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禁] 开到荼蘼》季生

6、Chapter.6

　　就这样时间一天天过去了。我的日子过得十分荒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可我心中渐渐产生一种痛苦的喜悦。呵，我是在恋爱呀，这件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你整个人像是要死了一样。”
　　“是。”
　　“你的世界太小了，绕来绕去只得那么几个熟人，吃饭一起，玩乐也是我们，见不到新面孔，不闷才怪。”
　　“的确。”
　　“所以叫你去交新朋友啊去玩啊。”
　　“新朋友不搭理我。”
　　刚终于被我惹火了，“什么朋友！你对泷泽秀明那是在恋爱！”
　　我从桌子上抬起头，回他一个惨痛的笑，“对，我在恋爱。”
　　“我不管你是否在恋爱，”他被我气得恶向胆边生，“请你使用工作虐待自己。现在百分之九十的事都是我在处理，公司不要没有用的人，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不响，心中深以为然。我太大意了，我竟然停下来为一朵花叹息。我其实一点不可以堕落，一点苗头都不许见到。
　　这一刻的松懈使我有深深罪恶感。
　　斗真下午来见工。
　　刚在茶水间同他开玩笑，“生田医师神出鬼没，十分清闲。和平年代银子好赚。”
　　他这样说话，心中不是没有怨言的。
　　我进去泡杯咖啡，一口灌下去，大步走出去，一边嗬嗬呼烫一边听到他俩在身后说话：“喝咖啡都这般急，可见是又在拼命。”
　　刚冷冷地，“只是回光返照。”
　　下了班斗真约我们去喝一杯。说是找到一个极有意思的酒吧。刚不参加，自顾自回家，便只有我与斗真两人同去。
　　那家酒吧在闹市区，起了个普通俗气的名字，叫“金色时光”。门开得非常小，仅容一个人通过。同所有酒吧一样，光线是一种极暧昧的棕黄色。
　　“这地方安全隐患不知多大。发生火灾了往哪里逃呢。”
　　他用“你无药可救了”的目光看我一眼，说：“后门。”
　　“我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使得我们非来这里不可。”
　　“安静的看看周围，你会发现。”
　　光线唯一较为充足的地方是一个小小的舞台。一个瘦削的女郎在台上对牢一只话筒唱歌。她闭着眼睛，小小的精致的面孔仰起来，有一束光照到她脸上。“和你一起在冷清的夜晚，在没有白昼的黑暗，我总是充满着无限寄托和希望。这就是爱，似火似光似热，这就是永不磨灭的爱的光芒……”
　　呵，这把声音。
　　人客完全沉浸入她的歌声里去，她的身体随着哑哑的钢琴声摇摆。一曲毕，斗真问我：“你知道为什么了吧。”
　　我点点头，“是天簌。”
　　“每一个人都被深深吸引。”
　　“我不明白她这种人为什么会做酒吧歌手。”
　　“你看看那边的钢琴师，那是她的恋人。”
　　那女郎唱起一首叫做《当你离去》的老歌：“太阳每天从东方升起，河水依旧向前奔流，白天黑夜交替轮转，我心仍然系在你身上，只是金色光芒照射回忆，美丽时光永不回头……”
　　我深深感动，放下杯子，转头问：“斗真，你恋爱过吗？”
　　他的心显然已被那歌声俘获，缓缓的重复歌词：“美丽时光永不回头……”他停一下，好像突然明白过来我在说什么，“呵，我从来都没有与人恋爱。”
　　他不是那种混日子的二世祖，那种人，大学时修门无关痛痒的学科，出来后成天无所事事，拿爹妈老子的钱混日子。谢天谢地他不是。他正正经经念完了课程，去国外留学，年纪轻轻已有自己的诊所。又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相当有前途，往后的一生都将是美丽时光。
　　他并未被我打断思路，“我最快乐的时间在大学度过，接下来的全是惨痛回忆。毕业后好好的一帮朋友竟然全部失散，还有人与我们阴阳相隔永不相见。我到现在还不敢相信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仰头喝光杯中的酒，“可惜美好时光一去不复返。”
　　我沉默不语。
　　“真抱歉，本想与你散散心，结果自己说起这个来。”
　　“没事。”
　　这时，他看着我背后，微笑道：“你也在这里。”
　　“嗯，慕名而来。”
　　这个声音！
　　我如遭雷亟，作不得声。然后看到泷泽走到我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他对着我笑一笑，眸子星一般闪光。
　　“好久不见。”他说。
　　我鼻子发酸。
　　斗真马上站起来要走，经过我身边时拍拍我肩膀。
　　啊，这个聪明人，他看出来了。
　　只剩我同他两人，又是在酒吧里，气氛十分好。我不能掩饰自己的情绪。我一直低着头，手指在玻璃杯子边缘抚来抚去。
　　“多日未见了。”
　　他的声音是愉快的，“我一直在德国开会。”
　　咦？这是怎么回事？我抬起头来看他。
　　如若只是这样，为什么他不同我说清楚？他没有给我留下只言片语。
　　“我一早便知自己要去德国参加一个医学界新科技发布会，就在周末。那天我的确未说清楚，我惶恐不安，我忘记了。”他看上去有一丝惭愧，“可我第二天便传了邮件向你解释。”
　　“我什么也没有收到。”
　　他一愣，接着笑了，“我统共发过不下三次邮件给你，你次次不回话。”
　　我急急分辨：“可是我一次都没有收到！”想一想，又问他：“邮件？便携式电话可还是能收发邮件的？那个不是电脑做的事情吗？”
　　然后我立即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他以看白垩纪来客的眼神看着我。
　　我有点羞愧，这个洋相是出大了。
　　他的声音又变得十分温柔，说：“世界发展的那样快可是？稍微停下来就跟不上了。你可知道这几天我经历了世界上最奇异的种种事情？科技发展日新月异，真正生死人肉白骨。”
　　我十分有兴趣，“请说与我分享。”

　　不知不觉已近十二点。那女郎已经在唱一首叫《欢乐今宵》的歌。
　　我们竟谈了这么久，我诧异时间过得这样快。
　　这个约会该散了。
　　我俩都不是闲人，明日还有工作。按理说这时应该道声再见各奔东西，待有缘下次相聚。可下次邂逅是几时呢？我们都那么忙，他的工作地点且在郊外。可是就这么坐在这里，一直拖下去又不是办法。
　　我心中不舍，坐在那里等他先站起来走开。可是泷泽动也不动，他看上去十分犹疑踌躇。我没有多想，只是在心中飞快的跟自己讨价还价：好吧，别的先不说，首先，我一定要想个理由与他时常见面。
　　我的脑筋飞快转着，百忙之中一抬头，看见对面的他用彷徨的期待的眼神望住我。又温柔又不安，像一只鹿。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我骤然醒悟发生了什么事。我有点不置信，试探着伸出手按在他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上，说：“明天，明天下班我来接你。”
　　他回握我的手，大力点头，昏暗的灯光下，他眼角那颗泪痣像是要滚落下来。
　　这正是下一次约会。
　　我别转头去看着别处，身不由己的觉得有点鼻子发酸。
　　这件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我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再恋爱，可是我爱他。
　　他坐在我的车子里，显得十分迷惑，眼珠如黑宝石一般熠熠生辉，“我原以为我不会再与任何人恋爱。”
　　我恻然，叹口气，拥住他，然后不发一言发动车子。我并不想这么早送他回家，便开着车在道路上绕圈。他笑着问我：“我们到底要去到哪里？”
　　“永恒。”我答。