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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   1979年
      1947年,白黎国焦岛焦市郊区和古路雀巷,巷子里是一条贯穿东西的流动街市,街市里挤满了地摊车摊的商贩,生活用品、粮食、瓜果蔬菜、小吃和禁止私售的物品,街市开售的时间在晚7点到早6点,随着缉私员和警员流动。
      1947年2月27日。雀巷街市西区街尾有一个烟摊,烟摊摊主叫林国安。林国安看着雾蒙蒙的天想着今天生意冷清决定提早一个小时收摊回家。林国安正弯腰收车脚架,东区突然骚乱起来,林国安直起身子看向东区事源地,东区的各摊主开始风云残卷地收拾各自的摊位,却又在一群缉私员和警员的背影之后慢下来驻足观望,小声传递着消息。林国安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却还是晚了一步。这群人将推车要走的林国安截了下来,旁边的商贩也慢慢围上来,一个穿警服的高个男人对林国安问:“林国安是吗?”,见林国安点头又继续:“我们现在以私购禁烟和私售私烟逮捕你。”说着两个穿警服的男人上前抓住林国安,林国安边挣扎边求饶:“您放过我这次,我下次再也不卖了,求求您,放过我吧,没有下次,真的……”那个高个的男人没有理会林国安的求饶,强势的命令下属将他带走。“太过分了吧,以前你们没来这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禁严,那些合虚子们虽然压榨我们,可也会给我们一些自由,”“闭嘴,”高个男人打断中年男人的话,“经济也不像现在一样破败,我们期待着你们接收我们,你们却在劫收我们,抢夺着我们的一切……”,“你们几个把这个亲合分子抓起来。”高个男人命令,几个警员上前欲抓住说话的中年男人,“我们不会再屈服,不会再隐忍,不会再懦弱,我们要反抗,要自我争取,要击溃你们的霸权暴政,要建立公平公正的政法……”“砰,”一声枪响,中年男人直直地倒在地上,没了动静。一个矮个的缉私员举着枪冷漠的说:“你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服从,服从我们给与你们的一切。”正说着一个人向他扑了过去,要夺他手里的枪,其他的商贩和群众见状也一拥而上扑向其他的政府人员。林国安想要趁乱逃跑,刚要拨开前面两组扭打在一起的人,“砰”,又一声枪响,一个人倒下。林国安迫切的想要冲出重围,在更加激愤的人群里横冲直撞,“砰”,又一声枪响,又一个人倒下。林国安在激流中逆行,更加艰难,人刚从人群中冲出来,“砰”,再一声枪响,又一个人倒下,林国安看着倒在自己脚下的人,停止挣扎,林国安临走之前说了一句话:“如此政府,教我们如何不反抗?”
      1947年2月27日,下午,阴,焦岛渡口,一个大着肚子的年轻妇人被两个人送上了去沙湖半岛的渡船。妇人是林王氏。
      1947年7月30日,沙湖半岛公市屿乡嵌村,一家公立医院公市医院分院,医院住院部挤满了伤患,在近两个月的反抗运动被镇压,以失败告终之后,政府决定以消灭焦岛亲合以及亲公的势力为名,在焦岛各个地区进行清乡,并宣布封岛。
      住院部三楼西边尽头3011号病房,病房左右两侧各四个病床,林王氏坐在左边靠窗的病床上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身旁躺着两个刚出世没几天的婴儿。病房的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的男人走了进来,四下看了看,走到林王氏的病床前停下,“请问,您是林太太吗?”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林王氏转头看着面前这个穿着长衬衫长裤带着眼镜凌乱的短发长相斯斯文文的青年,点点头算是回答,男人看着眼前穿着碎花长裙长发及腰面容憔悴却遮掩不住其美貌的年轻妇人,说明来意:“您好,我叫滕直,是滕陈氏夫家的大哥,”滕直见林王氏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又继续:“我是来接孩子回去的。