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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5、番外:真相 ...

  •   肖易冲五岁生辰这日,他的母亲——当朝太后孟朝颖,下令大赦天下。北燕刚归附大魏不久,为了让这片土地尽快恢复富足繁荣,她下旨免去燕地三年的徭役赋税,此举赢得大片民心。
      再说达蒙,虽然天骐已死,各部分崩离析,但此后又涌现出许多小头目,带着部落四处征战。石敬亨奉命前去收复达蒙各部族,如今一晃又是一年,不过这一年里捷报不断,孟朝颖预想安定北边也是指日可待。
      这样一片大好的未来里,她修改年号,为了庆贺如今的太平盛世,即日起,中原新历年号定为“安泰”。
      眼下,是泰安一年,正值二十四节气中的“秋分”。
      这节气让人十分舒适,凉爽而不寒冷,日暖而不曝晒。
      北燕已不再是国,所以人们慢慢习惯将它改称为“燕州”,以前的燕京也改名为了“西京”。
      西京依旧是燕州最繁华的地方,燕州所有的达官显贵几乎都落户在此。而当初被封沉安抄了底的盛国公府也在齐珣央的授意下撕去了封条,再度重开,门前牌匾改为了“安园”。
      现在安园里面住的也是被称为“江夫人”的中年妇人。
      附近街坊都知道这江夫人便是当年盛国公府的当家儿媳,皇后娘娘的亲生母亲。不过如今皇后也不再是皇后,而称“郡主”,等郡主的长子成年继位,掌管燕州事宜后,大魏朝廷就会册封他们家族为异姓王。
      秋日烂漫,西京早没了当初的风云变幻,它外有大魏朝廷把守,内有徐大将军任“总督”一职坐镇,帮助郡主母子管理整个偌大的西京,这一片富足安乐的模样也叫百姓们心里安定不少。
      看这样子终于是不用再打仗了。
      ......
      一辆宽大古朴的马车一早便停在了安园门口。西京的街道上最不缺的就是大户人家的华贵马车,这辆乍看之下十分朴素的车架自然吸引不了过路人的注意,只偶尔有几个懂木材的商人路过时才会惊觉此车架的显贵不凡,可马车外牵着缰绳的车夫看上去实在不好惹,所以商人也低着头赶紧走了。
      这个被错认为“车夫”的青年男子正是现在大魏精锐队的统领——秦风清。那车里坐着人自不必多猜,是齐祯与肖寒。
      他们二人正在车内不急不躁地煮茶,未有要下车的意思。秦风清也见惯不怪了,这两位主子现在越来越爱玩神秘,不仅在燕州从不对外露面,就连在景阳也是甚少会客。如今整个天下有面子能同时见到他二人的,已经屈指可数。
      “都到这里了,真的不进去看看?”车内,肖寒又问了一遍齐祯。
      齐祯倒茶的手微微一顿,来时他信誓旦旦地说不想再掺和燕州的任何人事了,可眼下昔日的国公府就在面前,他又犹豫了:“再等等吧......”
      肖寒微微一哂,他早看出齐祯的心软了。
      而现在的安园内,乍看之下颇为静谧,可若非各处的梁柱上都挂起的白绫在默默向人诉说这座府邸里刚发生的伤心事,那恐怕谁也不会知道这里刚有人去世。
      安园里太静了,静的连个哭丧吊唁的人都不见几个,只有寥寥几个仆人们略有些忙碌地打点着灵堂事宜。
      这里刚去世的是昔日盛国公府里最威仪的老夫人。
      自从盛国公在朝宴上当众死亡且被按上“叛国”的名头后,国公府昔日的友宾和亲朋便与他们断了来往,人人都生怕被波及。而老夫人的身体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变得一蹶不振。直到现在,不仅国公府的门楣败落了,就连家里好不容易出的一个皇后也成了郡主。国已不国,家也无家,她心里觉得无颜面见齐氏列祖列宗,越想越觉得悲伤,终于在前天夜里熬不住内心的凄苦,吞金自尽了。
      丫鬟第二日一早发现的时候人早已凉透,江月柔只好急急地操办起丧事来。
      江月柔也经历人生起落,心中已觉所谓的荣华富贵、高朋满座,到最后实则都比不过平平淡淡的一碗稀粥和一杯温茶罢了。她最近迷上了礼佛,日日都在佛堂诵经,她亲手抄写的经卷每天都要供奉在佛前祷告。
      但谁都不知道她在祷告什么。
      安园外的马车里,肖寒轻轻掀起一角车帘,看着街道另一个方向的尽头有侍卫护送的车架迎面而来,排场十足。肖寒对齐祯道:“郡主来了。”
      齐祯的眼里染上一层柔光:“是央儿啊,确实已经好久不见了......”
