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爱情》兰末

4、第 4 章

　　世界拥有规则，人们遵守规则度日，但总有人违反规则，却想要别人承担后果。
　　世间所有牺牲一切的爱情，所牺牲的大多是别人的情感。
　　世间人总自私，却不知报应会无限放大自私。
　　世界没有规则，人们遵守惯性度日，但总有人遵其为规则，却要别人为其规则牺牲。
　　世间没有牺牲一切的爱情，爱情本就在一切之中。
　　世间人无自私，因总自以为是。
　　世界拥有规则，人们自说自话，欲要在他人承担的后果下自诩安定。
　　世间所有牺牲一切的爱情，人们自欺欺人，欲要在身边人的痛苦中自诩幸福。
　　世间人总自私，唯己心而为，却要他人遵从其心。
　　这是愤怒，是无奈，是无力，是懦弱，是弱小，是颤抖的双手。
　　是我的无望。
　　1988年7月14日，京北市东城区蜈蚣巷东侧巷尾千洞胡同47号。一个八九十岁将满头银发束成发髻的老人拄着拐杖，左右被两个穿戴整齐、讲究的老妇人搀着。老人站在小院落里，一动不动地望着门洞口，门开着，洞门外是另一户人家。
　　滕回抱着自己父亲滕义的骨灰盒走在前面，滕望抱着滕直的骨灰盒，和林家依抱着婆婆滕陈氏的骨灰盒走在后面，六岁的滕明岸紧紧跟在林家依身边。一行四人来到千洞胡同46号的院落，滕回看着47号的门牌停下脚步，身子莫名的一阵颤栗，想着大伯的思容和孤寂，看着大伯心心念念的家，竟无法再带着他的骨灰向前走去，他不知道该如何用他们的尸骨去面对那门后的家人，后面三人也停下，等了片刻。
　　老人不知在院子里站了多久，腰背弯得厉害，头快倚在拄着拐杖的双手上，可眼睛仍望着门口。几十年来，内战、建国、□□，老人看着世事变迁、亲人生死分离，原本的大宅院被分割的只剩这一处小院两间房，可老人仍在，她怕，怕她两个儿子回来找不到家。当她以为自己等不到的时候，焦岛解禁允许回大陆探亲的消息传了回来，老人便日日在院中等，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老人拄着拐杖蹒跚着出去打听，见着生人心总不自觉得一阵乱跳。前几日，老人收到一封从焦岛来的信，却是双子已亡的噩耗，老人却好像只看见双子回的日期，却未看见双子亡的字眼，未流露出难过，只是醒着的时候越来越久，越来越少睡。
　　这一日，天未亮，老人便起来梳妆穿戴，吃了少许的早饭，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早几日通知了两个女儿，老人的起居由两个女儿轮流照顾。中午时老人听见门外有声音，起身，往前走了两步，看见是两个女儿便站在那里不动了，无论两个女儿如何劝老人都像是没听见一样，一动不动的站着，老人心中升起一丝恐惧，这恐惧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浓烈。
　　“爸！”滕望叫了滕回一声，滕回吓了一跳，像是怕惊着什么一样呵斥：“叫什么叫，”滕望被骂的莫名其妙。老人一个激灵，拄着拐杖要往外走，一步没踩稳，身子一歪向一边倒去，被女儿及时扶住，老人在女儿的搀扶下站稳，“妈，别急，先让妹妹去看看，”“唉，”妹妹应着快步往外走，走到门口停下，看见滕回四人和怀里抱得骨灰盒意识到，是了。妹妹看着骨灰盒突然大哭起来，踉跄着跑过去抱住最前面的滕回，边哭边说：“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怎么就没能回来见见我们，回来看看妈，……”她哭得泣不成声，“妈！妹，你先别哭，快把他们带进来。”姐姐大声喊道，妹妹仿佛没听见仍在边哭边说，滕回有些焦急，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推开扑在自己身上的老妇人，向门内走去，滕望紧跟着，林家依一手抱着走私来的骨灰盒一手搀着老妇人，林家依心惊胆战生怕把两边都摔着了。滕明岸小跑着跟在父亲身后。
