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楠花开(上部)》跳跃的火焰

7、第二章 甬道

　　山洞中冷意森然。楠生的腕间一紧。李翟阳凭着那一瞬间的观感准确的找到了楠生所在的位置，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安静的靠了过来。
　　“楠生，你可还安好？”
　　李翟阳的声音在身边轻轻的响起，打破了楠生眼前的幻境。那几个缓缓升起的人影如水波纹一般一荡便消失了。六感回到了身体里，这才发现鼻端充斥着剧烈的湿腥气。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跌坐在地。楠生撑了一下身体，触手是冰凉的石级：“这……”
　　“方才通道突然间坍塌。你我便掉了进来。”李翟阳淡淡的开了口：“这里原本就应该有一条人工修成的通道延伸到下方才对。不知道什么原因被人封了起来，可惜封得又不够严实，你我才会跌落到此地。”
　　楠生活动了一下身体，慢慢的站起了身子。李翟阳的手依然紧紧握在她的腕间：“跟紧些，万莫走失了。”
　　两人伸手在黑暗中小心翼翼的摸索，立面是湿漉漉滑腻无比的甬道墙壁。那墙壁冰冷湿滑，表面仿佛镀着一层薄膜，滑溜溜的让人几乎扶不住。楠生在李翟阳的牵引下脚下小心的探着步子。没成想往下走了没多久，脚尖突然踩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空寂的甬道里顿时发出扑叽一声闷响。楠生迅速收回了脚，这一下异动让李翟阳也跟着停下了步伐。
　　李翟阳迅速拉着楠生后退两步，随即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点亮。火光划破黑暗，让人的眼前有一个短暂的失明时间，随即两人便看清楚了通道里的情况。
　　这是一个斜向下方延伸的石级。两旁与头顶是青色湿润的石头。石头表面滑腻腻的反射着火光，让人联想到某种动物的皮肤。下方不远的阶梯上斜卧着一具尸体。看上去是个女人，不知道死了多久，因为潮湿的环境她的身体衣物都已经腐烂不堪。楠生不小心踏上的是掉落在尸体旁边的一个小皮鼓。江南一带多用这种皮鼓来逗弄孩子。确定了没有什么危险，翟阳轻轻的松了口气，转眼看向身旁的楠生，后者正微皱着眉头，表情凝重：“楠生兄，怎的？”
　　“你我需小心些。”楠生应了一句。那通道两侧墙壁上还嵌有灯盏，不过颜色黝黑想来也是许久不曾用，灯盏表面同样也是那种湿漉漉的一层薄膜。翟阳见了灯盏便小心的渡过去了火：“本想不到万不得已不用身上的这个火折子，没想到这里竟然还设有油灯。”
　　火光微微一跳，亮了起来。却不是平常温暖桔黄的火苗，而是一种透着淡淡青蓝的火光，这样的光照在人的脸上，晃得人的皮肤也隐隐透出一种青绿，格外的渗人。
　　空气中飘动起一种淡淡的甜香。随着火苗的燃烧越来越浓郁。二人打量了一番四周，后面被塌落的土石将来路堵死，前方通道还在继续延伸，隐没在墨沉沉的黑暗中。
　　翟阳看了看楠生，火光亮起之后，他便放开了她的手。没想到李楠生看上去高挑清朗的一个男子，竟然如此的瘦弱。翟阳打住自己的思绪，灭了手里的火折子，垂头想了想，刷的一声撕掉了自己外袍的下摆，随意卷了卷，又拿过地上尸首的一根腿骨缠上，浸透了灯油引了火，一个人骨火把便瞬间在他手里诞生：“走吧。”
　　楠生无言的看着这个男人。虽然环境所迫，不过……似乎还是对死者不太尊敬。楠生抬眼。从那青蓝色火光亮起之后，背后某块石头的阴影里便一直影影绰绰的站立着一个女子的身影，半隐半现。楠生向着那个方向微微一躬身：“今日万不得已，借贵体一用。李某若侥幸逃脱，必然查明姑娘在此的死因，还姑娘一个清白。”
　　楠生的话音刚落，那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便转过了身子，隐没进了无边的黑暗中。翟阳奇怪的看了看楠生。她若是对尸首说话，为何却要向着一个完全相反的方向？这么看过去那边只有浓郁的黑暗。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酸腐。这可是书生的通病？
　　翟阳轻轻摇了摇头。楠生这才转过了身子：“走吧。”
　　两人顺着石级一路往下。火光破开黑暗，逐渐显出前方的通道来。两侧每隔一段便有一盏油灯。这么一路点来通道里的青蓝与香气益发的重。二人行了一段，只听翟阳轻轻的咦了一声。楠生往前看去，身子也不由得一麻。前方不远处的墙壁上，一个男人身体扭曲，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紧紧地趴着墙壁，看那姿态倒像是想把自己的□□生生的挤进石缝当中一般。这具尸首□□与衣物同样也已经腐烂不堪。那尸首的头颅转过来正对着楠生与翟阳的来路。烂成碎肉的脸上两个白白的大眼睛依然完好，挂在空洞的眼窝里仿佛正恐惧的盯着二人。