真的很感谢您多日来的照顾,今日急于回去办理舍弟及弟媳的丧事,不能久留,”滕直说着从裤袋里掏出纸笔,写下一个地址递给林王氏,林王氏未接,滕直只好举着说明:“这是我的地址,今日不便,他日必当重谢。”林王氏淡淡道:“不必,我不需要你的重谢,我只是做了一个母亲该做的,我与滕家妹妹只不过萍水相逢、举手之劳,你走吧,”说着起身抱起靠窗的孩子交给滕直,滕直忙伸手去接,却笨手笨脚的让林王氏教会了抱孩子,滕直抱着孩子站在床边说:“嵌村就一个圈区,很好找,您若有什么难处可以来找我,我但凡有能力,必倾力而为。”“都说了不用,你这人怎么这么烦絮。”林王氏打断滕直的话,滕直没因林王氏僵硬的语气不悦仍不急不慢地说:“您的恩情我是一定要报答的,我虽能力有限,但一些小忙还是能帮的,在这样纷乱的世道上,多个人帮衬还是好的。”林王氏听着这话气道:“你是我什么人,我需要你帮衬,你走吧,再不要来找我,你我不相往来是最好不过。”滕直知道自己的出身让林王氏十分抵触,甚至抗拒,但这又实在不是一个便宜说话的地方,只好先告辞:“林太太,我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今日实是匆忙,不便详谈,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定去拜访,并报答您的恩情,滕直先行告辞。”滕直说完向林王氏拜了一拜,才转身离去。林王氏没有理会滕直的话,坐回床上,望着窗外阴雨绵绵,若有所思。
      这次的事情,已死了好几百号人。这是焦市的朋友告诉林王氏的,连带着林国安在运动失败之后被秘密处死的消息。林王氏有时会想,他林国安死也死的不寂寞,倒徒留她一人孤苦。
      1947年10月28日,滕直抱着孩子站在林王氏家门前,久久不去。
      深秋的沙湖半岛昼夜温差大,近黄昏时已有寒意。滕直正打算离去,面前的门突然重重打开,发出剧烈的声响,门内站着的小女娃娃被吓着了,双手使劲捂住耳朵,身子紧紧缩成一团,眉头紧皱着,明亮的大眼睛求助地看着滕直,滕直失笑,看着这被吓坏的小女娃娃想上前安慰,却见女娃娃放下双手,看着他笑得灿烂纯真,像是一瞬间忘了被吓着的事情。滕直停下脚步,笑着对女娃娃打招呼:“你好啊。”女娃娃本想寻求眼前这个大人的安慰抱抱,却在看到他脸上的笑容时不禁也笑了出来,听着大人好听的声音也有样学样:“你好啊。”。“潇潇,潇潇,潇潇,你怎么跑到那里去了,”滕直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带着渐浓的抱怨从屋子里渐渐传出来,脚步声轻稳而快速,女人一把将女娃娃揽进怀里,低头责备的说:“下次不可以乱跑,不可以随便打开家门,听到没有。”,女人说完,才抬头看向滕直,滕直见她抬头,露出一个自以为灿烂的笑容打招呼:“林太太,”林王氏看着眼前满脸笑容的男人无奈地说了句:“你还真是固执。”说完也不等滕直反应径自抱起潇潇就往屋里走去。滕直看着林王氏的背影,又看了一眼未关的门,随着进了门,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背身反手带上门。
      穿过一个小院子,进屋便是客厅。滕直在客桌前落座,将孩子放在旁边的坐垫上,潇潇在一旁坐着逗孩子玩。客厅铺着棕色的木地板,一个长方形的矮桌摆在正中间,矮桌旁放着一些坐垫,墙上没有任何装饰,只角落里挂了一幅现任焦岛主席的头像,和院子里稀疏的蔬菜。林王氏从厨房端出两杯水坐在滕直对面,放了一杯水在他面前,手里握着水杯对滕直说:“你在外面站了几日,声称要报答我,你倒说说看你要怎么报答我。”林王氏并不想与滕直纠缠,滕直不想她问的如此直接,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只能问:“你想我如何报答?”“我不想你报答。”林王氏决绝而果断的说。