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长公主》花花不语

5、搜捕

　　夜色浓郁，静思院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穆祈微垂着头立在屋中，身旁的桌子上，放置着已经凉了的莲蓉茴香糕，但此刻已经没有人再去管它了。

　　侍女来来回回，穿梭而过，却无一人多看他一眼，仿佛他根本不存在。

　　他似乎也不在意，被世界遗忘一般静默的立在一旁，垂着头看不清神情，但袖下的手却是微微拽紧。

　　他以为公主让他去买莲蓉茴香糕，是重新接纳他的意思，所以，他想也不想，立刻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逼迫已经歇业的一品楼赶制出莲蓉茴香糕，又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却没想到，因为他的疏忽，公主受贼人所害，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若是当时他没有离开……穆祈握紧了拳头，面容发冷。

　　终于，内室忙乱的动静稍稍歇了歇，有沉着的脚步声往外而来，隐约可见人影晃动。

　　很快，疏影打了帘子，从内室走了出来，“穆大人。”

　　穆祈迎了上去，问道，“公主如何了？”

　　疏影摇摇头，“御医说撞到了头，破了些皮，其他倒没什么大碍。至于为何昏迷不醒却是没有头绪。”

　　疏影暗暗叹了口气，忧心忡忡，也不知公主为何会伤到后脑勺，且从伤势看来，并不像是受到了攻击，反而像是……自己摔的。

　　穆祈不由往里面看了一眼，又慌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有任何冒犯之意。

　　好在疏影并未注意这点，她从袖中拿出一块令牌，递给穆祈，道，“公主之前吩咐过，若是大人买回了莲蓉茴香糕，就将这块令牌交给大人。”

　　穆祈微微一愣，“这是……羽卫营的令牌！”穆祈跟随青阳长公主多年，自然明白这块令牌的含义，也正因为明白，所以更惊愕。

　　先帝逝世时，曾给了公主三大特权，羽卫营便是其一。它是一支先帝为公主专门训练的亲卫队，其精良程度绝不亚于镇国候手下最精良的军队，且羽卫营终生只会忠于公主。

　　而这块令牌，便是公主调动他们的信物。可现在，公主将这块令牌……给他？

　　疏影皱了皱眉，“穆大人？”

　　穆祈回过神来，嗓音有些清颤，“这……真的是公主的意思？”

　　疏影了然，肃容道，“这的确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了，她曾允诺过大人一件事，既然大人什么都不求，只愿回来，她便给大人一个机会。不过，大人若是再有二心，公主亦不会心慈手软。”她看着穆祈，凉凉道，“穆大人可得想清楚了。”

　　穆祈面上染了些许苦涩，终是接过令牌，掀袍深深拜了下去，“属下谨遵公主之命！”

　　疏影神色松了松，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还要麻烦大人给太子殿下带一句话。”

　　疏影神色郑重，“本宫宁愿养白眼狼也不愿养蠢货，今日之事，太子做的很好。不过，还望太子时刻铭记，大盛姓萧，姓萧的却不止一个，本宫的其他侄儿，本宫的哥哥们，以及本宫自己，都姓萧。”

　　穆祈面色微变，“公主她……想要那个位置？”

　　他怔了怔，神色几经变化，最后一点点沉凝下来，微微恍然，是啊，公主也是皇室血脉，取而代之……有何不可呢？

　　“这是公主的事情。”疏影语调平静，仿佛穆祈所说并非是什么大逆不道之事。她看着穆祈，意有所指道，“大人从前可不会过问这些。”

　　穆祈知道疏影不信任他，但他不在乎，只沉声道，“我明白了，我会如实转告太子殿下的。”

　　疏影皱眉，没再多说。

　　穆祈朝她抱了抱拳，以捉拿刺客为由大步走了出去，唤来侍卫长重新分布人手，他从前便是公主的侍卫长，现在做回这些事依旧十分得心应手。但疏影却不敢轻易相信他了。

　　曾经背叛过的人，真的可以再次信任吗？

　　而公主明明最是痛恨背叛，如今却因为一个在他背叛时便已经不作数的承诺留下了他。疏影总觉得事情不会如此简单，她拧紧眉头，或者说，穆祈现在到底是谁的人，陛下？太子？某位王爷？或者真的只是中立？

　　疏影沉思未果，叹了口气……罢了，公主既留下他，还将如此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想必是另有打算。她猜不透，也不该猜，她只用一心伺候好公主就可以了。

　　穆祈已经开始调动侍卫、差遣人手，他吩咐布置完，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疏影正转身往内室走去，再往里，则被屏风和层层帘子阻隔了视线。