　　这具让人浑身发寒的尸首再往前，通道便到了尽头。尽头是一方严丝合缝的大石门，此刻正紧紧地关闭着。看了这尸首，再看那石门，不知道怎的便觉着后面隐藏着未知的危险，如一个埋伏在暗处的野兽，正虎视眈眈的紧盯着他们。
　　翟阳再次看了那具尸首一眼，迈步绕了过去。楠生紧随其后。二人到得石门近前方觉其高大。这石门之上雕刻着古朴厚重的纹理，掩合处有两个镶嵌其上的兽头拉环，那拉环雕刻的栩栩如生，兽眼怒睁，同样紧盯着来路。
　　只这拉环就足有人头大小，环身上同样刻着古朴厚重的花纹，与石门浑然一体。翟阳就着火把研究了一会着拉环，抬头看向楠生：“仅有此路一条。进否？”
　　浓郁的香气漂浮在四周。火光下看过去楠生周身带着一圈淡淡的光晕，他的面容仔细端详比一般男儿要精致许多。还有那肌肤。翟阳的胸中突然一荡，回想起先前黑暗里手掌中的细腻柔滑。这样的感觉……翟阳扭过了头，微皱眉头，为何觉着面前的这个男人竟然对他颇有吸引力？！他李翟阳身边女人从来不缺，也不好这龙阳之风。不过此刻……
　　李翟阳运了口气，竭力压下心头越来越焦躁的烦闷感。那样的香气深入骨髓，让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发热，血液奔涌。香气！李翟阳抬头看着楠生：“这灯油有古怪。”
　　然而通道里一路行来，他们点的灯盏也不下数十盏。就算灭了手中的人骨火把也于事无补。难不成再倒退回去一盏一盏的将灯熄灭不成？！只怕还没有撑到那个时候，他就会做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了。
　　楠生抬头看了看李翟阳。这样的一个眼神仿佛也带着盈盈的水波。让他心中又是一荡。李翟阳竭力控制自己偏过头，探手握住了兽环门把，掌下猛地用力：“先出了这通道再说。”
　　那石门看上去重逾千斤。这兽环应该是连着什么精巧的机关。李翟阳这猛力一拉，边听得内力发出轧轧的声音，石门缓缓向里滑开。随着石门的打开一股潮湿冰凉的风从里间狂涌而出，这风势出乎意料的大，因了初时门的缝隙不大而造成了尖锐的嘶鸣，加上甬道不断的回音，听上去倒像是有无数恶鬼在嚎叫哭泣。这一下远远出乎二人意料之外。翟阳手上的人骨火把经不住这样猛烈的风势，突地熄灭了。那风势猛烈如巨兽般刮过甬道，一路上的火把噌噌的都尽数熄灭，眼前顿时又恢复了一片黑暗。
　　火把一灭。空气中浓郁的香气顿时变成一种淡淡的冷香，萦绕在身边。楠生的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喉头猛地一紧，下意识的紧紧抓住了身边李翟阳的衣衫。黑暗中那具原本紧紧趴在墙壁上的男人尸首，身体泛着淡淡的青色幽光，突然之间动了一下身体。
　　这一下动作显然也落到了李翟阳的眼中。楠生明显感觉到掌下李翟阳的身体一僵。此时风势变弱，石门滑开的越来越大，已经可以容二人通过。正当此时，那具尸首再次一动。这次二人看的分明，那尸首僵硬的转过了头来，紧紧盯着二人，突然之间身体一弹，如蜘蛛般手脚并用，顺着甬道的天顶向着石门直冲而来。
　　“走！”
　　翟阳当机立断，拉着楠生往后一退隐入石门之中。二人甫进得石门，那尸首已经身子一错一弹向着两人直飞而来。尸首飞溅着透明的液体，猛地撞上了几乎在二人进门的同时便突然快速合拢的石门之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翟阳用力过猛，两人退进石门之后没有收住势子双双跌坐在地。楠生摸了摸自己的脸上被溅到的几滴液体，正是通道里墙壁与天顶上遍布的那一层湿润的薄膜。
　　楠生快速的在自己的衣物之上擦了擦。抬头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能够视物。此地光线虽然并不明亮，却足以让人看清楚四周的环境。此处是一个空旷无比的山洞。洞顶高达数丈，呈锥形向上延伸到目力与光线所不能及的地方。洞壁是干净的天然石面。二人所跌落之处正在石门入口处的平台上。也就只这门口一小块有一个平台。平台两侧是深深的壕沟，宽一丈有余，以一个环形将山洞的地面破开，形成一个圆形的台面。台面的正中心凸起一个长方形的石台，四周各有数级阶梯通往其上。石台四周有浅浅的凹槽，顺着石台的外缘往外延伸，一直到与壕沟汇合。
　　山洞里的光线来自镶嵌在高高的山壁之上的夜明珠。这么远远看过去都足有拳头大小，每一颗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
　　翟阳紧皱了眉头。那股浓郁的香气消失之后，他的身子顿时一轻。心里的烦郁之感也消失了许多。这种情况简直匪夷所思。方才那突然弹起的尸首已经超出了他的常识。现在又看见了这样不知其用途的山洞。这崔家竟然富庶到如此地步？单这山洞壁上的夜明珠，若是流落出去，哪一颗又不是让人以命相拼得珍宝？而崔家竟然只是用来照明？！
　　翟阳转头，楠生已经慢慢走到了长方形的石台近前。她皱着眉仔细打量了一圈，轻轻开了口：“我想，我知道这是做什么用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