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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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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年的端午节,位于亚热带地区的半桃国已入炎夏,斯尔山山脚下的别墅群西南方有一栋两层带天台的奶黄色别墅,门牌上刻着唐宅。傍晚时分,唐清瑜和秋枫在天台准备晚上烧烤用的东西。秋枫穿着黑色的拖鞋、棉绸的灰色长裤白色长衣,手里拖着一把藤椅,走到可以看到庭院的护栏旁将藤椅向着天台斜放,他坐在藤椅上正好看见唐清瑜穿着黑色拖鞋、浅蓝色短裤、白色短袖端着一托盘的粽子从楼梯口走上来,便随手将长衣的袖子卷到手肘处,等着唐清瑜将食物送到自己手里。唐清瑜看见秋枫靠在藤椅上满脸笑容惬意的看着自己,他脸上的笑容更深,他笑看着唐清瑜将托盘放在自己摊在双腿上的双手上,又将天台上的藤桌搬到自己旁边,起身时两人相视而笑,秋枫顽皮,唐清瑜无奈。唐清瑜带着未落的笑意转身去搭烧烤架,秋枫将托盘放在藤桌上顺手拿了一个粽子,低头间笑意更深,他将粽子拿在手里反复观察了几遍,抬头看向唐清瑜,唤了一声:“阿瑜。”,见唐清瑜回头,于是边举着粽子轻轻挥动边冲着他嘲弄的笑,唐清瑜的目光从秋枫挥动的左手无名指上不时闪光的金戒指转到秋枫促狭的笑眼笑着回了一个挑衅的眼神,又转身做手里的活。
秋枫一年前病情加重,唐清瑜为了让他静养,在半桃国购买了一处宅院,请了私人医生和护士住在旁院。秋枫在一年前停了工作跟唐清瑜搬到斯尔山下疗养,断绝了与外界的联系,只偶尔有一二亲友登门拜访,他在这一年间病发了三次,病情虽未好转,但心情舒畅很多,人看起来也精神很多,倒让人觉得他在慢慢好起来。唐清瑜一直陪在他身边,陪着他痛,陪着他笑,将从医生那听来的担忧藏在笑眼之下,带着压抑的心疼和隐藏的绝望站在他目光所及之处对他温柔地笑。这是唐清瑜唯一能做的事情。秋枫很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带着迫切的心情压制着自己的病情,待在唐清瑜身边这是他唯一的眷恋。
秋枫正靠在藤椅上边啃粽子边欣赏唐清瑜认真做事的性感身姿,在秋枫眼里,这样的唐清瑜尤其性感。突然门铃声响起,秋枫听着门铃声不满地皱着眉转头看向庭院外,唐清瑜停下动作看着秋枫说:“应该是国强来了,他下午打过电话,说是晚上到,我下去开门。”说着放下打火器转身下楼。秋枫看着门外站着的三个人没说话,太阳不知什么时候落下去的,唐清瑜下去之前将天台的灯打开,微暗的天台瞬间被灯光包围,秋枫坐在亮丽的灯光里仍璀璨夺目。
“真正的明星,大抵如此吧。”岳槃和成泮站在庭院里昂首望着天台上俯首看向他们的秋枫如是想。
岳槃和成泮是海尚戏剧学院表演系大一的学生,两人不仅同班而且同寝室,上下铺的知己。岳槃出生于海尚,性情温柔,又从小在娱乐圈混,处事圆滑,长相俊美,性格自由洒脱,难免给人一种花心痞气的错觉。成泮却不同,出生于川西,性情直爽,长相周正,剑眉星目,正气凛然的俊朗少年,看起来极为踏实可靠。因为两人内心都保留了孩子气,所追求的事情又是一致的狂热梦想,二人相见如故,臭味相投,甚是合得来。大一寒假时,两人在影视城遇见了任国强,说起三人的相遇也是因缘际会。任国强才四十五岁就已经谢顶,他身材高大,头却很小,额头高,眼睛却很小,给人感觉高大的身躯上硬安了一个小了一号的头颅,脸上又组装了一副不相称的五官,第一眼总让人觉得可怕,但任国强是个表里不一的人,相由心生,取决于看相的人,你认定的好人,再面目可憎你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可爱,你认定的坏人,再英俊非凡你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令你厌恶的某一点造成的丑陋。任国强则是一个认识久了可以从他脸上看出可爱的人。那一日,任国强闲来无事,便在影视城里瞎转悠,忽然听见前面两个年轻人对于群演这个职业的争论。
“长相虽然重要,但也要认真钻研角色,随便糊弄,永远只是群演。”成泮义正言辞。
“长相可以让导演、观众更容易看到你,丑的也好,美的也好,让人看见才是最重要。”岳槃反驳。
“最重要的不是让人看见你这个人,而是你所演的角色,这才是演员,所谓一人千面,一个演员不应该有过于特色的长相,这样才能更容易塑造出角色的不同,才能演绎更多不同的角色,长相只是附加条件。”成泮坚持自己的观点。