　　老人听到女儿的哭声，心里一急，一脚没踩稳摔在地上，姐姐听到哭声心里一慌没扶住连带着一起摔在地上，姐姐焦急的唤了一声老人，见没事，又朝门外喊。老人用双手要往外爬，姐姐想把老人扶起来却没使上力，没爬两下，老人见两个男人抱着骨灰盒走进来，停下往外爬，跪坐在那里看着滕回向自己走来，眼睛盯着来人怀里的骨灰盒，滕回和滕望在老人面前蹲下，老人艰难地举起颤抖的双臂，双手快要触到时双臂突然坠落，滕回把骨灰盒往老人怀里递了递，老人一把抱住骨灰盒放声恸哭，滕回抱住老人也痛哭起来，姐姐坐在地上靠着母亲的背大声哭着，滕望抱住父亲和祖母小声哭泣并出言安慰，林家依进来时就看见院里人哭着抱成一团，妹妹跑过去抱住姐姐边哭边安慰，林家依也禁不住哭起来，滕明岸不懂这种悲伤，却也跟着哭。
　　京北郊区后巷，后巷是棚屋区，住着京北最贫穷的一群人。杨凡夫妇以收破烂为生。这一晚，夫妇二人正在拣收收回来的东西，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接着是止不住的哭声。杨凡夫妇站在屋外看着亲人重逢的悲喜。
　　1988年7月15日，京北市东城区古玩市场西区的柳家茶馆。艳阳高照的正午，阳光从南面的一个窗户欲攀上一个临窗圆桌上的蛋糕，最终却生生卡在窗框上，只能近距离地遥遥相望。临窗圆桌上正中间放了一个十寸的奶油蛋糕，外围放了一些京北市的特色糕点黄豌豆、豆面糕、糯窝窝、果圈糖、糖火烧，再外围放着家常的鸡鱼肉蛋一类的荤菜和一些热炒、凉拌的素菜，糕点是茶馆厨师做的，其余的是李姚华借了茶馆的小厨房自己做的。
　　柳桉抱着自己一周岁的女儿柳言巳，正与之逗趣，李姚华坐在旁边与对面的婆婆闲聊，未开席，在等柳桉的父亲柳鸿敬。柳鸿敬是柳家茶馆的掌柜，柳家茶馆是祖业，前身是酒楼，曾繁荣昌盛，可经过战乱，又在六几七几年的时候被封了差不多八年的时间，虽已不复往日，但也在柳鸿敬的打理下欣欣向荣。柳鸿敬打小学的是大鼓评书，跟的是南方一位小有名气的表叔，柳鸿敬十三岁时因这事与家中闹翻南下在这位表叔家住了几年，那时正值内战结束刚建国没多久。柳鸿敬十八岁时回京北，帮一身伤病的父亲打理酒楼，柳鸿敬的奶奶家里是做武行的，柳鸿敬的父亲被奶奶教导从小习武，又被爷爷教导习文，在战乱时这一身的本事倒是发挥了不小的用处，但也落了一身伤。柳鸿敬二十四岁时守过三年父丧便与京北一家大户人家的小姐结了婚，也就是柳桉的母亲宋琳琳。宋家从政，因此在六几年国家戡乱酒楼被封时，柳鸿敬能带着五岁的柳桉到北东避难。在北东八年，柳鸿敬结识了不少北东的能人异士，柳桉也跟着学到不少东西，柳桉经商的天赋随爷爷，性子随父亲总带着些温吞。柳桉本应在京北找一家门当户对的小姐婚娶，却去了一趟定孟带回来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姑娘，宋琳琳是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在言语上劝说一番无用之后只能接受。李姚华什么都不会不重要，教会便是，幸而李姚华长相甚是标致，母亲也曾是京南的一家小姐，虽家道中落，但行为举止也算得体，关键是人机灵聪慧，宋琳琳如是想。李姚华虽不如宋琳琳的意，可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娶进了柳家。
