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长公主》花花不语

20、查探

　　殷肃很快就后悔了。

　　他黑着脸坐在一边，一边听着云飘雪和江一明谈笑风生，从京都风情谈到江湖轶事，又从江湖轶事谈到近日京都变故。

　　他师父听得相当入迷，忽视他也就罢了，连他给她倒的水都嫌碍事被推到了一边。

　　殷肃非常不开心。

　　她这几天都不拉着他聊天了，他还以为她对外面的情况没兴趣。早知道她喜欢听这些，他自己也可以说给她听啊，哪里用得着听个莫名其妙、居心叵测的宵小无赖之辈胡扯！

　　殷肃直挺挺的杵在一旁，一边隔开江一明企图套近乎的任何可能举动，一边用冷刀子的目光凌迟他，试图让江一明知趣自己走人。

　　江一明自然感觉到他越发强烈的敌意，可他来这里的目的还没达到，当然不会就这样离开。

　　云飘雪就自在多了，她只专注自己想知道的，“哦？长公主至今还昏迷不醒？”她表示怀疑，“你连皇宫里的消息都知道？”

　　“具体情况自然不知道，但总是有迹可循的。”江一明顶着殷肃杀人的目光，努力保持微笑，“云姑娘既是国师师妹，只需向国师求证一二，很容易就能知道在下所言是否属实。”

　　云飘雪不置可否，“所以，现在全京城的江湖人士都备了案了？”

　　“差不离了。”江一明点头，“毕竟事关长公主，大意不得。”

　　云飘雪哼笑一声，“许砚倒是好本事。”就因为刺客中有疑似江湖人士的存在，便要彻查京城所有的江湖人士，且不过短短两三日，便卓有成效。

　　她倒也知道一点，许砚曾在外游历，与江湖人士交往破繁，在江湖中很有一些声望。如今京城中新增了不少江湖人士，据说很大一部分都是为他大婚而来。哼，面子倒是很足。

　　显然，这位江一明就十分推崇许砚，“少将军自然本事不凡，不过这也不全是少将军的意思，毕竟，咱们是为观礼而来，是来贺喜的，如何能给少将军添麻烦呢？”

　　“咱们也算是通个气，免得给那些混水摸鱼、企图打着江湖人士名义搅风搅水的奸佞之辈可乘之机。江湖事，江湖毕，何必劳烦少将军呢？云姑娘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听起来，还是不用自己费心费力，几句话的功夫便自有人主动送上门当苦力呢——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云飘雪点头，“你说得对。”

　　要是能把许砚手上这个势力弄过来就好了……江湖势力，沈望争点气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取代许砚呢？苍隐山的名头或许可以做做文章。

　　不过，这个也不急。

　　云飘雪与江一明相视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两人都是人精，深知“你来我往”的道理，不动声色的探听对方消息的同时，也很大方的透露自己的情况。话至此时，双方情况几近透明。

　　百晓生江一明是江湖盟的人，是许砚排查京城江湖人士的得力助手，殷肃在济世堂坐诊，胖揍了一个上门看诊不满结果意图找茬的江湖莽汉，因此被江一明注意到，打着结交的名义来查访敲打来了。

　　而云飘雪与殷肃，则是隐世的江湖散人，此番进京是为寻亲，也就是一句话使得长公主大婚延后的国师沈望，寻他的目的也很简单，回去成亲。

　　对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情报已交换的差不多了。目前来说，对这次交谈双方都很满意。

　　江一明总算是打算告辞了，他起身，拱手道，“云姑娘若有事，可去城东的得闲山庄寻我，报在下名号即可。今日多有打扰，在下就此告辞！”

　　殷肃立马跟着站起来，他老早就想送客了！

　　“得闲山庄，我记住了。”云飘雪却是笑了笑，“正好，现下就有一件事想拜托江公子帮个忙。”

　　“云姑娘但说无妨。”

　　“少将军成亲，江公子千里迢迢赶来，想必与少将军交情不浅。实不相瞒，小女子也对少将军倾慕已久，不知江公子可否代为引见一二？”

　　闻言，殷肃顿时转过头来，满目不赞同，念及江一明在才没有开口反驳。

　　不等江一明回答，云飘雪又继续道，“江公子想必也听闻过某些传闻，说我师兄与长公主……”她顿了顿，没再说，只道，“不管传闻真假，我是无法容忍的，这一点上，想必少将军与我是立场一致的。而要化解这种传言，最简单的，便是证实主角之一另有所爱，且已与心上人双宿双飞消失于众人视线中。如此，传闻也就不攻自破了。”

　　她微微一笑，“也不必少将军做什么，只要让小女子见到我师兄既可。”

　　江一明微顿，好像少将军于私于公都该帮一帮这位云姑娘？不过，国师没了，可不是小事。

　　他淡淡笑道，“云姑娘的意思在下明白了，在下定会告知少将军的，不过，少将军近日事务繁忙，有没有空在下就不知道了。”

　　“无妨。”云飘雪笑了笑。

　　这下总该说完了吧，殷肃抱着手往门边一站，送客之意不言而喻。

　　江一明也着实松了口气，时刻顶着那敌意满满的目光，他也压力很大的啊！

　　不过……他看了眼殷肃，恶劣的笑了……多角恋什么的，他可感兴趣了，他会持续关注后续的！

　　碰！

　　殷肃在江一明迈出房间的那一刻便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转身便提出异议，“师父，要见师伯我们自己去就是，何必求那什么许砚！”