“可是,群演这个职业只有先被人看见,才能得到角色,才能塑造角色,演戏是可以学习的,长相却是天生的。”岳槃说。
“现在长相根据医术可以改变,让人们看见的本质,还是对于角色的塑造,吸引观众的是角色本身的魅力。”成泮说。
“对于群演来说,没有所谓角色本身的魅力,他们简短的只有一个镜头,要如何展现角色的魅力。”岳槃反问。
“演员可以单靠一个开场镜头就能展现角色的魅力,这取决于演员会不会演戏,有没有展现角色魅力的能力。”成泮说。
“这些演员往往是经过大量的主角经验或是角色与演员自我本身99%的契合度,或者是天才,对群演来说这三者的前提仍是被看见,长相是被看见的第一眼。”岳槃回。
“天生的长相,与其他人的独特的差异美是外力改变所无法达到。”任国强走上前与二人攀谈,“但长相不能保障你完美地塑造出角色,一个角色的塑造,取决于演员的综合素质,长相可能是助力,也可能是阻碍。能利用长相塑造角色的演员,已经算是一个演员。能利用角色改变长相,已经算是一个好演员。本质上,塑造角色,不应以自我本身去演绎,而应以角色本身去演绎,相应的,一个演员让观众看到的是演员本身的长相,还是角色本身的长相,取决于演员如何演绎。”岳槃与成泮皆点头认可,三人聊的投机,便一起去路边摊喝酒闲聊,酒过三巡,各奔来路。
任国强带着岳槃和成泮站在秋枫和唐清瑜面前,秋枫仍坐在藤椅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两个年轻人,眼神肆无忌惮毫不掩饰,唐清瑜站在秋枫旁边背靠着护栏双手抱胸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岳槃和成泮被两人看的浑身不自在,仿佛被无形的电波围绕不敢动弹,生怕不小心身上哪焦了一块,二人终于忍不住彼此对视了一下又同时强装镇定的目视前方,坚定地接受面前两个气场强大的男人的眼神洗礼。任国强在旁边看着四人不做声,秋枫明显对两个年轻人有兴趣,唐清瑜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意见。任国强三年前被唐清瑜从以前的公司挖角到白反,与秋枫合作过几次,与唐清瑜是故交,任国强清楚这两人的脾性,你越强加的事物他们越反感,既有意让两个年轻人进白反,他们就必须正中这两个中年人的口味,少年人的纯粹往往是美好的,他对两个年轻人有足够的自信。秋枫突然拿起藤桌上的两个粽子:“你们说,是我做的粽子好看,”说着举了举左手,又举了举右手问:“还是我们总裁做的粽子好看?”,岳槃和成泮两人面面相觑,秋枫手上的两个粽子卖相半斤八两,实说不上哪一个好看哪一个难看,岳槃和成泮对视了一眼,成泮先开口:“这两个都差不多,如果硬要选一个,”成泮拖着声音犹豫着回答:“就右边这个,左边的粽叶开了口,右边的没有。”,秋枫看着左手开了口的粽子嘟着嘴:“嗯,”了一声,岳槃接着说:“其实,这两个粽子也算各有特色,左边的虽然开了口,但菱角分明将粽子的形状巧妙的捏了出来,右边的没有开口,可几乎被捆成了圆形,失去了粽子的形态,准确说,左边粽子比较好看,右边粽子比较好煮。不过,自家包的粽子,总要各有特色,才更有趣。”岳槃说完有些紧张地看着秋枫,秋枫看着手里的粽子仍嘟着嘴:“嗯,”了一声,又随手将两个粽子扔回托盘,转身对唐清瑜说:“你真打算让我晚上只吃粽子,快点去烤肉,我想我今晚能吃的多些,”,唐清瑜看了眼桌上只吃了一半的粽子直起身向秋枫看了一眼朝烧烤架走去,秋枫转身又对岳槃、成泮两人说:“烤肉这种事,是体力活,我这副病恹恹的身体是做不来的,”还未走远的唐清瑜听到不悦的皱了眉,秋枫没看到继续说:“只能靠你们了,你们要想早点吃到,就动作快一点,别站着了。”秋枫一脸理所当然的指使岳成二人干活,没有半点主人家的样子。岳槃和成泮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笑着向唐清瑜走去。任国强看着两人走去帮忙,才转头跟秋枫闲聊,言语间时不时夹杂着对两个年轻人的称赞。饭后,两个中年人和两个年轻人打起了麻将。没打三圈,秋枫手里滑落的白板掉在麻将桌上的响声惊醒唐清瑜,连带着惊吓住其他三人,热闹轻松的氛围骤然紧促,秋枫脸色惨白,满头冷汗,浑身颤抖的被唐清瑜搂抱着回屋,唐清瑜失了礼数,未打招呼就丢下伫在原地不知所措的三人。不一会,唐清瑜出现在二楼楼梯口处,满头虚汗,眉眼间掩饰不住的慌张,他对楼下的三人说:“真是对不住,秋枫不愿被别人看见他生病的样子,今晚只能让三位住在别处,有人会带你们去住处,明天会有人送你们离开。”他说完不等回答,便匆匆回到屋里。任国强三人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助理带去了不远处的另一处别墅,三人同时没向助理打听任何话,任国强多少知道一些便没多问,成泮觉得随便打听主人家的事情不尊重,岳槃先前了解过一些情况,但这种情况下随意打听主人家的事情难免引人反感便没多说话。
