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长公主》花花不语

11、失忆

　　秋雨见她脸色好多了，微微放下心来，“小姐，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嗓子不再疼得像要裂开似的了，连带着看她的眼神都明朗了几分，由衷道，“谢谢你啦。”

　　秋雨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深深叹道，“只要小姐好起来就好了，这都是秋雨应该做的。”

　　听起来她好像病的挺厉害的样子，林渺渺想了想，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她醒来时判断这不是她的身体的其中一个原因，便是这身体病体沉珂，四肢僵硬，一看便是长久昏迷导致的，而她自己那强壮得能打死一只老虎的身体，才不可能如此没用。

　　“小姐已经睡了快八天了，可您的毒早在第三天时便已全部除尽，大夫说醒不过来是因为您自己不愿醒来。”秋雨说着，忍不住鼻子一酸，“小姐，您是不是还在怨世子，所以才不肯醒来？您不知道世子有多担心您……”

　　林渺渺被这话中的一大堆信息砸懵了。“毒”？她不是生病了？“怨世子”？世子是谁？为什么要怨？

　　这这这……信息量太大了，脑壳疼，她有些缓不过来了。哎呀，阿肃不在，都没人给她分析分析。林渺渺几乎想哭了，不知道“失忆”这个套路好不好用？

　　“小姐？”见她表情要哭不哭的，秋雨心下坠坠，小心翼翼的劝道，“小姐您别想太多，先养好身子再说。就算您怪世子，也该亲耳听听他的解释不是吗？”

　　林渺渺沉默。

　　她虽然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但直觉告诉她，“她”与这个世子间一定有个异常曲折的故事，说不定还会牵扯出一个一环扣一环的大大的阴谋。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这一点连阿肃也不得不认同。比如，她坚持沈望会来盛京，结果他真就在盛京。

　　原以为是宅斗系列，结果是权谋解密型？！这类型她实在不擅长啊！都怪沈望，走都走了还要管着她，让阿肃收了她好多话本，以至于她都没看到多少类似的故事，弄得现在想参考参考都没办法。哼！

　　经验靠不住，只能自己上了。林渺渺觑了眼秋雨，打从内心的拒绝她的提议，她一点都不想踏入一个说不定水很深的阴谋阳谋中去，还解释，有解释就有猫腻！当她这么多年话本白看的吗？

　　林渺渺暗自打算，不期然间撞上了秋雨的眼神——秋水盈盈、星光点点，满满的期许，就像一只渴望被投食的猫。

　　呃……林渺渺一顿，听一听好像也没什么损失？要不，就随便听一听？怪，怪可怜的。

　　林渺渺绷着脸移开视线，蜷了蜷手指，握成拳按在腿上。想撸，超想撸……忍住，忍住！

　　秋雨，“……”总觉得小姐有点怪怪的……

　　“小姐，粥来了！”

　　秋雨心中再次升起一股浓浓的担忧，正欲再详细询问林渺渺的身体状况、隐晦的试探下她头脑是否清醒时，秋叶回来了。

　　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位头发花白身形瘦弱的老麽麽，她的背微微佝偻，步履轻飘飘的，中气不足似的，显然身体不太健朗。但老麽麽虽然看着不太健朗，粥在她手中却是端的稳稳当当，半点没晃。她走进屋中，看见林渺渺坐在床上，顿时激动的泪花滚滚，连连说道，“小姐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将粥放在一旁，盛了一碗来，既欣慰又心酸，红着眼眶，轻轻吹着热粥，用勺子一勺一勺的喂给林渺渺。

　　林渺渺被喂了两口，有些受不住了，忙抬手止住了她喂过来的动作，“我自己来，我自己来。”

　　“小姐……”老麽麽还有些不放心，林渺渺已经略显强硬的接过碗和勺子，然后一勺子一勺子几乎是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虽然只是白粥，可她嘴里淡的发苦，肚子又饿，哪里还挑剔这个，若非粥太烫了，她都要端着碗直接喝了，谁还用勺子啊。

　　秋叶站在一旁，愁眉不展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同秋雨低声道，“秋雨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小姐怪怪的？”

　　倒不是因为她吃东西太过“狼吞虎咽”，而是，总感觉小姐对她们，有些……陌生、见外了。

　　秋雨横了她一眼，没说话。

　　秋叶闭了嘴，也不说话了。而那老麽麽，只顾着注视林渺渺，没听到她们说话。

　　直到林渺渺接连吃了两碗清粥，抹了抹嘴放了碗，屋中凝滞的气氛这才松散开来。

　　果然还是要吃饱了才有精神。

　　林渺渺满足的摸了摸肚子，发出一声喟叹，一抬头却发现六双眼睛正灼灼的盯着她，吓了一跳，“你们干嘛？”

　　老麽麽神色倒是温和慈祥，怜爱的摸了摸她的头，“看见小姐好起来，老奴也就安心了。”

　　林渺渺愣了下，这眼神让她想起了她师父，她师父还在时也总是这样，慈爱的摸着她的头，感叹一句，“咱们阿雪又长高了，真好。”

　　她顿时有些鼻酸，再看老麽麽时，神色便不由得亲近温顺了许多，乱七八糟的思绪也暂时抛开了，只学着殷肃平时对待长辈的态度，恭谨的看着面前的人，想说些什么，就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张了张口，还是干巴巴的说道，“老麽麽，那个，您怎么称呼？”

　　老麽麽猛地僵住了身子，“小，小姐？”