      安园的里边,丫鬟也跑到江月柔诵经的佛堂,禀告道:“夫人,郡主到了。”
      江月柔放下手中缓缓敲击的木鱼,睁开双眼,眼角散开的皱纹让她更显苍老。她早不是什么尊贵美丽的诰命夫人了,她如今就是一个深居后院、一心向佛的普通家妇。
      “这孩子,过世的是她祖母,怎么才来呢。”江月柔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拍拍落在自己身上的香灰后抬步向外走去,她嘴里虽是责怪,却难掩要见女儿的欣喜。
      她刚一出佛堂,就见两个男童飞奔过来,一下扑进她怀里。
      “外祖母!”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唉!”江月柔顿时眉开眼笑地应道,且一把将两个孩子抱在怀里,脸上挂出了真心实意的笑。
      齐珣央的这两个孩子十分早慧,各个都资质过人,明明才三周岁的年纪,却已经可以熟读诗文,认字上千,谁见了都啧啧称奇。这也归功于齐珣央这个当母亲的对他们格外严厉,不仅日日都要抽查课业,就连给他们当姑姑的封迟嫣也参与进来,恨不得天天带他们扑蝴蝶、捉蛐蛐,说是能练眼力、体力,还常常对着两个孩子诉说起他们素未谋面的佩迎舅舅,说要同舅舅一样,变成一代箭神。
      马车里的齐祯也第一回见到了两个活泼聪慧的外甥,他眼里流露出来的欣慰和欢喜是不言而喻的。
      “阿礼,阿乐,见过了外祖母就赶紧去灵堂,今日是来吊唁曾祖母的,不要忘了事情的缓急。”齐珣央跟在两个孩子身后,款步而来。
      齐珣央的鬓发上不在缀满朱钗,而只素淡的一个发髻,以青玉簪绾起。她不是因为今日要来灵前吊唁而特意打扮朴素,而是她如今日日都这般清爽简朴。她不愿花心思在外貌上,而是一心扑在了政务里。不过她天生丽质,就算没有外物妆点也依旧动人脱俗。
      江月柔抬眸看着女儿,这两年里他们母女二人不常见面,不是江月柔不想见,而是齐珣央忙于政事,与她日渐疏远。
      “央儿,来了。”江月柔满眼温柔地看着齐珣央道。
      可齐珣央却只淡笑着点了点头,不曾上前一步,只侧头对身后的侍女道:“带两个孩子去灵前跪拜吧。”
      侍女领命,等四周的人都离开后,齐珣央才再度看向自己的母亲。
      母亲真的老了,从前光彩夺目的女子如今像是蒙尘的珍珠,她知道这几年的家道中落让母亲不好过,可她对母亲的衰老却无能为力。
      再者......她这两年学习执政,手里看过的宗卷典籍不计其数,在其中,她竟然发现了与自己母亲相关的微妙讯息。
      母亲在众人包括自己眼里,向来都是个贤良淑德、安于内宅的温良夫人,她怎么会在浩如烟海的政籍里留下蛛丝马迹呢......
      齐珣央注视着母亲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
      “央儿?”江月柔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疑惑道:“怎么这样看着我呢?”
      齐珣央收回探究的目光,转移话题道:“西京历来有灵堂外搭戏台的规矩,今日女儿也带了一个戏班子来,母亲,我与你一同去看吧。”
      江月柔点点头:“好。”
      府外,戏班的角儿们正穿着戏服顶着花脸陆续进门。其中,小生的角色身穿蓝袍,头戴蓝石发链,俨然是一副“齐佩迎”的模样;而紧随其后的涂了白脸的丑角则手握长剑道具,他的妆面眉眼上挑,一副精明算计的面相。
      齐祯嘟囔:“前面的小生扮演的是我,后面的丑角扮演的是?”
      肖寒轻啜一口茶,道:“齐钰辉。”
      齐祯一怔,随即了然:“听说近来不论是景阳还是燕州,都流行起了一首新曲,叫《齐府前》,唱的是当年崇元中毒夭折,齐钰辉上我府门大动干戈讨说法的戏。不过这戏又有别于民间流传的那样,戏中演出了国公爷寿宴时到底是谁悄悄给崇元下毒,也演出了当时我刺向齐钰辉的那一剑其实是出自府中下人的手笔。”
      肖寒扬起一边眉尾,道:“对,正因如此,《齐府前》现在在各处的酒肆茶坊、戏曲楼台里才越来越受追捧,当初第一个开始唱这支曲的戏班子如今已大红大紫,一票难求了。”
      齐祯轻哼一笑:“肖寒,你老实交代,这出戏是不是你一手推动的?否则近来怎么会毫无征兆地这般受追捧?”