　　他收回目光，亲自去搜寻刺客去了。灵安寺外有层层侍卫把守，若是有人逃出不可能毫无动静，刺客一定还在寺内。但奇怪的是，搜遍了灵安寺也不见刺客的踪影。

　　穆祈领着侍卫匆匆走过，突然停住脚步，伸手一指，“那里住了何人？”

　　那一处是供香客暂住的小院落，僻静且不起眼，很容易让人忽略。

　　身旁的侍卫朝那边看了一眼，道，“是英国公府的小姐在此养病，还有一个老麽麽和两个侍女，先前已经搜查过了，无甚所获。”

　　穆祈转了方向，“再去看看。”

　　侍卫皱皱眉，见他已经当先走了过去，也只得跟上。

　　院落很小，里面不过三间厢房，主仆四人都在。穆祈搜查完两间偏方，在仆人惊慌的视线中进了主厢房。

　　屋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药味，零星的摆放者一些器物，很是简洁。被帘幕隔开的内室，床帘挂了一半，垂下一半，正好可以看到床上面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女子。

　　“大人！”穆祈正欲上前察看，一个杏衣侍女却冲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一头磕了下去，声音因恐惧而颤抖，“大人，我家小姐还未出阁，求您体恤！”

　　穆祈扫了她一眼，又盯着垂下的床帘看了一会儿，终是转身走出去。

　　“多谢大人！”

　　秋雨一头磕了下去，方才她一心维护自家小姐的清誉，想也不想便冲了进来，现在却是后怕不已，背心早已冒了大片冷汗。

　　穆祈刚出了院子，脚步猛地一顿。方才那间屋子的窗似乎开着，之前没注意，现在想想却不对劲，依着这处院落的布局，那扇窗根本不在院中，也就是说，那扇窗子实则已经通往了院子之外。若是贼人藏于此处，怕是在他们进去的前一刻已经翻窗逃走了。

　　他立马令人从外面绕到那扇窗子的位置，自己则准备再回去搜查一次，以防那贼人钻了空子。

　　正在这时，侍卫匆匆来报，“大人！发现刺客了！”

　　隐约有打斗的声音传来，方位正是离窗户不远的那处荒僻空地，因临近一处常人无法靠近的陡坡，守卫相对薄弱，若说有哪儿可能逃出去，这里无疑是最佳选择。

　　穆祈微一沉思，留了几人守在院子外围，带着其余的人往发现刺客的地方赶。

　　屋中，秋雨轻手轻脚的走到床边，在床沿坐了下来，伸手探了探床上人的额头，忍不住垂泪，“小姐，您快点醒过来吧……”

　　虽然世子说有长公主在这里，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如此风波不断，如何安宁得下来？便就是方才，若是那位大人执意要闯进来，她一个小小婢女，又能怎么办呢？届时一群男人闯进小姐闺房，传出去小姐的名声该如何是好？

　　她满腔愁绪，最终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出去，然脚还未动，眼角余光却忽然看见一个人影从窗户闪了进来。她惊惧万分，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被对方干脆利落的敲昏了，身子往后软倒，大半个身子都倒进了床里。

　　身上骤然多了个重物，床上原本昏迷数日几近死去的人突然动了动手指，又没了声息。

　　殷肃自是无暇顾及这些，方才他的确躲在这屋中，也的确从窗户逃了出去。

　　但要逃出灵安寺，他一个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可若再带一个人是肯定出不去的。他只得将云飘雪藏在窗外的树丛旁，自己往后方跑去打算先暂时引开那些侍卫再回来，若是云飘雪在此期间醒了自然更好，她自己也有办法逃出去，若是不幸她被发现或是他被抓……

　　好在事情虽不如他想象的那么好，也比最坏的结果好多了……他在途中碰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和尚，似乎也在逃避侍卫的追捕，于是他做了些手脚暴露了那人，又暗中潜了回来。

　　殷肃将云飘雪轻轻放到椅子上坐稳，警惕的从屏风往外看去，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微微放心下来，回到了云飘雪身边。

　　“师父？师父！”

　　他蹲在她面前，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唤她，见她没反应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目光落在她额头上的大包上，面色微微一变，“不会撞出什么事了吧？醒醒，快醒醒！师父？云飘雪？阿雪！”

　　他急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不敢用力摇她，怕适得其反，也不敢掐她……怕她报复。

　　就在他实在没了办法，正要伸手掐她人中时，云飘雪闷哼一声，紧紧蹙起眉，扇羽般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