你除了把长公主砸晕了,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没有?”

      “没有……吧?”云飘雪无奈,她又不是“云飘雪”,这些事自然也不会知道。不过,她先前除了听到侍卫追“刺客”的动静,倒也没听说发生了什么事,想来,“云飘雪”也没做什么吧?伤多半也是在此之前了。

      “你……”殷肃似是被她的回答气到了,索性直接问道,“师父,你直说,你是不是与那些侍卫正面对上了?”

      云飘雪看他一眼,原本想试探一下他的,不过看他这副模样,显然不知情,连她不是“云飘雪”都没看出,问他也没用吧。

      也对,沈望说过,他们这一代虽收了两个弟子,可云飘雪不过挂了个名头,称不上是璇玑门人,殷肃自然也是一样。也就是说,此事只有沈望一人能解?……她又想骂人了。

      “师父!”殷肃脸色发黑,一副想骂她又强忍着的模样,“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有有有。”云飘雪一副哄孩子的无奈口气,随口就道,“你猜的没错,是那些侍卫伤的我,嗯,就是那个穿得不像侍卫还永远冷着一张脸的侍卫,你要给我报仇吗?”

      这是什么形容?殷肃黑着脸看她,什么叫“穿的不像侍卫的侍卫”和“永远冷着一张脸”?他还没见过哪个侍卫对他们不是冷脸的呢。可是……可是,为何她的形容这么怪异,他脑中还偏偏有人能对的上号呢?

      他想起那个月白衣衫差点发现他的踪迹的人,微微一顿,狐疑道,“不对啊,师父,那个人不是早就被长公主打发走了吗?在此之前则一直待在那个院子里,你是怎么遇到的?”

      “哦?”云飘雪挑了挑眉,“你连这个都知道?”

      “我……”

      “算了,先不管这个。”云飘雪挥挥手,翻过这个话题,“你不是找沈望吗?找到没有?我要见他,马上!”

      “是你在找不是我。”殷肃撇了撇嘴,不是很高兴的样子。他一点也不想找他好吗?

      “也就是没找到了?”云飘雪嫌弃道,“你真没用!”

      “……”殷肃黑脸。明明是她严禁他独自去找沈望,怎么没找到沈望还怪他了?哼,果然都怪沈望,只要沈望在他就讨不了好!他跟沈望果然只能存在一个!

      “罢了罢了。”云飘雪大度不再为难他,“你先说说目前的情况吧,这是哪儿?我们又怎么会在这里?你昨天怎么出来的?”

      殷肃心道,总算知道关心现状了,他师父的粗神经还算有救吧?——显然两人的思想根本没接上轨。

      至于被他们着重关注的国师沈望,此刻已经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大人?”连十三也罕见的犹疑了一下。

      沈望揉了揉鼻子,神色愤概,连“仙风道骨”的人设都不要了,指着十三恨恨道,“你看你看!本大人都让你堵的着了凉!你倒是身强体壮什么都不怕,考虑过本大人的感受吗!”

      “可是……”

      “没有可是!”沈望强硬道,“我说了不用你保护就不用你保护,我是去办私事懂吗私事!你跟着像什么样子?……咳!”正愤怒指责十三的沈望突然被惊吓似的咳了一声,立刻就转过了身。

      十三下意识的转头,一见那浩浩荡荡的仪仗便惊喜道,“公主回来了!”他回过头道,“大人,我们要不要去……”迎接。

      “不,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沈望强行自我催眠,而后神色一定,趁十三没注意迅速拉过一旁的马,翻身而上。

      “大人!”十三连忙唤了一声。

      沈望回眸,挤出一点从容的笑,“十三,乖啊,不用跟来了。等公主回来替我告个假,我走了!”说着,一拉缰绳,朝着仪仗队回来的另一个方向驶去。

      十三僵立在原地,就这样装作没看见公主真的好吗?而且,你就不能……低调些?

      仪仗队里,骑着一匹综红骏马的锦服青年往这边望了过来,一眼便看见了那道红的极具标志性的身影,眯了眯眼,“那不是国师吗?”

      他远远注视着这边,看着那道亮眼的红影渐渐远去,直到成为一个红点,随着道路的弯曲不见。

      他微微挑眉,“国师出行,沈护卫竟是没有跟去。”他收回视线,转而问落后些许的人,“穆统领可知国师如此匆忙,是去何处?”