      肖寒望着齐祯道:“佩迎,我不想让你一直背负莫须有的骂名。”
      齐祯道:“齐佩迎此人早就消失了,现在这世间只是多了一个闲散逍遥的怀无忧。我既然已经抛却了原先的名分,那就不会在意那个名字对于世人而言是喊打喊杀还是膜拜垂怜。”
      肖寒却微隆起眉头,倔强道:“不行,我怎能任由真相被掩埋?况且,要替你讨回公道又不难。”
      齐祯道:“不难?要给人洗清骂名怎么会不难呢?”
      肖寒这才舒展了额头,邀功似的得意道:“银子花到位了,事情自然就好办了。世人会听信什么,全看当下主流的说辞是什么。他们什么话听得最多,那久而久之就会信什么话。当初你被污蔑,不就是因为齐钰辉他们闹得声势浩大吗。既然道理就这么简单,那我也来效法。从上月起,我已请天下戏班都登台唱起《齐府前》,又命秀才书生写成了话本让说书人在酒楼不断宣扬、齐佩迎这个名字本就自带传奇,失踪不见的人如今又突然有了眉目,大家必然十分好奇,你看,才堪堪过去半个月,效果已然非凡。”
      齐祯哑然,随后只得失笑:“这天下权术果然被你玩得透透的。”可他又随即正色道,“但百姓们也并非愚民,所谓的‘听信’其实就是无聊了想找谈资所以才乐意相信,若哪一天事情做过了头,那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啊。名声嘛,对我而言也就是身外之物,能挽回个一点点我就已经很心满意足了。”
      肖寒笑望着齐祯道:“怀大人放心,我本来未必是一株良苗,但幼时因你教养,才得如今根正苗红。还望怀大人以后也要时时守在我身边,好好看护我、提醒我才是。”
      齐祯笑着叹了口气:“反正我已被你套牢了,随你怎么说的好听吧。”
      二人在马车内对坐而饮,听着一墙之隔的安园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
      “还是下去看看吧。”肖寒突然又对他说道,“来都来了,我陪着你。”
      齐祯这才真的放下茶盏,起了身。
      二人走进安园,眼前的景致与当年相比没变多少。齐祯与肖寒二人轻车熟路的就来到了后院,他们正巧远远地看到齐珣央带着江月柔在戏台前坐下。
      这出《齐府前》是齐珣央特意点的,她已经听过几遍,但料想她的母亲还未听说此戏,便默默关注着一旁母亲看戏时的神色变化。
      果然,当戏幕演到国公爷大寿那日,“齐祯”将孩子抱在怀里哄着时,江月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但下一刻,“封沉安”突然驾临,他就站在“齐祯”身旁,从袖中取出药粉,抹在了孩子的口鼻上。
      江月柔看着这一幕,搭在圈椅扶手上的指尖骤然泛白。她苍白着脸,转头盯着女儿质问:“这演的都是什么!你从哪里请来的戏班子!”
      齐珣央却镇定自若道:“母亲久不出门,肯定不知道这出名为《齐府前》的戏近来在各地都极其出名,而且大受欢迎。所以今日央儿也特地请了最好的戏班来为祖母唱丧。母亲莫急,下面还有呢,先看完再说吧。”
      江月柔看着女儿这幅神情态度,她哑口无言,只得又坐回了圈椅,双眼紧紧盯着戏台。
      戏幕转换,地点摆设从一开始的国公府寿宴转变为了齐府门前。这里,肖寒让戏班排了一出精彩的大戏,让观众看了能够连连拍案叫绝。
      “齐祯”听说崇元中毒,着急万分,一心只想出去寻医问药,却被“齐钰辉”三番五次地阻挠。无奈之下,“齐祯”空手躲刃、接刃的精彩瞬间接连上演,让人看了目不暇接,完全沉醉其中。
      到这里 ,齐祯无法杀出重围的恼恨、齐钰辉寻衅阻挠的奸邪,都被戏台上的名伶们演绎得淋漓尽致,让观众们动容无比。
      这是这出戏码的最妙之处,也是为什么此戏曲名为《齐府前》的缘由。
      而最高潮的一幕,则定格在齐钰辉挥剑想要伤人时。那一刻,“齐祯”明明是为了接招而不得已操剑,可他身旁一个小厮则巧妙地瞅准时机、拉住了“齐祯”的手,将长剑刺向了“齐钰辉”。
      “当啷!——”幕鼓敲响,这出戏的最后一幕也就定格在“齐钰辉”倒下身亡的那一刻,而四周围观的“百姓们”则纷纷逃开,大喊着“齐佩迎杀人啦”。
      戏幕落下,江月柔僵坐着,声音有些颤抖着问齐珣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谁编排的这出戏码?......是谁!”