　　林渺渺只能尽量装作无辜的回看她，心下却有些忐忑。她什么都不知道她能怎么办？不装失忆难不成告诉她们她根本不是她们的小姐……诶，有何不可呢？

　　林渺渺突然睁大双眼，对啊！她为什么不试试呢？说不定就有人信呢！她正欲开口说话，便见那穿着杏色衣衫的丫头上前了一步。

　　“小姐，您还记得奴婢吗？”

　　秋雨轻声说道，看着她的目光颇为复杂。

　　林渺渺抬起眸子，不明所以的看着她，连秋叶和老麽麽都惊异的看向了秋雨。

　　“秋雨，你这是什么意思？”老麽麽皱起眉头，心中却隐隐有了些猜测，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林渺渺虽没说话，秋雨却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她垂下眼眸，细细说道，“小姐是英国公府四小姐，宋姨娘所出，生母早逝。”

　　“秋雨，你……”老麽麽惊疑不定的出声，心乱如麻。

　　秋雨没看她，自顾自的说着，“除去上面的三个姐姐，还有两位兄长，两个妹妹，三个弟弟，其中大小姐与大公子二公子是嫡出，大公子承爵。而小姐，已于三年前与宁国公世子定下婚约，如今刚刚出了老国公的孝期，只待长公主与许少将军成亲典礼一过，便会举行婚礼。”

　　说到这里，她明显看到林渺渺的表情抽搐了一下，她心中微叹，继续说道，“只是，如今小姐病体沉珂，偏居灵安寺养病，婚礼……”

　　哦，这个她知道，无非就是婚约有变嘛。能理解能理解，她既是庶出，恐怕不怎么受宠。而英国公、宁国公听起来是差不多，可她一个庶女与一个世子，怎么也不算门当户对吧？所以，不是她走了狗屎运便是那宁国公世子“有隐疾”，说不定那宁国公世子长得太丑没人愿嫁，要不就是瘸腿眼瞎什么的，然后她过去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反正联姻嘛，家族交易什么的，大家共同获利就行了。

　　林渺渺抖了两抖，可怕！话本里的事真切存在的呀！啊啊，这些世家贵族的世界她是真心不懂，婚约什么的，赶紧作废吧！她一点也不想嫁人，更何况还是嫁给“别人”。

　　秋雨只作没有看到她的异样，亦没有看到她眼底的抗拒，转而介绍起自己等人来，“奴婢名唤秋雨，这是秋叶，这是陈麽麽。奴婢和秋叶是自小就跟着您伺候您的，陈麽麽是您生母宋姨娘的乳娘，也是自您小时便在您身边照顾的，奴婢们对小姐忠心耿耿，事事以您为先，绝不会背弃小姐，小姐大可放心。”秋雨抬眸看向她，看似表忠心，实则更像安抚，“所以，小姐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吩咐奴婢，奴婢必为小姐达成。”

　　老麽麽在这时终于反应过来，身子颤抖不停，语音不稳，“小、小姐……您……”

　　“失忆”两个字卡在她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吐不出来。

　　秋叶也明白过来，惊讶的捂住了嘴，目光难以置信移到秋雨身上，希望能得到一点肯定或是否定，可秋雨看也没看她。

　　林渺渺也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了，她，她是想装失忆来着，可这丫头什么意思，她还没开始呢她就自己走剧情了，她手里别是有个剧本吧！这发展，她没法接呀！要不还是实话实说好了，这戏，她接不住！

　　她正欲开口，又被陈麽麽打断了。

　　“小姐？”她红了眼眶，“您真的……失忆了？”抱着一丝侥幸问道，“您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
　　”
　　林渺渺转头，下意识的看向秋雨，被她像是蓄满了无数言语的目光注视着，又不知该说什么了，只能胡乱的应和了一声。

　　“呃，嗯……”

　　“可怜的小姐！您怎么就这么命苦啊……”陈麽麽顿时哀痛出声。

　　见她这般，林渺渺不禁有些愧疚。但眼角瞥到秋雨和秋叶，又头大起来。

　　秋叶的神色倒还正常，又是担忧又是心酸的，至于秋雨……她的神色要哭不哭的，目光极为复杂，像是看明了一切，却又因为某种原因不得明言，只能无可奈何的顺应甚至是推动事态发展。

　　林渺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叫秋雨这丫头的到底要做什么？说台词就说台词，怎么还带微表情的？！而且，方才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得莫名其妙了？

　　这果然是个心机深沉的，就是不知道对她是不是忠心的。林渺渺很忧愁，现在说她不是原身会不会被这丫头弄死啊？怎么办，难搞的很哪！啊啊，天降一个阿肃来帮帮她吧！

　　这边秋雨她看不透，那边眼看着陈麽麽马上就要痛哭起来，秋叶也开始擦眼泪了，林渺渺头疼不已，顾不得许多，赶紧叫停，“哎，那个，我没事，我很好，真的！唉，你们别哭啊！”

　　她喊了好一会儿，没什么用，正着急时，灵光一闪，捂住头便开始呼叫，“哎呀，头好疼，我好难受……”

　　“小姐，小姐，您怎么样了？”果然，这招很有效，陈麽麽立马就不哭了，连忙拉着她询问哪里不舒服。

　　林渺渺为了清净，于是继续装弱，惹得陈麽麽和秋叶好一通慌乱忙活，末了还说要去请寺中的灵智大师来给她仔细诊断。唯有秋雨，沉默的站在一边，微微垂着的眸，是看透一切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