　　后桌的四个中年男人正热火朝天的谈论新城区改建，从地价到强拆，从古建筑保护到国家政府办事手段，东聊西扯的渐渐脱离主题。其中一个秃顶的男人见柳桉在逗女儿便对柳桉说：“这柳家小小姐生的可爱。”柳桉露出大大的笑容回：“见笑了。”门口进来一群人，吸引了这群人的注意，又听那男人对同伴说：“这是焦岛回来探亲的，昨晚上回来的，大晚上的，千洞胡同47号那是哭成了一片。听说两个儿子早逝，回来的是孙子辈的。唉，这段日子这种事情倒是见了不少。”
　　滕回一行四人和两个姑姑、姑父走进柳家茶馆，在柳桉家隔壁桌落座。伙计上了茶和糕点，滕回四人坐在下座，姑姑姑父坐在上座，林家依带着滕明岸坐在柳桉的左侧。滕明岸小小的坐在座位上露出半个头，望着桌上的糕点不敢妄动，看着大人们同时端起茶碗吃了一口茶又放下，开始说话，才敢在桌子下面用手臂轻轻捅林家依两下，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林家依暗示她给自己夹糕点。林家依反手轻拍了滕明岸一下瞪了他一眼，她又回头，见长辈讨论专注随手夹了一块豆面糕给滕明岸。滕明岸拿着豆面糕自顾吃起来。“老人家虽走的突然，但活到这个岁数也算是喜丧，加上你们第一次回来，这怎么说也是要大办的，外地的亲戚要往回赶，本地的、离得近的先招待，街坊邻里、相熟的朋友、家人的同事、遥远的朋友，哎，我记得妈是不是在南面有几个朋友？”大姑父说着说着问了大姑姑一句，大姑姑点头：“是，不过……，很多年没联系了。”大姑姑有些犹豫，大姑父却果断：“请是一定要请的，至于他们来不来另说。你们说呢？”大姑父转头问滕回，滕回点头应是。大姑父接着说：“那这流水宴至少要摆五天，”大姑父说着看了一眼二姑父，又看了一眼滕回见二人未说什么又继续说：“我认识一个朋友，是安乐楼的经理，安乐楼虽说不是京北最好的，那也是顶好的，绝不会辱了老人家的名声，仪葬队要用京北最好的班底李班，大小事宜都安排地妥当。”大姑父停下见滕回和二姑父点头，问：“那这些丧事钱如何分摊，还要几个近前的亲人商量？”二姑父犹豫着看看滕回又看看大姑父没有急于回答，滕回是晚辈不知如何回答，大姑父又说：“我是老大，大头自然是算我的，我出一半，你二姑父家拮据，剩下的一半由你与你二姑父平摊，也算是你对老人家敬敬孝道，你说这样可行？”大姑父没有问二姑父的意见直接问滕回，滕回点头：“大姑父说的在理，”滕望和林家依没有插嘴只点头应是，二姑父也点头同意，大姑父见没人反对又说：“最后，我想了想这人和三个骨灰盅只能落在郊区墓园，新城区建设，不让随便埋人了。”这次滕回先说：“奶奶、大伯、父母，无一不与我骨肉相连，我身为晚辈，为他们筹备落叶归根之地应是我的本分。墓地的事便让晚辈去备办。”滕回见众人点头同意便没再说什么。众人开始讨论丧事的细节。
　　滕明岸手里的豆面糕吃完了，对大人谈论的事没有兴趣，见柳桉在逗怀里的女娃娃玩，便也跑过去逗可爱的小妹妹玩。柳桉看着这个胖胖的可爱小男孩笨拙的逗自己女儿笑觉得十分有趣，伸手拿了一块糯窝窝给滕明岸，滕明岸接过窝窝道了声谢，随手掰了一小块喂给柳言巳。
　　1988年7月15日，焦岛焦市市中心的重娱大厦10楼，孙秣陵与其他三个小伙伴等在舞台进场处幕后，紧张而忐忑，今天是龙小子出道的第一天，四个人的少年组合，青春洋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