      齐珣央道:“母亲,是谁编排的戏码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恐怕当年的真相就是如此。当初全家人都把崇元的死计算在了兄长身上,尤其是祖母。所以今日在灵前,我也该让祖母知道,大家这么久以来都错怪兄长了......”
      江月柔听了,深深地闭了闭眼。一股莫名的冷风吹来,掀起了灵堂里悬挂着的数条白绫。风穿堂而过,发出了几声“呜呜”的幽鸣。
      齐珣央惨然一笑,低声喃喃:“祖母,你听见了,对吧。”
      江月柔却突然睁眼,她将手里始终握着的佛珠往二人座椅间的茶几上狠狠一拍,不屑道:“一出被人精心编排过的戏码而已!如何就能证明齐佩迎的清白了?!”
      齐珣央却看向自己这位甚少喜怒形于色的母亲,道:“母亲,还有件事你不知道。其实跟着《齐府前》一同大火的还有另一出戏幕,叫《危月夜》。讲的还是关于兄长的事,只不过主角却不是兄长本人,而是......他的生母,叶许珍。”
      “啪嗒”。
      被江月柔拍在案上的佛珠掉在了地上。
      江月柔的面色骤然惨白。
      齐珣央明知故问道:“怎么了母亲,突然一副十分害怕的模样。”
      江月柔不可思议般紧紧盯着女儿,说不出话来。
      齐珣央则自顾自继续道:“《危月夜》的戏幕就比《齐府前》简单多了,它从头到尾只说了一件事——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巴望着跟随丈夫进京过门的女子,护着两个年幼的孩子,挡住了刺客的剑,自己却牺牲在月下。随后,大功告成的刺客又连忙回到自己的雇主面前邀功讨赏,谁知,雇主为了此事无人知晓,竟也那刺客杀人灭口......母亲,你猜《危月夜》里的这个雇主是谁?”
      江月柔已经双眼呆滞,微微摇头。
      齐珣央面无表情道:“不过,此事太过久远,虚实难辨。我已下令,整个西京都不许传唱《危月夜》。所以,母亲,至少在我死前,全西京的人都不会听说它的。但百年后会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只盼青史明鉴吧。”
      江月柔回过神来,她伸手握住女儿的手腕,语气哀婉而卑微:“央儿!...你听母亲解释......!母亲从未想过要对他们母子如何!当时...我只是太害怕了!我怕我堂堂江家嫡女却比不过一介村妇!到时候...我怕自己会沦为燕京的笑柄!所以...所以我就让人去吓唬吓唬他们母子,想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罢了!我没想害他们的性命!谁知那人是个手里没轻重的,竟错杀了叶许珍!我...我是一时糊涂,不想再生枝节,所以...才将那人灭了口......”
      齐珣央静静地听着江月柔无力的解释,脸上既无愤怒,也无哀悯。她像是早就知道了前因后果般,起不了任何波澜。
      “央儿?你说句话啊......你要信母亲啊!”
      齐珣央动了动嘴,却又说起另一件事:“前日徐将军与我商量,说要给西京名人修书成册,好供后世瞻仰传颂。因此,我与他去了当年在定世学府中首屈一指的教书先生——温不惊的故宅。幸好年月不算久远,温先生仙逝后他的宅府也未被人动过分毫,所以我们替他整理旧物时,在一个木盒的书册下发现了一封信......信里,夹杂着几张百两的银票,票上印着的...正是国公府的字样。”
      江月柔呆愣愣地听着女儿所说。
      齐珣央从衣襟的内袋中取出了那封已经泛黄的信笺,轻轻甩在江月柔面前。江月柔垂眸看着信笺上依旧清晰可见的字迹,那正是自己当年的亲笔。
      齐珣央道:“当初你明面上帮兄长寻师入学,实则却想误人子弟。你在信里对温先生说不必教导此儿,说他品行恶劣、难成大器,叫温先生不用对他费心费力,只叫他呆在兰集室混日子罢了!对不对!”
      江月柔:“我......我当时确实以为你兄长没有天资......”
      齐珣央打断她:“是吗?如果他的确没有天资,那温先生自然就会同兰集室里的其他人一样对待,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地再附上三张五百两的银票?!母亲,明明是你心里容不下他!你根本就是厌恶兄长,你其实希望他最好蠢钝如猪、成为笑柄!届时你再慈爱对他,这样更好凸显你的无私大度!是不是!”