　　“哦？自己见？”云飘雪似笑非笑，“你打算怎么见？去敲国师府的门，还是翻墙进去？”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就说说沈望在不在里面，都不确定。

　　她幽幽的敲了敲桌子，“你没听见吗，长公主至今昏迷不醒。”

　　“那又如何。”殷肃不以为意，顺手提过茶壶重新给她倒了杯水。

　　云飘雪端起杯子，浅浅抿了一口，随口道，“长公主没醒，沈望又怎么会离开皇宫回国师府呢？”

　　“他又不是大夫，留在宫里干嘛？”殷肃哼了一声，目光一直看着云飘雪，若有所思，“而且师父，你怎么知道他不会离开皇宫？”

　　云飘雪一哂，“你不防猜猜？”

　　殷肃缓缓皱起眉，突然道，“你们果然背着我有联系是不是？！”

　　“……或许吧。”云飘雪态度敷衍的应了一声，懒洋洋的提起另一件事，“殷肃，你的武功，夜探皇宫如何？”

　　殷肃正为她的敷衍不满，听到后面的话惊得连质问都忘了，“师父，你是要让我去找师伯？！”

　　不怪他惊讶，实在是他也搞不懂他师父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说要寻沈望，便只她去寻，绝对不允许他去——她非常忌讳他和沈望单独见面。

　　天知道她为什么会觉得他想单独见沈望，他恨不得永远见不到他好吗！

　　因此，此刻云飘雪突然松口让他去见沈望，着实太过奇怪。殷肃有些迟疑，应该是他会错意了吧。

　　对他的反应，云飘雪只是抬了抬眼皮，“做不到？”

　　夜探皇宫还要全身而退……殷肃没这把握，只能闷闷道，“我没去过，不知道。”说完，他追问道，“师父，你想我去做什么呢？”

　　“自然是查探下沈望的动静，或许还可以问问他天劫如何解。”皇宫守卫如何，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也不指望殷肃能把人带出来，带个话让沈望明白她的处境就够了，另外，“可以的话，顺便看看长公主的状况自然更好。”

　　“我？”殷肃犹不死心，指了指自己，“去见师伯？师父你确定？”

　　“有什么问题吗？”云飘雪撩了撩眼皮。

　　“……没有。”就是没问题才有问题啊，殷肃眼眸低下去……说起来，他师父最近都怪怪的，好像很正常，但又好像哪哪儿都不正常。

　　“那你准备一下吧，找个时间去一下。”云飘雪漫不经心道，“万一被抓了，就说是长公主的人，从南阳归来。只要坚持到见到沈望，也就死不了了。”

　　“师父……”殷肃深深看她，欲言又止。

　　云飘雪不管他，她只要结果，冷酷无情道，“你去不去？”

　　“……去。”

　　几乎被遗忘在灵安寺的真正的“云飘雪”，此刻正躲在院门处，搓了搓鸡皮疙瘩直冒的手臂，低声问身边人，“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有啊！”秋叶快哭了，“太不对了！小姐，我们快回去吧！被麽麽知道我们偷溜出来，会挨骂的！”

　　“不是，我是说，你有没有觉得有人在看着我们？”林渺渺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什么都没发现，但那种被人暗中注视的感觉让她心里直发毛。

　　她这样说，秋叶更害怕了，“小姐，你不要吓奴婢啊，我们快回去吧！”

　　“我不要。”林渺渺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她的提议，开玩笑，她好不容易才溜出来，才不要这么快回去。

　　要是能甩了这个小尾巴就好了。

　　她盯着远处走过的僧人，突然道，“哎，那边是不是膳房啊？”

　　秋叶巴巴的看过去，“是，是啊。”

　　“唔，我突然有点饿了，你去帮我那点吃的，好不好？”

　　秋叶面无表情的看过来，“小姐，奴婢有这么傻吗？”

　　“不骗你，真的！”

　　“小姐方才喝药的时候还说，肚子撑，喝不下了。这才过两刻钟！”

　　“我那不是不想喝药骗陈麽麽的吗？”林渺渺可怜巴巴的拉住秋叶的手，“我的好秋叶，你想想，我今天才吃了多少东西啊，方才又走了这么远，真的是又渴又饿，你帮帮我，好不好？”

　　别说，这个身体某些方面真的是太可心了，她就稍稍委屈那么一下，眼眶就湿了。这么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楚楚可怜的看着，谁受的住？

　　秋叶受不住。

　　“小姐你别急，奴婢，奴婢这就去！”

　　“哎，这就对了嘛！”林渺渺喜笑颜开，“快去快去，我就在这儿等你。你一回头就能看见！”

　　秋叶磨磨蹭蹭的不肯走，“要不，小姐，我们一起去吧，你想要什么，可以自己挑！”

　　“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啊……”林渺渺立刻捂住胸口，哀怨的说道。

　　“那，那小姐就在这里，不要动……”秋叶也快哭了，“小姐要是走了，麽麽不会放过奴婢的。小姐……”

　　“我知道我知道，我怎么忍心看着我的好秋叶挨骂呢？快去吧快去吧！”嗯，她会闭上眼睛不看！

　　秋叶一步三回头，她想，小姐身体不好，就算想跑也跑不远，她，她多费点心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