      穆祈看了眼城门下人群中的十三,“不知。”

      “穆统领受国师所托去请公主回宫时,国师未曾提过吗?”

      穆祈看向他,不知他为何忽然关注起国师来,只道,“未曾。”

      闻言,许砚轻轻叹息,语气颇为遗憾,“看来只能改日再去拜访国师了。”

      穆祈多看了他一眼,没有多问。

      许砚也未曾纠结这个问题,在百姓探寻的目光中缓下情绪,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四周百姓身上了。

      避让的百姓聚在路边,私下交流不止。

      “你们看,是长公主的鸾驾,长公主回宫了!”

      “听说长公主是特意去为陛下病好还愿的呢。”

      “多亏了长公主,咱们大盛才能繁盛如初!这几年真是辛苦长公主了……”

      “……”

      “咦?那个骑黑马的就是准驸马爷许少将军吧?许少将军真真是英武不凡!”

      “错了错了!最前面那个生得最好看的才是!”

      “哦,我就说嘛,许少将军怎会一脸凶相,听闻许少将军君子风度,最是平易近人了……”

      “听说去年边关大捷,北幽不仅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还反倒丢了两座城池,都是许少将军的功劳!”

      “是许少将军亲自去接长公主回来的呢!也就许少将军请的动长公主殿下了!”

      “不久之后就是长公主与许少将军的大喜日子了,英雄配美人,天造地设啊!”

      穆祈忽然看了许砚一眼。

      许砚穿着一身天青色云锦外袍,宽大的袖口绣有若隐若现的青竹,随着走动轻轻的晃动,气度从容中带着几分洒脱,端的是君子如玉,温雅风流。他这模样,比起赫赫威名的威远将军,更像是个潇洒恣意的文雅儒生。这样的青年才俊,与公主的确是……天造地设。

      察觉到穆祈的视线,许砚微微偏头,朝他看去。穆祈却已经移开视线,面无表情的看向正前方了。

      许砚也没在意,只听着百姓的议论,笑了笑,颇为感叹道,“公主如今倒是深受百姓爱戴。”

      要知道不过是两年前,朝堂、百姓对公主还是一片反对斥责之声,后来公主以强硬手段镇压这才稍稍平息下来,但这也只是表面罢了。可如今,朝堂暂且不提,百姓看向公主的目光却已经变为了倾慕和向往。

      如此,的确称得上是“民心所向”。

      许砚垂眸轻笑,“公主真是好手段。”

      闻言,穆祈有些不悦,“少将军这是何意?”在穆祈看来,公主受百姓爱戴是理所当然之事,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驳斥公主违逆公主。

      许砚有几分无奈,“难道穆统领以为民心当真如此易得吗?”

      他曾与穆祈并肩作战,一同经历过生死,虽不至于多亲密,但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自然知道穆祈对公主近乎盲目的忠诚——即便他也曾违抗过她的命令。

      穆祈眉头又紧了几分。他的确未曾注意这个问题,见到百姓的态度转变也没有深想,只以为公主当得起,却没想到公主又费了多少心思才做到如此地步。

      “你还记得苏青吧?”许砚摇了摇头道,“人心,哪是那么容易把控的。”

      当初苏青连中三元,公主亲临授他官职,他却当众斥则不守礼法、牝鸡司晨、权欲熏心、不孝不义不忠……

      想到这里,就是许砚也沉默不语了,该说不愧是三元之才吗,就连骂人也骂得那么的抑扬顿挫、文采飞扬?据说,他骂公主的话还被人誊写了下来,连顾太傅看了也称其文采斐然精妙绝伦。

      穆祈眼色沉了沉,显然也想起了这件事。普天之下,能将公主气哭的人恐怕也只有他一个了,若非公主惜才,又有顾太傅来信作保,公主早忍不住要除去这眼中钉了。

      只是,公主大度,爱其才想收为己用,敲打了他两年也无进展。有些东西已经根深蒂固,哪怕是把弄人心的高手,也难以撼动。

      许砚看了他一眼,其实要论顽固,穆祈和苏青可谓是旗鼓相当,不同的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

      想着,他抬眸远远望向远处的金碧辉煌,微微勾唇,眸中几许轻嘲。说别人如此,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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