      “啪!”
      生平第一次,江月柔打了女儿一巴掌。这清脆的声音在戏曲停歇后的空荡院落里回响。
      远处的齐祯默默见闻着这一切,他似乎成了一座耸立在屋檐下的雕岩,一动不动。
      肖寒担忧地握住了齐祯的手,轻声道:“佩迎......”
      齐祯这才给了他一点回应:“无妨。”良久,又道:“预料之内。”
      他不是傻子,江月柔从头至尾待他到底是否出自真心,难道他自己真的察觉不到?只是比真相更残忍的,是接受真相。
      肖寒有些意外:“你...早都知道了?”
      齐祯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猜到的,父亲去世后,就都猜到了。”他说话时语气过分的平静,可越是如此,肖寒却越替他心痛。
      母亲的死是齐祯一生的阴影,可现在面对真相时他能如此镇定,不是他心里多强大,而是他多年前猜到答案的时候,心里就已经开始预演无数遍今天的局面了。
      预演过多少次,就会窒息多少次。
      肖寒看着眼前伫立不言的齐祯,注视着他紧闭双唇的侧脸。肖寒的心都在为他滴血。
      江月柔立刻就后悔了,她不知所措地收回手,着急又无助地去扯齐珣央的衣袖:“我......央儿,我不是故意要打你的......对不起!可...我是你母亲啊!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呵,母亲?”齐珣央反看向她,嘴角噙上一丝讥讽,“是啊,你向来都是我尊敬又引以为傲的母亲。从小你就教我礼义仁智信,我对你的话句句听从、一字不落!可是...我现在才发现,我一直视为骄傲的母亲,竟然...竟然也会这么阴暗......?我竟然就是自己从来都看不上的那种人所生的女儿......?!”
      齐珣央站了起来,甩开了江月柔的手,冷脸道:“恕央儿不孝,对于今日你所说的种种,我都需要时间去接受。今后,我们暂时不要相见了!”说罢,她便愤然而去。
      江月柔已经开不了任何的口,她从没想过会有事情全部败露的一天,更想不到自己会有和女儿决裂的时候。
      明明从前都藏得好好的......藏得她自己都快忘记真相了......为什么现在总算可以太平的时候,一切又都被翻出来了呢......
      江月柔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呵......”她莫名一笑,双手用力一扯,佛珠便断了线,噼里啪啦地散落在地,像四周滚开,不见踪影,就犹如自己崩塌的人生一样,再难复原了。
      齐祯与肖寒站在立柱后面,目送着齐珣央毅然离去的背影。齐祯对肖寒道:“徐有成会突然对央儿说要给名人修书,是你授意的?”
      肖寒点头:“嗯。我让他暗中带着郡主去查温不惊的旧宅,果然顺藤摸瓜,发现了这么一封陈年旧信,也真是天意,否则怎么会这般得来全不费工夫。”
      齐祯问:“那信竟然不是你事先预知的?”
      肖寒失笑:“我知道我神通广大,但也没有神通广大到自己年纪那么小的事都能察觉得一清二楚。我会想到去查一查温不惊是因为我小时候就觉得江月柔看你的眼神似乎不太对劲。说是温柔吧却又隔着一层冰。你说这样的人当年会真心给你找先生?所以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查了起来。果然,一逮一个准。”
      齐祯既感动又无奈:“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记仇?我自己都注意不到的事你倒放在心上。”
      肖寒理所当然道:“欺负过你的人,我当然要帮你一一讨回来。江月柔让你与珍姨生离死别,那我就让她和自己的女儿活着也无法相见。”
      齐祯叹了口气:“可央儿终究是可怜。”
      肖寒道:“她现在估计有好一段时间都要郁郁寡欢了,不过...这不是还有你呢吗。她小时候虽然与我交涉不多,但我知道她是的确对你好。你们已经多年没见面好好说上几句话了,如今她也是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郡主还没走远,咱们要不要追上去?”
      齐祯深深望了眼肖寒,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谢谢有你,真的。”
      肖寒斜身靠着柱子,歪了歪脑袋,道:“哥哥,这都是你应得的。”
      齐祯会心一笑,随即抬步去追前边齐珣央的踪影,终于,在安园的大门口,齐祯看见了即将踏上马车离去地齐珣央。
      “央儿。”齐祯唤道。
      齐珣央登车的动作一停,她带着怀疑的目光转过头,随即愣住。在确定了自己没有眼花后,才难以置信道:“兄长......?!”

  • 作者有话要说:  还会有个小番外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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