滕直低头想了想,抬头对林王氏说:“我虽是从京北来的,但实属无奈被迫,我不想参与这样的政治,所以我的家人无辜被害,只剩下这个出生没多久的侄子。我虽住在圈区,又只能以学者的身份谋生于学校,能力浅薄,但是只要您要求,我必倾力以成。”滕直说的诚恳,林王氏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这孩子起名字了吗?”“起了,滕回。”滕直笑着回答,又问:“您的孩子起名字了吗?”“起了,林争。”林王氏念着这个名字心里涌上苦楚,明知不能怪他,又忍不住怪罪:“你走吧,不要再来,你我无怨亦无恩,你不要再想着报答我,我不需要。你我不相往来是最好。”说着起身要赶人,滕直跟着起身解释:“我知道你可能排斥我们这些人,可我真的不是要加害于你们的人,你要相信我。”“我只是单纯的不需要你报答,只是这样,希望你不要带给我困扰。”林王氏说的淡漠,滕直只能说:“既然这样,那我不便打扰,但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还是那句话我必倾力以成。”林王氏只是听着不予理会。
      林王氏将滕直送到门口。滕直出了门,转身见林王氏要关门突然开口:“林太太,”她停下关门的动作看着他,露出不耐的神情等他说下去,他看着她却不知说些什么,他知道她不愿与他纠缠,终只是道了别:“林太太,再见。”她向他点点头将门关上。他站在她的家门口,久久未去。
      在之后的很多年,她总会遇见他,在街道上,在街市里,在教堂,在学园,在商铺,在郊外,在田野上,在她常去的每一个地方。
      在之后的很多年,他总会去遇见她,在街道上,在街市里,在教堂,在学园,在商铺,在郊外,在田野上,在她常去的每一个地方。
      1957年7月28日,阴沉沉的天空仿佛要坠下来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滕直站在林王氏的家门口,久久不去。门突然被打开,她从里面走出来,正关门看见他脱口便是:“好巧啊,你要去哪?”他听她这般问候不禁笑出声,她看着他笑也不打断,觉得莫名其妙仍等他笑完,他停下问她:“你要去街市吗?”他看见她挎着菜篮子,她点头,“一起?”他询问她的意见,她仍点头。两人并排走去。一路无话。每次都是他无话找话,挑起话头,可今天他却不知怎么开口。
      他们在她的家门口停下,她等他与她道别,他却不说话,沉默良久,她隐隐知道他有话要说,又耐不住性子与他耗下去,推开门要与他告别,他见她开门急忙道:“我要走了,”“好。再见。”她欲进门,他又忙道:“我要调去焦市了,你要跟我一起去吗?”他问的小心翼翼。她盯着自家的门框,无论以前的哪一刻都没有这一刻看的仔细,仍是淡漠的语气平淡的神情:“哦,一路小心,”她停顿了一下又继续:“焦市不比这里,那复杂着呢,你可要多用点心,”她抬头看向他:“要珍重啊。”他只有落寞的点头,她推门进门,“你也要珍重啊。”他的声音温柔而轻地飘进她的耳朵,她背身点头,又反手将门关上。她靠着门站着,没有悲伤,只是心里空落落的,身子虚飘飘的。
      他站在她的家门口,久久未去。
      1979年12月10日,林家依站在焦市的汽车站门口,裹着厚外套,等素未谋面的滕回来接她。林家依没有等来滕回,却等来了滕望。16岁的林家依遇见了16岁的滕望。滕望,一个灿烂而耀眼的少年。
      1979年12月27日,滕直去世。
      滕直临死前回想起过去种种,说了一句话,我一生都在抗争,与她,只遇见而已。
      很多年后,林家依回想起滕直的这句话,也说了一句,我与他,只初恋而已,惟愿这世间女子不要轻易嫁给初恋。
      白黎国,刚结束国际战争的洗劫,立即进入内战,两个政党争夺一个被洗劫一空的国家的政权。焦岛,从国际战争的产物变成内战的产物。
      圈区是当局政府为安顿内战时到焦岛的军人、军人家属、学者、经济家、公务员而建造的屋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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