黑暗包围着明亮的奶黄色的别墅,别墅里唯一黑暗的窗口内,窗帘被无形的风吹得瑟瑟作响。
孙秣陵从在港相到在海尚的事业起起伏伏,他的感情路也是分分合合。爱情的产生和消散,具有周期性,过渡期决定了恋人的聚合和离散。孙秣陵往往在第一个过渡期就已经遇见和爱上另一个女人,他爱上是真的爱上,不爱了也是真的不爱了,当一份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它所带来的被背叛感和被遗弃感产生的恐慌使他想要用另一份爱来填满内心的空洞,充实感使他拥有安全感。他在追逐爱情,渴望得到一份永恒的不会消减的爱。
孙秣陵在32岁的这一年决定与因戏生情的女演员米雅结婚,他在不停追逐爱的过程中想要安定下来,而米雅带给他一份温暖安定。米雅出生于京北的小康家庭,父母是国企的退休工人,每个月领着退休金,她生活虽不优越但也没吃过苦,既没有富人家的娇奢也没有穷人家的卑缩,端庄大气,气质出众,长相绝称得上贤妻良母、大家闺秀的标准典范,是南黎人最喜爱的一种长相。她性情虽温婉,但任性幼稚,在温暖安定并有依赖感的家庭中她并没有养成坚定的意志,轻易放弃成为习惯。在这样的一个家庭里,孙秣陵表面上可以称为良婿。只要他那尾数很多个零却没有前缀的存折和有前缀尾数很多个零的债条不被公之于众,以及逐渐走下坡路的演员生涯有所好转,孙秣陵的贫穷从他一出生就附带着,想要轻易摆脱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他在没有摆脱时选择婚姻,就注定将之附加于他所选择的同林鸟,而这只同林鸟并不知道她脚下的树枝摇摇欲坠,现在的她只能看见她身边的那只同林鸟的华丽姿态。孙秣陵爱米雅,是毋庸置疑的,婚姻中一方所赋予另一方的责任是无法避免的,米雅为孙秣陵为父还债的行为所感动,以至于忽略其他一切。孙秣陵在这种情况下与米雅结婚,是他追逐爱的体现,以至于他不在乎他所追逐的爱会给对方带来什么,他也不曾想过。
2002年10月10日,32岁的孙秣陵与29岁的米雅结为连理。没有豪华浪漫的婚礼,简单操办的婚宴,普通的银婚戒,婚礼现场拍摄的婚纱照,所有的委曲求全都只因为爱情,爱情仿佛伟大到可以将一切困苦劫难烟消云散,其实只不过半瞎的近视,将眼前的白茫当成了乌山的云雨,戴上眼镜,看到的只是家里的四面白墙。
孙秣陵与米雅大婚,天生绝配。是焦岛电视台娱乐新闻频道的一个快速报道,其重要新闻是焦岛著名导演高由指导的第一部偶像剧《初爱》即将在焦八套10月20日晚八点准时播出,随即放出长达五分钟的预告,滕明岸在这部剧里饰演男二,一个备胎的角色。
滕明岸考上了未桃国的圣华大学,这所大学里的学生大部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移民家庭,正如未桃国80%的人口是移民侨胞,也因此未桃国被称为世界的疗养院。工商经济管理是这所大学最热门的专业,漫画是滕明岸最热爱的业余爱好。就读于工商经济管理系的滕明岸,以高大结实的身材和出众的外貌、阳光开朗的形象交到第一个女朋友,初恋女友是从港相移民到未桃国的同胞,从列殖民到移民未桃国,她热情奔放、独立自我,他热爱着她的一切,同时他也在追求着他所向往的前路。大一寒假,滕明岸回焦岛时被高由拉去试镜,一个高度契合他的角色,不需要过多的演戏经验和表演技巧,懵懂肆意的青春和青涩的爱恋,单纯无畏的告白,畏缩抑制的暗恋,失败和伤痛,成功和幸福,是他正在经历的事物。高额的报酬,让他心里长出芽的树苗长出了高大的枝干。
人生路上的无数次抉择,是不得不舍弃的过程。滕明岸背着沉重的包裹上路,在人生的第一个分叉口做了选择,单向的初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难以放手,至少要比对父亲的遗忘要简单的多。
金怀影视制作公司是滕明岸选择的起点,白反的新戏《修侠》的男三是他的经纪人汪权为他选择的起点。岳槃的第一个角色,是任国强为他量身打造的《修侠》的男一,成泮是男二,是二人进白反的第一部戏。
2003年1月,滕明岸进组,与岳槃和成泮二人结识,成为挚友。人与人之间的接受和认可,往往在一瞬间。
2003年4月10日,由占亚境内,柳言巳、南末、卫英三人被困战时防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